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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徐晃被困在其中,几乎睁不开眼睛。身边的风中仿佛有无数双手,有的抱着他的手臂,让他举不起战斧;有的抱着他的腿,让他迈不开步;有的则捂着他的眼前,让他眼前一片迷茫;有的则捂住他的耳朵,让他听不清楚。无数的石子、土块敲打着他的头盔、战甲,丁当作响,无数的乱草枯枝缠绕着他的战斧,让他无法挥动。
应龙嘶吼着,扑打着双翼,却无法挣脱,这股强风不仅不能让它振翅高飞,反而死死的将它压在地上。
徐晃一动不动,他深吸一口气,静静的等待着,耐心的等待着,宛若一块磐石。
在别人的眼中,徐晃就像石化了一般,面对着迅速接受的匈奴人,却没有任何反应。
须卜骨都侯大喜过望。他只希望大巫师能帮他度过难关,没想到大巫师居然召来了大鹰神,将徐晃牢牢的困住。这样一来,徐晃身边的那一千人还怎么对付三倍的匈奴人?
徐晃死了,刘辩的中军触手可及。
须卜骨都侯再次发出命令,一旦两侧的汉骑有出动的迹象,立刻发起攻击,务必缠住他们,不让他们救援刘辩的中军。
杀死徐晃,杀死刘辩,我就是天命所归的大单于。
须卜骨都侯兴奋莫名。
汉军鸦雀无声,他们虽然没有慌乱,却也被眼前的场景镇住了。匈奴人的大巫师也有两下子啊,虽然不能像戏志才那样移山倒海,却也能呼风唤雨,刚才还是晴空万里,突然间就狂风大作,而且这阵风又偏偏围着刚刚大展神威的徐晃转,将徐晃困在其中,这显然是专门针对徐晃的。
不过,这些汉军将士大多在刘辩身边多时,有一大部分人参加过龙渊之战。戏志才都不是天子的对手,这等胡人巫师又算得他什么。因此,他们虽然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期待,期待着天子再次显现神勇,大败敌军。
“这匈奴人的巫师还有点道行。”刘辩笑了笑,起身走下中军台,来到河边。
这里是湳水和黄河交汇的地方,既是湳水边,又是黄河边。一边是清澈的黄河,一边是清澈的湳水。黄河像是粗壮的主动脉,湳水就像是纤细的血管。
黑刀在鞘中低吟。
刘辩拔刀,刺入水中,闭上了眼睛。
一声欢呼从黑刀上传来,直入刘辩心底深处。
刹那间,黄河水沿着黑刀,灌入他的意识。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不论是远处的风,还是水底的鱼,都在他的意识之中。不论是最远处的匈奴人,还是他身边的卫观,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那个正在黄河边施法的大巫师当然也不例外。
刘辩嘴角含笑,意念涌入大河,溯水而上。
大巫师正在做法,随着他的咒语,已经有五个奴隶倒在了血泊之中,鲜血汩汩而流,流入河水,却很快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被一个看不见的生灵吸走了一番,只剩下那些奴隶的无头尸体在地上抽搐。
大巫师的脸变得非常年青,原本褶皱的皮肤现在变得光滑如蛋白,黯褐色的老人斑也消失了,甚至原本花白的头发都变得漆黑,他双目紧闭,嘴唇急速的颤动声,一句句含糊不清的咒语从他的唇间迸出,又消失在空气中。
远处,那团风越来越紧,越来越急。
匈奴人越来越近,而徐晃却依然动弹不得。
手持战斧的亲卫们也被风吹得睁不开眼,只能眯着眼睛,极力想看清敌人的方向。
匈奴人却没受什么影响,他们所到之处,风似乎都会避开他们,丝毫不干扰他们的行动。
双方相距十步,匈奴人兴奋的狂笑已经清晰可辨,徐晃却依然挣脱不了狂风的缠绕。
须卜骨都侯咧开嘴,笑了。
就在此时,急速念咒的大巫师忽然睁开了眼睛,恐惧的看着河水,仿佛河水中潜藏着一个可怕的生物。
他身边的仆从们也吓呆了,手中血淋淋的刀落在地上,扎破了他们自己的脚背,他们却浑若不觉觉。
因为他们看到了不可思议的景象。
河水沸腾起来,珠玉飞溅,在阳光下晶莹可爱。紧接着,一条鱼跃出了水面,在空中扭动着身体,甩出一串水珠。水珠落在大巫师的脸上,就像弹珠一样,打得大巫师面皮生疼。
大巫师愣了一下,不由自主的向前走了一步。
又是一条鱼跃出水面,尾巴一扭,甩在大巫师的脸颊上,“啪”的一声,清脆响亮,仿佛是一个耳光。
大巫师被打得头一偏,白皙光滑的脸顿时红了起来,迅速变成了一个鱼尾状的红印。大巫师唉呀叫了一声,伸手去捂,眼前一花,又一条鱼高高跃起,在他那一侧的脸颊上抽了一记。
“啪!”
“啪!”
无数条鱼跃出水面,向大巫师发起了进攻,“啪啪”的脆响声不绝,大巫师也不知道挨了多少记鱼尾耳光,打得他面皮火辣辣的,再也顾不上念咒语。
与此同时,他觉得仿佛有一只手伸进了他的脑海,随意的翻捡着,就像在翻一本书。
大巫师痛苦的叫出声来:“啊——”
听到大巫师的叫喊声,仆从们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扑上来,想将大巫师拖回岸边。没等他们碰到大巫师,更多的鱼从水里跃出,甩动着尾巴,像无数只手,抽打在仆从们的脸上。仆从们被打得头晕眼花,眼冒金星,再也顾不上大巫师,只知道捂着脸,四处奔逃。有的人慌不择路,跑向河中央,被河水吞没,挣扎着,很快就消失在河水中。
原本严谨肃穆的法坛一片混乱,大巫师和仆从们在水里翻滚哭喊,躲避着鱼群的抽打,狼狈不堪。在哭喊声中,大巫师的脸皮迅速的变暗,变皱,头发由黑变灰,由灰变白,在鱼群的撕扯下,一缕缕的脱落,鲜血沁入河水中,随波沉浮。在一片混乱中,大巫师落入河水中,不见了踪影。
战场上,风云突变,围绕着徐晃的狂风突然散去,倒卷向匈奴人。疾奔而来的匈奴人猝不及防,一下子被吹迷了眼睛,眼前一片黑暗。大风从他们身边呼啸而去,刮得他们站不稳脚跟,不少人摔倒在地,武器也不知道丢哪儿去了,只知道捂着眼睛,发出痛苦的喊叫。
大风刮向须卜骨都侯,越刮越烈,越刮越响,扯得匈奴人坐不稳马背,睁不开眼睛。眼前什么也看不到,只有飞沙走石,耳边什么也听不到,只有呼啸的风声。
须卜骨都侯大惊失色,没等他反应过来,身后的狼头大纛“喀嚓”一声,从中折断,沉重的大纛被风卷起,漫天飞舞,掌旗兵的手中只剩下了半截旗杆。
没有了狂风的撕扯,徐晃睁开了眼睛,怒吼一声:“杀——”手起斧落,将面前一个正在揉眼睛的匈奴百夫长劈为两半。
五百战斧营应声大喝:“杀——”举起战斧,大踏步前进。匈奴人都被吹得五迷三道,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他们也不用结阵了,随意杀戮,直冲匈奴人的中军。他们知道,那里有匈奴人的单于。
两侧的皇甫郦和张绣看了,急忙敲响战鼓,摇动战旗,向中军方向请示是否出击。张绣最着急,原本这是龙骑的第一战,现在却被徐晃的斧头帮抢了风头,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中军代替刘辩指挥的荀攸欣喜若狂,听到皇甫郦、张绣的请示,他顾不上请示刘辩——刘辩正在和大巫师斗法,没空理这事——立刻下令击鼓,命令全军出击。
听到出击的命令,张绣迫不及待的猛踢战马,霸王枪直指蓝天:“龙骑,出击——”
“出击——”三千龙骑将士猛踢战马,开始加速,开始飞奔,沿着黄河边,直插匈奴人的左翼。
匈奴人两翼的骑兵同样被狂风吹得睁不开眼,可是他们久经沙场,从大地的震动,他们知道敌人开始冲锋了。他们心急如焚,骑兵冲锋需要距离,需要时间,哪怕是再骁勇的骑士,如果没有足够的速度,也可能被一个无名小卒挑落马下。现在,敌人抢在他们前面冲锋了,而他们却连眼睛都睁不开,战马也被风吹得狂躁不安,根本不听命令,哪里还有加速的可能。
几乎每一个匈奴人的心中都涌过一阵哀叹。须卜骨都侯得罪了真龙,惹来了杀身之祸,连我们匈奴人的鹰神都不帮助我们了。这一次,死定了。
须卜骨都侯的心情一样灰暗,他一边扯开拍打他面颊的战旗,一边愤怒的咒骂着。这肯定是大巫师在害他,大巫师一直就是羌渠单于的人,为了替羌渠报仇,大巫师做了叛徒,帮汉人来对付他。
没等他骂完,一只金光灿灿的金狼头从天而降,砸在他的头上。
咒骂声嘎然而止,须卜骨都侯脑浆迸溅,当场身亡。
第179章 恩威并施
美稷。
须卜骨都侯一战败北,而且被象征狼神的金狼头砸死,极大的震颤了匈奴人。匈奴人敬畏天命,比汉人还要虔诚,在天命面前,他们毫无抵抗力,不像汉人拿天命说事,实际上并不怎么相信。
孔夫子一边说“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一边又说“敬鬼神而远之”。就是说承认天命的存在,但是不去探究,因为天命遥远,对人事没什么影响。到了汉代,董仲舒讲天人合一,也不过是用天命来吓唬人,用灾异来警告天子罢了。开始的时候,一有灾异,天子就要降诏自责,到了后来,干脆用罢免三公来代替,十足的形式主义。
匈奴人则不同,对于天命,他们要虔诚得多。当年苏武不死,就是因为他卧雪吞毡,匈奴人认为他有天让他不死,后来善待他。李广利临死前诅咒匈奴人,匈奴大灾,只得为他起祠祭祀。
如今,枉杀羌渠,抗拒大汉征调诏书的须卜骨都侯以优势兵力一战而亡,大巫师召唤鹰神助阵,结果反受其害,匈奴人惊慌不已,再也没有人敢和刘辩对抗。湳水之战后,留守单于庭的匈奴贵族赶到湳水,向刘辩叩首请罪,恭恭敬敬的将他请到了美稷。
刘辩有点累。每次灵魂出窍,神游体外,他都会感到极端的疲惫。龙渊一战,他甚至昏迷了几天才醒过来,把朝臣们吓得不轻。这一次,他虽然没有晕过去,却也感到说不出的疲倦。他什么也不想做,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可惜,美稷的形势不允许他这么做,他必须强撑着训话,一方面安抚这些匈奴贵族,一方面还要安排赏赐,鼓舞士气,又不能让将士们胡作非为,激起匈奴人的反抗。
“美稷,是我大汉的土地,是列代先帝可怜尔等,暂时让尔等在此居住。你们出兵助我征伐,是你们应尽的义务。”刘辩威严的目光扫过那些匈奴贵族,不禁暗自感叹一声。这些匈奴人已经不再是那些逐水草而居,耐苦寒,能久战的草原民族了,看他们衣锦佩玉,行动迟缓,和洛阳的贵族有什么区别?大汉每年一亿九千万的赐币,大概都被他们用来购买汉地的奢侈品,没有几个钱会落到普通部众的身上。让他们入住汉地,对匈奴这个曾经强悍的民族来讲,并不完全是好事。
“你们如果不想出兵助阵,甚至想与我大汉为敌,这都没关系,你们有选择的自由。”刘辩动了动,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点:“不过,朕也有选择将你们赶出长城,或者赶尽杀绝的自由。”
“陛下开恩!”匈奴人冷汗淋漓,拜倒在地,苦苦哀求。现在再回到长城以外,他们只会被鲜卑人吞并,对普通部众来说区别不大,不过是换一个头领,继续过日子,对于他们这些贵族来说,却意味着所有的荣华富贵都将烟消云散。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对任何人都成立。
“羌渠是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