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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连早就知道稽落山离汉境太近,迟早会引起汉人的注意。只是冬季不能迁徙,他只能如此。现在,得知董卓正在调集人马,准备出塞,他也决定西迁,远远的离开董卓这头残暴的老熊。
西迁要经过落置犍落罗、律日推演的牧场,和连必须取得他们的同意,否则会发生流血冲突。
和连请来了舅舅律日推演。
律日推演五十多岁,身材壮实,一头淡黄的头发,卷曲的胡须,是一个典型的鲜卑人。
“这么好的牧场,你却要留给汉人?”
“舅舅要么?”和连不紧不慢说道:“我愿意送给你,只想换一条路。”
“你现在就想着逃?”律日推演看了他一眼,语带轻蔑的说道:“这么没勇气,怎么可能得到别人的尊敬,怎么才能成为真正的大王?”
和连面不改色。“只有活着,才有可能成为真正的大王。我现在没有实力,不是董卓的对手,当然只能避而远之。舅舅的实力是我的两倍,有没有兴趣和董卓一战?”
律日推演被和连噎了一句,尴尬的闭上了嘴巴。他不是怕董卓。如果只是董卓,他完全可以和董卓战一场,就算不能大胜,至少也不会输。现在的问题是草原上没有一个被人共同尊奉的霸主,相互之间的提防一点也不比对汉人的提防差。他如果和董卓打得两败俱伤,说不定回来就被别人干掉。
换了他,他也会这么干。汉人曾经派使者来和他商量过夹击落置犍落罗的事,他相信汉人也会派使者和落置犍落罗商量一起干掉他的事。
“舅舅如果没把握,我就去和落置犍落罗商量。”和连拨转马头,轻叹一声:“只是这样一来,落置犍落罗的实力恐怕又会增加不少。”
律日推演眉头一挑,抬手按住了和连的肩膀:“别急,你等我想想。”
和连的确不急。他知道律日推演不能容忍落置犍落罗得到这片牧场。落置犍落罗的女儿——他曾经的阏氏——现在是鲜卑附义王槐头的阏氏,听说落置犍落罗有意和槐头讲和,投向汉人。如果让他得到了这片牧场,落置犍落罗的实力会进一步的扩张,律日推演就很危险了。
鲜卑人除了放牧之外,另一个重要的经济来源是互市——与汉人交易。稽落山与汉人最近,谁控制了稽落山,谁就控制了与汉人互市的优先权。任何一个部落大人都不能漠视这一点,否则他的部落很快就会陷入贫困之中。
律日推演笑道:“既然你要走了,以后再也不回来,不如帮我打一仗。”
和连皱了皱眉:“怎么打?”
“你向西行,落置犍落罗肯定会派兵拦截你,我们合兵,夹击落置犍落罗。”律日推演笑道:“如果能重创他,我分一部分战利品给你,也可以将他在西边的牧场给你。你愿意西迁多远,都随你的便。”
和连眼神一闪:“谁给你出的主意?”
律日推演笑而不语。
和连沉默了片刻:“可以。不过,我要得到大母的允诺。”
和连的大母就是律日推演的母亲。鲜卑人以母为重,母亲虽然不干涉战事,但是如果在母亲面前立誓,却也不敢轻易违抗。和连不放心律日推演,担心他趁机吃掉他的人马,所以要在律日推演的母亲面前立誓。
律日推演爽快的答应了。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所以我已经将她请来了。”律日推演笑道:“你跟我来,我们在她面前起誓,你帮我诱落置犍落罗上当,我给你西迁的路。”
见律日推演答应得这么爽快,和连有一些不安。这种被人算个正着的感觉很不好。律日推演不会和汉人有什么勾结吧?他想打的人究竟是谁,是落置犍落罗,还是我和连?
和连一边思索着,一边催马向律日推演宿营的山谷走去。为了安全起见,他带上了玄武营。律日推演见了,也不反对,只是笑着摇头。笑容中既有鄙视,又有些苦涩。和连胆怯到这个地步,哪里还有一点鲜卑大王的豪气。鲜卑人之间互相提防到这种程度,又怎么可能是汉人的对手。
草原上需要英雄。没有英雄的草原就是一盘散沙,不堪一击。
第395章 一阴一阳谓之道
杨凤、裴潜带着五千步卒赶到了受降城。
李儒闻讯,亲自出迎。一看到那长得看不到头的辎重车辆,李儒笑了起来:“看来我白担心了。”
杨凤翻身下马,快步迎了上来,老远就抱拳笑道:“为了多准备一些粮草,来得迟了,还请文优兄在太尉面前多多美言。”
“有了这么多粮草,再大的火气也消了。”李儒挽着杨凤的手,亲热的说道。他看了裴潜一眼,赞赏的点了点头:“一年不见,文行英华内敛,温润有光。”
裴潜摊摊手,一脸的无奈:“与杨将军这样的上官,有郝伯道、郭伯济这样的同僚,我就是想不内敛,也没资格张狂啊。”
李儒忍不住哈哈大笑:“没错,正是因为征北将军麾下人才济济,太尉在北疆才能安心御敌。陛下的安排当真是周到得很。”
杨凤笑容满面,坦然的接受了李儒的赞扬。不得不说,刘辩对他非常照顾,不仅帮他悟命,还将郝昭、郭淮、裴潜这样的少年俊杰安置在他的麾下。仅此一项就可见平北将军府的实力雄厚,即使是以凶悍闻名的董卓也不敢轻视他。
杨凤跟着李儒走进大堂。面对一脸杀气的董卓,不等杨凤说话,李儒先向董卓报告了杨凤带来大批粮草辎重的消息。董卓一听,转怒为喜。要想深入草原作战,当然需要大量的粮草辎重,准备得越充分,他就越有底气。这当然是个好消息,足以抵消杨凤来迟几天的罪过。
董卓亲热的问道:“栖之,并州去年的收成怎么样?”
杨凤躬身还礼,带着几分骄傲的向董卓汇报了一下去年的粮赋。董卓名义上是太尉,实际上是以待罪之身守边,朝中有四个辅政大臣理政,一般不向他通报这些具体的事务。杨凤知道董卓心里憋屈,所以特意详细的说了一遍,也让董卓体验一下三公应该享有的荣耀。
并州这两年的情况不错。
并州山多地少,好的土地几乎都被世家豪强占据了。杨凤刚到并州的时候,只能带着黄巾军将士在世家豪强们不屑占据的山沟里开荒,尽可能的将土地利用起来。等到王允事败,并州许多家族受到了牵连,杀头的杀头,充军的充军,大量的土地被杨凤控制。看到朝廷的铁腕之后,剩下的那些世家豪强也收敛了许多,有些人主动“卖”出了一些土地,有些人主动和杨凤合作,一起发财。
杨凤的日子一下子好过多了。
黄巾军将士都是穷苦人出身,他们不仅将土地看成财富,更看成生命。一旦有了自己的土地,就不惜力气的劳作,比起那些做佃户的人更舍得出力,产出自然也更多一些。到了去年年底,并州基本上能自给自足,虽然没有为朝廷提供多少粮赋,却也没向朝廷伸手。
对于并州来说,这是不小的进步。
这次董卓要出征,杨凤想了不少办法,不仅将粮仓清扫一空,还向世家借贷了不少,允诺将来以战利品偿还。他笑着对董卓说道:“太尉,我们这一战可输不起啊,否则,我那平北将军府要坐上无数的债主。”
董卓哈哈大笑,大手一拍案几,“呯”的一声巨响。“放心,我们不会输的。就算不能像陛下一样横扫草原,打和连一个落花流水却不成问题。”
“那就再好不过了。”
“文优,你把作战方案给栖之讲一下。兵贵神速,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喏。”
……
刘辩坐在驳兽背上,摇摇晃晃,昏昏欲睡。
越往南走,温度越高,刘辩等人离开的时候带的都是厚重的冬衣,现在都没法穿了,刘辩干脆光着膀子,将冬衣的袖子扎在腰间,看起来和草原上的牧人没什么两样。
荀彧没有刘辩那么洒脱,他穿着一件薄衫,裤子就有些勉强了。冬裤太热,捂得难受,单裤倒是有,却已经破得不像样子,一边只剩下了半截,一边破了一个大洞,露出白花花的大腿。
“看不出来啊,你还真是细皮嫩肉,和女人一样。”刘辩睁着惺忪的眼睛,咂了咂嘴。
荀彧尴尬的拉过一片布,盖在大腿上,脸胀得通红。
“别不好意思啦。”刘辩掩着嘴,打了个哈欠。“等遇到龙骑,我赏你两套衣服。不过,到时候你可别忘了谢恩。要不然可是失礼,御史知道了要弹劾的。”
荀彧心中一惊,忽然有种淡淡的失落感。他虽然一直苦恼于刘辩对他的戏弄,可是习惯了这种率性的生活后,真要回到那个文明的世界时,他还有些不适应。
“臣记住了。”
“嗯。”刘辩点点头,似乎又要打盹。荀彧却说道:“陛下,臣想到了一个好的理由。”
刘辩无力的睁开眼睛,扫了荀彧一眼:“理由?什么理由?”
“陛下纳卡乌捷的理由啊。”
刘辩怔了怔,忽然笑了起来。他摆了摆手:“扯淡,这需要什么理由。我就纳了,谁能把我怎么的?”
荀彧的眼角一阵抽搐。刘辩让他找个理由,他可是费了好大的心思,终于找到一个看起来能自圆其说的说法,没想到刘辩根本没当回事,也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
“陛下……”
“我就是想让你知道。不论多么自负的人,在生死存亡面前,都很难保持气节。”刘辩探身过来,拍拍荀彧的肩膀,同情的说道:“荀彧,你也有失节的时候啊。是不是找到理由的时候,还有些得意?”
荀彧气得脸色发白,又有些惭愧。正如刘辩所说,当他找到这个理由的时候,是有几分得意的。现在看来,这点得意的心情是多么的可耻。
“人是没有底线的。如果你给他设定一个根本达不到的目标,他就会丧失信心,不断的降低自己的底线。在这一点上,你家先祖比孟子高明,他承认人的恶,把底线放得很低,然后不断的提升,每一点进步都是努力取得的。这比无论怎么努力也成不了圣人更靠谱,对不对?”
荀彧无地自容,默默的点了点头。
“你是聪明人,想通了这一点,我相信你会做得更好。”刘辩张大嘴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唉,我真不想回到中原去。对我来说,狼居胥山比中原舒服,而玄冥海则比狼居胥山还要舒服。每天乘龙遨游大海,不比坐什么御座更舒服?阴阳和谐啊,人间至乐。”
荀彧眼珠一转:“陛下,一阴一阳方才谓之道,你这可不是阴阳和谐啊。不仅人数不对,而且貂蝉和卡乌捷都不是皇后,他们与陛下……”
刘辩睁开眼睛,鄙视的看了荀彧一眼,打断了他的话。“你能不能不要总往下三路想?”
荀彧愕然。“那陛下指的是什么?”
“唉,我不想和你说话了。”刘辩伸手在面前摇了摇,仿佛要把荀彧说的话臭不可闻似的。“什么儒门领袖,居然只记得房中术。”说完,他一踢驳兽,远远的跑了开去。
荀彧尴尬不已。他挠挠头,忽然看到了刘辩腰间随着驳兽脚步跳跃的玄刀和赤霄剑,突然间恍然大悟。自从他伤好之后,刘辩就把打水劈柴这些杂务交给了他,其他杂务有貂蝉和卡乌捷打理,他除了去打猎,大部分时间都在习武。可是他的习武与众不同,既不是练刀,也不是练剑,而是刀剑一起练。
荀彧一直以为他是练搏杀之技,现在才突然明白,刘辩练的不是武技,而是导引术。
玄刀与赤霄,不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