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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吧。”戏志才手一招,蔡邕面前案上的纸笔飞了起来,轻飘飘的落入戏志才的手中。戏志才接过来,随手挥洒,画了一张草图,然后信手一掷,毛笔准确的落入笔筒之中,那张轻薄的竹纸也飞到了蔡邕的面前。蔡邕一怔,眼角抽了抽,惊讶的看着戏志才。
戏志才微微一笑,扬长而去。
蔡邕坐了半天,这才长出一口气。他现在知道蔡琰为什么再三提醒他不要与戏志才做对了。戏志才的境界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取他性命易如反掌。
蔡邕定定心神,重新看向手中的草图,顿时眉飞色舞。颍川郡已经落入朝廷掌握之中,现在征南将军张燕就驻守在襄城。有了这张草原,他随时可以取出那个石室里收藏的简帛。他说得浑不在意,其实一听心里就痒痒了。这种藏在石室里的藏书无疑是一个宝藏,一出世就必然会引起学术界的轩然大波。对他这样嗜书如命的儒生来说,更是一个无法抵抗的诱惑。
蔡邕拿着草图,直奔太傅皇甫嵩的府第。
……
刘协快步走进了长公主府,拾阶登堂,笑吟吟的说道:“姊姊,你身体不便,今天突然召我来,又有什么大事?唉,你等会儿再说,让我猜一猜。看你这样子,一定是件好事。”
“的确是件好事。”长公主眼皮一抬,话中有话的说道:“至少对我而言,是这样的。”
刘协一听,心里咯噔一下,随即又笑道:“你我是姊弟,对你来说是好事,对我来说当然也是好事。”
“这样说……也有道理。”长公主示意了一下,有侍女奉上一封书信。长公主接过,拿在手中,却没有递给刘协,而是在手中掂量了片刻,这才缓缓说道:“你皇兄已经回来了,正驻跸弹汗山。”
刘协的脸色顿时煞白。
长公主静静的看着他,眼眸中闪过一抹同情,随即又有些失望。刘辩归来,刘协如此震惊,哪里还有一点喜色。这说明刘协根本不希望刘辩归来,以前说的那些都是骗人的。
对长公主来说,这一点她最不能接受。先帝子嗣不多,就他们姊弟三人,刘辩作为兄长,对刘协可谓是仁义至尽,而刘协对刘辩却没有一点亲情,表面恭顺,背地里却一直渴望刘辩去死,这还有人性吗?
难道真如刘辩所说,帝位是一个能吞噬人良知的深渊?
见长公主神情冷漠,刘协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强作镇静,强笑道:“这真是一个好消息,简直令人不敢相信。”
“是不敢相信,还是不愿相信?”
刘协诧异的抬起了头。“姊姊何出此言,皇兄安然归来,这当然是好消息,我怎么会不愿相信呢?”他眼圈一红,低下头,抹了抹眼泪。“我知道了,姊姊一定是以为我贪恋皇位,希望皇兄死于非命,故而有些说。”
“难道我想错了?”
刘协身起,深施一礼:“姊姊有这样的想法,并不奇怪。我处嫌疑之地,难免有嫌疑之咎。不过,清者自清,皇兄归来,我从此可以放下这副重负,自然嫌疑不起。姊姊……”刘协含泪道:“届时你自会明白臣弟的委屈。”
长公主心中一软,眼神中多了几分温柔。她轻咳一声:“你想从此轻松,只怕还不能如愿。你皇兄暂时还不会回到中原来。”
刘协不解的看着长公主。“他……受伤了?”
“没有。”长公主迟疑了片刻,缓缓说道:“他什么也没说,只说还要在草原上呆一段时间。”
刘协忐忑不安,左思右想,还是不明其意。“姊姊,皇兄这是……为何?”
长公主黛眉轻皱,轻摇螓首。“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既然他没有免去你监国之权,你就不能放松。按照你的既定想法去做吧,他这么做,自然有他的用意。对了,他提议转钟繇为幽州刺史,我和贾令君已经商量过了,基本没什么意见。你有什么意见?”
刘协大惑不解。“皇兄要转钟繇为幽州刺史,还要……我们的意见?”
长公主瞥了刘协一眼,点了点头。刘辩为什么这么做,她隐约猜到了一些。估计刘辩虽然安然返回,却没能最终解决子嗣的问题,将来可能还要由刘协来继承帝位,让他继续监国也是迫不得已的事。在这种情况下,保持刘协监国,辅政大臣辅助的制度还是有必要的。
“好吧,我回去再想想,尽快给姊姊回复。”
……
草原上,旌旗招展。
董卓挺着肥硕的肚子,眯起眼睛,看着远处的尘埃,举起宽厚的手掌,做了两个手势。
身边的传令兵敲响了战鼓,摇动战旗,将董卓的命令传了出去。
刹那间,战鼓声像波浪一样向四周传递开去,正在前进的汉军将士立刻行动起来。步卒将武刚车推了出去,卸下车轮,用铁链两两连在一起,手持刀盾的步卒冲到武刚车之后,蹲在盾牌后面,弓弩手则忙着将弓弩上弦,又将箭囊推到合适的位置,准备射击。骑兵奔向两翼,面对北方列阵,护住大阵,做好冲击的准备。
这是汉军常用的步骑战术,优点是防守能力强,缺点也非常明显,反应速度慢,而且攻击能力比较弱。
战阵即将成型之时,斥候才从远处狂奔而来,将敌军即将接近的消息送到董卓面前。
看到那些战马四蹄几乎腾空,依然毫不吝惜的鞭打战马的斥候,再看看远处扬起的冲天烟尘,汉军将士知道来袭的敌人非同小可,如果不是董卓提前下令布阵,真等这些斥候将消息送到,恐怕鲜卑人也已经杀到了他们的面前。
董太尉果然是战场宿将,这份直觉非同小可,又救了他们一命。
不少将士将钦佩的目光投向中军大纛下那个壮硕如山的身影,不约而同的吐了一口气。
这一路走来,他们已经三次见识董卓的直觉。他似乎只要看一看远处的天色,就能知道有没有敌人接近。虽然费了不少事,却也让他们避免了被鲜卑人突袭屠戮的厄运。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注视着天边的烟尘,做好了厮杀的准备。
在他们紧张的注视下,烟尘渐渐散去,慢慢的化作无形。无数斥候从远处飞奔而来,将一个个消息送到董卓的耳中。普通将士听不到那些消息,只看到一个个斥候像蝴蝶一样往来穿梭,一直绷着一口气,不敢有丝毫大意。
半天之后,董卓传出命令,警戒解除,就地扎营。
全军将士如释重负。
董卓跳下战马,满不在乎的挥了挥手。亲卫从辎重车上取下他的专用坐榻,先让他休息一下。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越来越胖,长时间的骑马已经让他不堪重负。就算没有鲜卑人来,他也要停下来休息休息了。
李傕催马而来,在董卓面前翻身下马,大声叫道:“太尉,这些鲜卑奴在搞什么鬼,来了又走,走了又来,逗老子玩呢?”
董卓瞥了他一眼,“噗”的一声,一口浓痰啐在了李傕的脸上。
“没出息!急什么急,给老子把那股气憋着,别现在乍乎,该你使劲的时候却软了。”
第403章 想念
三十里外,鲜卑人很随便的扎了个营,既没有营栅,也不结阵,只是在水边挑了一块平坦的草地,立下帐篷,就开始宿营,看起来非常轻率,非常写意。
可是在帐篷里,却是另外一番气氛。
落置犍落罗父子二人看着缓步走进来的和连,下意识的交换了一个眼色。他们能感觉到得,和连有着一种与以往不同的气质。他们说不清这是什么,却能感受得到。
在这种互相狐疑的情况下,和连居然敢轻装前来,这本身就是一个让人很不安的事。如果没有足够的倚仗,他怎么可能这么大胆。
“和连,你胆子不小啊。”落置犍谛敖走上去,皮笑肉不笑的搂住和连瘦削的肩膀,用力的捏了捏。“不怕我们父子杀了你?”
“怕。”和连不紧不慢的说道:“可是你们杀了我,却拿不到好处,我的部下被你的律日推演吃掉了,对你们来说也不是好事吧?”
落置犍谛敖脸上的笑容一僵,又哈哈一笑。“你看你,开个玩笑而已,何必这么当真。”
和连笑了起来,眼神狡黠如狐。“我也只是一个玩笑,你又何必当真。”
落置犍谛敖尴尬的抹了抹脸,向父亲落置犍落罗投去救助的眼神。落置犍落罗微微一笑,伸手示意。“大敌当前,还说这些话,不怕被汉人笑话?我们鲜卑人为什么打不过汉人,不是我们不勇敢,而是我们不团结。狼群分裂了,反被羊占了便宜。坐下说话,我想听听你怎么破敌。”
“还是大帅英明。”和连不动声色的推开落置犍谛敖的手,走到落置犍落罗对面坐下,顺手拿过案上的羊皮地图,点了点。“大帅应该知道,汉人皇帝刘辩已经离开了弹汗山,据说往狼居胥山去了,不过,我更愿意相信他正在附近窥视着我们。”
落置犍落罗不紧不慢的说道:“他有多少人?”
“大概三千人左右。”
“三千人就想袭击我们?”落置犍谛敖冷笑一声:“他是不是疯了?”
和连不理他,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落置犍落罗。“大帅,这三千骑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即使是面对面的交手,大帅麾下的一万骑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如果你再不当回事,被他一口咬住……”
和连拖长了声音,没有再往下说,但是意思却已经很明白。
落置犍落罗依然无动于衷。他在猜测和连的用意。和连要借道西行,他本来是想假意应承,然后半路袭击,吃掉和连的人马。现在董卓突然出兵,深入草原,他不得不暂时搁置这个计划,转而与和连、律日推演等人联手,先击退汉人再说。尽管如此,他也不可能完全相信和连等人,与董卓相比,和连等人也许更加危险。
在商量如何迎战的时候,和连提出了一个计划:落置犍落罗率领几个部落的骑兵,总共万余人,分成三队,连番骚扰董卓,阻滞他的行程;和连和律日推演以及其他几个部落埋伏在稽落山附近,等待刘辩的出现。和连认定董卓只是诱饵,真正的杀招是刘辩——董卓是太尉,刘辩却是皇帝,汉人最讲究尊卑,皇帝怎么可能为臣子做辅军。
董卓是步骑联合,受到步卒和辎重的拖累,他的速度有限,如果再受到不停的骚扰,他在草原上很难走得太远。根据他的辎重数量估算,他能走到稽落山就是极限。因此,落置犍落罗等人拥有绝对的速度优势,也有足够的安全,实在不行,遁入草原深入就是了,反正董卓追不上他。
如此一来,刘辩如果不现身,正面作战,那汉人的这次行动就会失去意义。而一旦他现身,改奇袭为强攻,那就落入了和连等人的埋伏圈。就算他的部下很精悍,在绝对的数量优势面前,和连和律日推演也有足够的胜算。击败刘辩,回头再追击董卓,自然是手到擒来。
根据和连的计划,落罗犍落罗等人这些天一直在骚扰董卓,效果很显然,董卓的大军就像一只乌龟一样爬行,将近一个月时间过去了,他还离稽落山有很远的一段距离。
可是,刘辩一直没有现身。落置犍落罗沉不住气了,他担心和连只是利用这次机会来削弱他的实力。他虽然没和董卓真正交锋,可是天天这么跑来跑去,也很耗体力的。和连他们不会在稽落山等的不是刘辩,而是精疲力尽的他吧。
因此,落置犍落罗以商量战事为名,请来了和连,没想到和连却给他这么一个消息。他一直以为刘辩会带上弹汗山王庭的五千精骑呢。如果只是三千人,那和连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