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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诩不仅在长安,而且对他们的行动了如指掌,他们还有成功的希望吗?
王允一直在骗我,他根本不知道贾诩在哪里。
刘范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走进了栈阁。
贾诩穿着臃肿的冬衣,正靠在灯旁读书。听到刘范的脚步声,他放下了手中的书卷,看着刘范,轻笑了一声:“我想,你一定会告诉我,你不顾天黑危险,夜行赶路,是为了去成都劝阻你的父亲,让他不要助纣为虐,应该忠于朝廷,忠于陛下。”
刘范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他想说的话还没出口,就被贾诩说了,他还说什么。
“你肯定还会告诉我,你并不知道有三千益州军正在赶往长安的路上,离此不足十里。”
“侍中说什么,我听不明白。”刘范哑声道。虽然知道瞒不过贾诩,可是他还是不想束手就缚。
“没关系,很快你就会明白。”贾诩站了起来,将书卷塞进袖子里,披上一件半旧的大氅:“走吧,我请你看一场好戏。也许,你会和戏中的某些人有关。”
……
天色微明,刘范站在栈道之上,看着对面的山崖和半山腰上的栈道,心沉到了谷底。
这是益州军前往长安的必经之路,现在却控制在贾诩的手里。
贾诩在栈道口安排了三十名士卒,这些士卒手里拿的全是弩,还有几架守城弩已经安装到位,寒森森的箭头直指对面的栈道。守城弩的旁边,点着两堆篝火,篝火的旁边摆着一堆箭,箭杆上缠了厚厚的布条,浸过油的布条。
最多半个时辰之后,三千益州军的前锋就会出现在条栈道上。他就是来迎接他们。可惜,现在迎接他们的却是贾诩和这些强弩、火箭。即使刘范对军事比较外行,他也知道贾诩会做什么,行走在栈道的三千益州军和昨天晚上的他一样,前后失据,死路一条。
贾诩坐在崖边的一个竹榻上,两条腿垂在空中,正在看书。褒水在他的脚下哗哗流淌。刘范看了一眼褒水,忽然心头一喜。栈道的下方两丈左右就是褒水,秋冬水浅,褒水的水面比往日低了一丈左右,流速也小得多,犬牙交错的石头露出了水面。如果从栈道上跳下去,虽然可能摔伤,虽然水有点凉,却有可能逃出贾诩布好的陷阱。以益州军对山地战的熟悉,这样的地形可能对他们造成一些麻烦,却不可能完全困住他们。
他看了一眼贾诩,嘴角微微一挑。天子信任的贾诩,不过如此。王允那么担心他,实在有些过了。
……
朝阳升了起来,远处的栈道上,远远的走来了一队人马。他们沿着栈道逶迤而行,走得并不匆忙,甚至有些悠闲。很显然,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走进一个陷阵。
刘范很想喊一声,给他们提个醒。可是看看距离,再看看身边那几个一脸杀气的士卒,还是打消了这个主意。他只要露出一点报警的意思,这些人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砍死他。
在刘范焦急的注视下,益州军越来越近,终于出现面刘范的面前。当他们看到栈道上严阵以待的士卒时,立刻慌乱起来,报警的鼓声大起,在山谷间来回震荡,透着说不出的恐惧。
鼓声一起,守城弩旁的士卒立刻点燃了巨箭上的引火物,强壮的士卒举起大锤,猛的敲在弩机上,守城弩猛的一颤,燃烧的巨箭呼啸而出,直奔益州军身后的栈道。
益州军看到了飞驰的火箭,也明白了敌人的意图,不禁发出惊呼,有的人拔腿向后奔去。可是在狭窄的栈道上,根本没有让他们奔跑的空间,而且他们跑得再快,也快不过飞驰的巨箭。
“呯”的一声,巨箭飞过五百多步的距离,射在对面的山崖上,就在栈道的下方数尺左右,深深的扎进石壁之中。巨上的火苗立刻舔着了栈道上铺着的木板,火势更烈,眨眼间就烧着了数十块木板,以让人不敢相信的速度蔓延。
看到此情此景,刘范的头皮一阵发麻。他知道,贾诩肯定事先做过手脚,比如在木板上倒油,或者涂漆。为了防止栈道因为湿气过大而腐朽或者被虫咬,在上面浸油或者涂漆是非常常见的事,即使有人发现了上面有新鲜的油漆,也不会有人起疑心。
可是,此时此刻,这些油和漆却是致命的,一被火苗舔着,木板就燃烧起来,烈火熊能,让人不敢靠近。虽然有军官大声下令士卒上前救火,却没有几个人敢冲上去。就在他们的注视下,一块木板被烧断,又一块木板被烧掉,栈道很快就出现了一个数步宽的大缺口。
片刻之间,守城弩连续不断的射击,射出数十只火箭,将栈道烧成十几段。益州军将士挤在那些残存的栈道上,看着越来越近的火,有的人上前扑打,有的却大叫着,跳下了栈道,扑进褒水之中。
刘范暗自笑了一声,看了贾诩一眼。
就在这时,栈道北面突然响起激烈的战鼓声,沿着狭窄的山谷奔腾而来,像一道看不见的洪流,瞬间就淹没了益州军惊慌的叫喊。
刘范诧异的转过头,看向身后的栈道。昨天晚上,他就是跟着贾诩从那里过来的,那里只有一百多士卒,除此之外,他没有看到任何大军的影子。难道贾诩就要靠这一百多名士卒追杀益州军?
而且,他们用什么办法?
通过栈道?栈道上已经挤满了人,根本无法迅速前进。
利用战船?水量不足,明石暗礁遍布,战船根本无法顺利通行,走不了多远,就可能被撞得粉碎。
刘范没有想太久,因为他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鼓声之中突然多了一个轰轰的声音,紧接着,刘范看到一道高达一丈以上的浪头汹涌而至,狂暴的冲刷着两崖的山崖,像一头发怒的巨兽,不顾一切的向前狂奔,撞得两侧的山崖瑟瑟发抖。片刻间就从刘范的眼前掠过,冲向那些刚刚跳下栈道,准备涉水逃生的益州军。
刘范惊骇莫名,他不知道这些水是从何而来。这几天没有下过雨,根本不会有山洪出现,这场洪水来得太过诡异。他不由自主的将目光转向了贾诩。
贾诩悠然自得的坐在悬崖边,泛着白沫的浪花从他脚下涌过,冲撞山崖上,激起的浪花打湿了他的大氅,在大氅上流下了一滴滴的阴影,就像是慢慢洇开的血泪。
跳下栈道的益州军发出绝望的哭喊,拼命的向栈道奔去。可惜,栈道在他们上方两丈以上,急切之间,他们根本来不及爬回栈道上去。
片刻之间,数十名益州军士卒被突如其来的洪水卷走,在水中沉浮,像一块朽木,被洪水裹胁着,撞向两侧的山崖。
栈道上的益州军失魂落魄,面色如土。
贾诩放下了书卷,看着对面正在燃烧的栈道,看看无情的冲击着益州军将士的洪水,叹了一声:“水火无情,善用水火者无敌,可不慎哉?”
第232章 帝者,谛也
贾诩对刘范招招手,好整以暇的看着已经陷入绝境,全无还手能力的益州军,淡淡的说道:“刚才这曲《波荡壑》如何?还能一听么?”
“《波荡壑》?”刘范重复了一句,却不明白贾诩在说什么。
“是的,《波荡壑》,黄帝㭎鼓十二曲中的一阙,以一百二十面㭎鼓激发水势,波涛涤荡谷壑,故名《波荡壑》。”贾诩嘴角微挑,眼神中难得的带了几分得意:“我经过几个月的冥思,创编了一个只用三十六面鼓的小阵,今日牛刀小试,看起来效果还不错。”
刘范两只眼睛瞪得溜圆,心头剧震。刚才的山洪不是意外,而是贾诩用鼓声激发的?黄帝㭎鼓十二曲,这个名字听起很威风,却不知道是真是假。
看到刘范疑惑的神情,贾诩微微一笑,摆了摆手,站在他身后的郭武随即传出命令。过了片刻,鼓声再起,正是刘范刚才听到的鼓声。刘范转过身,看着身后的山谷,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
就在他的注视下,一道雪白的浪头由远及进,冲刷着两崖的山石,撞出一朵朵浪花,咆哮而至。
水中的益州军惊恐的大叫起来:“洪水又来啦,洪水又来啦——”他们一边叫着,一边奋力划水,拼命的向两岸游去,希望在洪水到来之前能够爬上岸。一旦被洪水卷走,难免会被水中的石头撞伤、撞死。就算运气好,他们也会被卷到下游,没有了辎重,在大山里跋涉十几天,他们很可能会被饿死,或者成为山中野兽的腹中餐。
刘范心痛如绞,向贾诩躬身施礼:“贾君,智者仁义为先,请高抬贵手。”
贾诩点点头,抬起手,手指微曲。郭武会意,立刻让人用彩旗发出命令。鼓声一息,山谷间静了下来,只剩下洪水撞击山岸的哗哗声。又过了一会儿,洪水越过这段山谷,冲向下游。
“还有两千多人,是死是活,全在刘君一念之间。”贾诩用书卷拍打着手心,神情恬静,仿佛在与二三知己赏景畅谈:“浮屠有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高楼。刘君,你意下如何?”
刘范深吸一口气,迟疑半晌,长叹一声:“全凭贾侍中吩咐。”
“刘君不愧家学渊源,当机立断。”贾诩无声的笑了起来,语带调侃:“对了,告诉你一件事,陛下纵横大漠,连战连捷,三天前已经进驻弹汗山,很快就会移师关中。”
刘范的眼角抽了抽,暗自一声叹息。
……
一缕阳光,穿过神殿高高的围墙,照在刘辩的脸上。
刘辩的眼前一片光明。
他眼开眼睛,仰起头,看着俯视他的神像,看到那神秘的微笑,若有所悟。
他独居神殿,原本是为了倾听小兽在神像体内爬行的声音,可是后来,他似乎忘记了一切,沉浸在一种无法意会的宁静中,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问,只是静静的坐着。
他的心跳像战鼓,节奏越来越缓。他的呼吸如大风,声音越来越悠长。直到最后,鼓声渐渐远处,风声也渐渐弱不可闻,识海里一片空明,只有丹田处有微弱的脉动。即使是他现在已经恢复了六识,那丝脉动依然清晰可辨。
他这时才注意到,神像面对北方。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来的时候,正照在神像的右手上。神像的右手捏成一个环,阳光穿过这个环,然后照在他的小腹上。
貂蝉的本命兽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正蜷缩在他的手上,大尾巴盖住身体,像一个毛茸茸的球。一团漆黑中,背上的那道白线特别显眼。刘辩将小兽托了起来,仔细端详着这道白线,发现小兽的鼻端处,白线开始的地方似乎变得粗了一些,原本黑色的鼻头中央多了一个白点,配合着那条长长的白线,让刘辩想到了某个东西。
刘辩笑了起来,托着小兽,起身向神殿外走去。小兽动了动,伸出粉红色的舌头舔了舔嘴,一股淡淡的腥味弥漫开来。这缕腥味很淡,但是刘辩六识过人,确认自己不会错。他不由得停住了脚步,把目光转向神像。
在神像的两腿之间,他看到了一片碎冰。
神像内部有水,还有鱼?
刘辩迟疑了片刻,打消了立刻搞个水落石出的想法。天已经亮了,鲜卑人估计都在紧张的等他走出神殿。如果他此刻将神像大卸八块,鲜卑人难免会有想法。征服者与被征服者之间本来就互有猜忌,涉及到精神世界更容易引发冲突。
刘辩托着小兽,走出了神殿。静坐一夜,他不仅没有一点倦意,反而觉得精神抖擞,精力充沛。
刘辩在殿中静思,鲜卑附义王槐头和王相阙居也没敢离开,就在神殿外的殿中等候,一听说刘辩出殿,他们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向刘辩躬身一拜:“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