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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秤有百星分,尺有十寸断。你我今日一聚总要有个分说。”
“客气,秤、尺都在你手,轻重长短你定。”
“我定的话你会无乐。”
“漫天要价,就地还钱。”
“那么就你先入一日,我随之。其后各显手段,生死凭力凭命。”
“三日!”
“两日!”
青衣人说出“两日”时,鲁一弃在他眼神中见到了刀锋般的光芒,这锋芒是在坚定这最后的价钱。正是这锋芒同时也乱了他很稳很静的气相。鲁一弃知道,这趟交锋自己又占上风了。
“成交……不过不需要你们押着我们走,给我路线图,你们屁股后跟着。”
“可以!”锋芒更盛。
“哦,再有,你们要先给我们补充足水和食物。”
“也可以!”锋芒中似乎还加带了牙齿的光泽。
“还有还有!再给我搞点这种茶叶。”
锋芒一下子全消失了,本来边缘已经开始散乱的气相重新凝结成团了。青衣人意识到鲁一弃是故意在激怒他,搅乱他的状态。鲁一弃也意识到有点过了,本来很好的优势在最后关头被自己丢失了。
高手的较量一般稍有差错就意味着失败。本来鲁一弃要在第二个附加条件被答应后就此打住,那么他刚才所占的上风,完全可以与这趟被坎叠坎地围捉、逼入、拍出、锁困所遭受的失利相抵消。但他毕竟不是真正的江湖高手,最后一个要茶叶的条件,就是个一般的江湖人都可以听出游戏调侃的味道了,更不要说青衣人这等高手,这相当于是提醒了对手。
“哈哈!哈哈!”鲁一弃想用这样的笑声来补救一下,但不再有用。青衣人面容不改地对着鲁一弃微笑,气息起伏沉稳坚定。
笑声嘎然而止,鲁一弃也不再理会青衣人,靠在船舷上,抬头数着天上的星星。
船移波荡,大船让开了路。铁头船平静地驶出,带着刚装上船的补给已经夹在其中的一份路线图。
望着远离了的铁头船,青衣人重重发出一声叹息:“最惜之事莫过此子不是我朱门中人!最惧之事莫过此子为我朱门之敌!今日这两最竟均不能免。”
其实这次心理的交锋和暗斗鲁一弃还是占了上风,只是他自己并不知晓。
一是在整个过程中,鲁一弃不管是占上风时还是失掉先机,他的气相都没任何的变化,因为他不是真正的江湖高手,他没有输赢的概念。他心中只有生与死,再者就是成功与失败。如此跌宕变化的局面中,能保持住气息不变的只有他一人。
还有就是当青衣人的手下看到鲁一弃很爽脆地喝下那杯茶水,便在他要的第二杯茶中下了“失魂无心咒”。但鲁一弃却拿在手中始终没再喝下去。朱家的高手们一致认为,这是因为鲁一弃看出其中下了咒。能看出茶水中下了符咒,那么这个高手所涉及的范畴恐怕要比想象中要广得多。
铁头船驶出好长一段距离后才升帆加速。其他躲在舱里的人也都钻出了舱门。步半寸挥手让鲨口过去替他把住舵,要是平时在海面上,步半寸只需要将舵把用绳扣一锁就成了,就像在和两艘战船遭遇之前那样,他可以在后面随意踱踱步,因为那样的航行中没有意外和变化发生,就算有也很早就能看到。
此时却不行,一则是黑夜之中,视线不清,而且现在船行的方向是侧向洋波,摆头流,较难控制,而且水下变化也难测。最主要还有一点,与对家的这趟遭遇,让他再难放心将舵把交付与一根绳索。
从那堆补给中找出了航线图。图很简单,有百变鬼礁,这是出发地,也有目的地,出发地到目的地的一条蜿蜒红色曲线是极清晰的。然后就是有几个大标识,其他都是模糊的大概轮廓。步半寸没有细细辨别自己的位置和航线的走向,而是直接寻到标明了目的地的位置。那位置的图形是个圈,一个血一样红的圈,画得很圆很圆。其他再在也没有任何标识,就连代表一个礁群、小岛的细黑点都没有。但什么都没有标注的红圈却给步半寸的心里带来种预感:这目的地会是个他这辈子从未听说过,并且去过后便从此不愿再听谁提起的险恶水域。
鲁一弃缓步走了过来,看到步半寸捧着那张图久久不放便说:“先不要细看了,如果出入不大的话,你先只管往南,差不多到点儿了再细掰。你先把我们最后是怎么出礁被围的事给我说说,这船上就你看清了。”
没得步半寸开口,老叉就先抢着说了:“一线潮不可怕,怕只怕回头浪。刚才那潮水从百变鬼礁过去后,肯定是撞上喇叭口了。这才回头双绞,剪口还正好对礁豁儿。”
虽说鲁一弃这几个月来江湖套话没少学,但这番行船的行话他还是听得有些云里雾里。
步半寸拍了一把老叉的肩膀,止住了他的话头。
“是这样的鲁门长,这里的海岸线肯定是个角形或者斛形,一线潮撞上岸后回拔就有先后了,这就形成了两道滚浪回头,并且两道滚浪还会形成个交织点,这一点的潮力最大。我们都管这种回头潮叫剪子潮。鬼礁那里的剪子潮比别处要凶猛几倍,它的两股滚子浪浪形斜下卷,激起的浪头就好像刃头出水,更为奇特地是它巧就巧在还恰好从礁石当中最宽水道通过。”
“那也合着我们运气差。”鲁一弃显然是想安慰步半寸,让他恢复点信心。
“不是!刚开始我也这样认为。可是从浪头突然变水墙,那一刻我发现不是这么回事。也许回头剪子潮是偶然,也许剪子潮的通行路线是偶然,但接下来的变化肯定有人作为。”
“有人可以操纵那样的潮水?”鲁一弃显然难以置信,其实所有在场听到这种理论的人都难以置信。
“不是有人操纵,而是利用。潮水除了随季节有所变化外,平常时是很少变化的,所以这种一线潮回剪子潮的现象对家肯定早就了如指掌,于是他们可以对那里的礁石群作一番改造。将原本挡道的礁石炸掉,让剪子潮直通礁石间的港子。然后再将暗藏于水面下原有礁石进行修整。使得那里平时看着风平浪静,其实却是暗藏玄机。”
“你又是如何肯定是人为改造,而不是天然而成的?”瞎子在一旁问的这个问题完全是出于好奇,并不存在多少实际意义。
“就因为剪子潮高耸如刃的潮头突然间被个‘立牛撆水’的局给改了,大家都大概都听说过‘卧牛定水’之局,许多地方治理江流河道时,常在口子处沉一两只青铜卧牛,这是因为卧牛体型流线,水流冲过,可以导流疏淤。而这立牛的作用却正好与之相反,它的作用就相当于奇门遁甲第三十六局‘破峰成嶂’。”
“一峰断破成千重叠嶂!”鲁一弃知道此局意味着什么。
“眼见着船不受控,直撞礁石,我已经完全绝望了。可偏偏就在这关头,前面礁石的根部水下又现出个甩头漩,看着有些像《班经》里记的廊尾亭的一种建法,好像叫做‘飞云摆帜’。我没来得及看清那下面到底是怎样的设置,船便如同从一旁的一个狭小的礁石缝隙中挤出一般,飞射入外面的海面子。等船停住时,已经正好嵌在那四只大船中间了。”
“哦,原来是这样。看来今天我们不管怎么逃脱,他们都算计好了,不跟我做成那笔交易是绝不罢休的。只是对家又是怎么知道我们的航线和时间的呢?”鲁一弃像是在自言自语,但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句话让所有的人心中都擂起了鼓,寻思是不是自己在什么时候不小心溜音儿的。
“对了,鲁门长,我正想要问你,你们说的那交易是什么意思呢。”老叉永远是那么好学好问。
“你不知道?”鲁一弃的话里听不出是调侃还是卖关子,因为他的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变化,“是找宝贝,让我先找,他们在我背后两天再跟过来找。”
“那他们也真够傻的,两天?不怕我们先找到。”鸥子说着嘿嘿地笑了。
“能用这许多坎坎扣扣把你们这帮海上好手都硬生生活闷了的人能傻?两天,要能找着他们早就启了,也不用和我做什么交易了。两天,其实就是条绳索,牵着我们给他们撬壳开豁呢。而且我觉得对家绝不会这样放心地松我们两天辰光,肯定落了其他什么招子盯着呢。所以呀,什么叫凭力凭命!就是说我们就是算先找到了,他们也是要下手抢的。”
“真他妈的费劲儿,刚才那情形,怎么着都要挨他们摆布,还一本正经地搞什么交易、条件,硬是玄乎玄乎地。”鸥子还是觉得自己的判断正确,对家就算不傻,那也是“整脑壳”(脑子是实的)。
“他们不能也不敢!”
“为啥?!”老叉好奇又惊讶地问。
“因为有我。”鲁一弃平静地说,同时用迷离的目光在老叉脸上扫视了一下,便谁都不理了,径自走下船舱。他这是要静一静,因为有许多事情要想。
船一直都孤零零地在往南面航行,竟然没有遇到一艘船只。对家也很守信,那些明式战船再也没出现过。但步半寸每天站在船尾舵位,每次回首背后的茫茫大海时,总感觉那些战船始终跟着,虽然看不见,却随时可能从哪里冒出来。
这些天来,鲁一弃一反常态,整日地窝在舱底,大多时间是睡觉,也不和谁多说话。没人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
只有在一天的半夜时分,他悄没声息地爬上步半寸的舵位,像是梦游一样。
像是梦游却决不是梦游,因为他在茫然地面对步半寸片刻之后,声音低沉缥缈地问了个绝对清楚的问题。
“对家留的图中,准地儿可有‘福’、‘琅’、‘滩’这些字?”
步半寸想了一下,随即回道:“没有。”
“不会呀!怎么会呀?不会呀!怎么会?……”就这样嘟囔着,重新回到船舱里去了。
步半寸瞧着很是怪异,心中不免有些担心:这年轻的鲁家门长可不要魔障了,要不然那大事儿真没人办了。
海上行了要有一个多月了,太阳下感觉穿的棉衣里热飕飕。虽然依旧是强劲的北风,却已经不太寒冷,这大概是因为节气快打春了,也有可能是由于他们已经往南了很多很多。顺风顺水地一路南下,已经不知道走了多远的海路,到了什么海域。铁头船上也许只有步半寸知道,因为图在他手中。但他没告诉别人,别人也没谁去问。
这些天鲁一弃变得越发怪异,他每天睡觉的时间更长了,几乎除了吃喝拉撒就是睡觉。但是他又好像没有一小会儿能睡好,眼睛一闭就做恶梦、抽搐乱动。女人整天介抱住他、抚着他都没有用。
鲁一弃的手总探在怀里,却不是女人丰满涨鼓的怀里,而是自己的怀里。那里也温温润润的很舒服,因为那个从院中院暗室中石头里,和《机巧集》一起启出的玉牌正贴在他怀中。玉牌上面的字他真的不认识,辨别加推断,最终只认出个“离”字。认出这字最大的原由还是因为这个字前面的怪异符号有些像“离”的爻形。“离”在太极八卦中方位为南,而在先天阴阳八卦中却是暗指的东。
眼睛认不出的东西有时候通过其他途径就能知晓,这就像世上的女人一样,看着总不如亲手摸了了解得多。鲁一弃整天迷迷糊糊,手却没离开过有“离”字的那一行看不懂的符号。于是他开始说梦话了,不断地说梦话。但他始终都重复着那么几个字:“福”、“琅”、“滩”,再没能再多出一个字来。
到后来,他不再把手伸到怀里,梦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