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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少年相繇笑嘻嘻地也不生气,又行了一礼,说:「滕兀公主隐居天涯海角,隔绝尘缘俗世,原本不该胃昧打搅,但三天之前,陛下暴病驾崩……」
罗沄睫毛陡然一颤,脸上闪过惊愕悲怒之色,角声登时变调。
晨潇死了!我心中也是一凛,这小子既用了「暴病驾崩」四字,足见其死得蹊跷。再看这些蛮子毫无悲伤恨怒之色,多半就是这兄妹二人害死。
晨潇是我彩云军的宿敌之一,他死了,我原本当高兴才是,但眼见她双颊晕红,眼角似有泪光闪烁,我的胸口竟也像块垒郁积,说不出的憋闷难受。
相繇叹了口气,说:「蛇不可一刻无首,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死了,又没子嗣,长老会都在商议新帝人选。八长老中,有六个推举公主继位,真可谓所望所归。可惜相某人也一直想坐这个位置,思来想去,没有其他办法,只好请公主禅让给我了。」
弑主篡位的乱臣贼子不少,但像这小子这般明火执仗的却不多见。我怒火如烧,罗沄却只是嘴角冷笑,仍不应答。
角声陡转尖高凄厉,直欲破云,将琴声完全压制。群鸟厉啸,黑云似的团团飞转,随时都将扑冲下来。
蛮子骑鸟包围四周,开臂张弓,不敢妄动。
黑衣少女十指急拂,琴声也越来越激越,突然「嗡」的一声,琴弦迸断,将她玲珑如玉的指尖震裂了一道血口。
「不玩啦,不玩啦!」她猛地把琴往悬崖上掷去,吮吸手指,大发娇嗔,「大哥,跟这小妖女啰嗦这么多干吗?砍了她的手脚,带给国相便是。」
琴声既断,那些鹫鸟再无所惧,随着角声的节奏,凄烈怒啸,前仆后继地朝着蛇族飞骑猛冲而下。那只龙鹫更迅疾如雷霆,朝着相繇当头扑落。
相繇哈哈大笑,闪电开弓,「轰」的一声,龙鹫腹部被青铁箭贯入,周身火焰乱舞。众蛮子跟着乱箭齐发,霎时间便射死了数百只猛禽。
―那只龙鹫带我到此,又喂我良药,更曾被我误认作姥姥转世,虽只短短一月,却已有如老友。见它悲啼着摔落在罗沄脚边,簌簌颤抖,我脑中嗡的一响,怒火灌顶,再也按捺不住,御鸟朝前冲去。
罗沄弯下腰,抚摩着它的脖梗儿,一颗泪珠倏然滴落在它颈羽上,咯咯大笑:「你想做蛇帝,只管去做,但这里方圆三百里,都是我的天下,除了他,谁也不能踏人一步!」
说到最后一句时,蛇鞭怒舞,「啪」地将相繇的长弓横扫两半,连他的脸颊也被抽出一道血痕,身子剧晃,险些翻身摔落。
还不等我出手,她已经冲天掠起,蛇鞭呼啸狂卷,青光如虹。只听惨叫迭声,血肉飞溅,眨眼之间,便有二十余骑被她连人带鸟扫成了两半。
狂风刮舞,弥漫着腥臭刺鼻之气,隐隐可以看见淡紫色的雾瘴,外闱的百余飞骑突然丢掉兵器,狂乱地抓挠着全身,发出凄怖痛楚的长呼。三五个挨得最近的,手指满脸乱抓,青雾蒸腾,哧哧作响,很快血肉模糊,露出森森白骨。
蛮子哗然惊呼,慌不迭地骑鸟飞退。
我又奇又喜,想不到她的修为、蛊毒居然如此厉害。
相繇抚着脸颊,纵声狂笑,左手一翻,举起半片青铜残镜,一道刺眼的金光电射而出,投映在罗沄脸上。
光芒摇晃,她眯起双眼,脸上晕红如霞,又是惊怒又是悲楚,忽然尖声大叫,周身如水波似的荡漾起来。
衣裙猎猎翻卷,如轻烟袅散。她那纤巧白皙的双脚银光闪耀,竟泛起片片蛇鳞,接着朝上疾速扩散,顷刻之间,腰身以下已变作蛇形,银白的蛇身凌空盘蜷,和那张娇媚绝伦的脸颜相映衬,更显得说不出的诡异。
春秋镜!我惊怒交迸,想不到此镜被公孙轩辕劈裂后,残片仍有如此神力!正如玄婴老祖所说,今日本来已近十五,罗沄蛇身将现,被念力镜这么一激。更是无所遁形。
蛮子振臂欢呼,罗沄软绵绵地飞旋而起,朝镜中冲去。
那黑衣少女哧哧而笑:「师父,你的神镜果然厉害。我们再试试兽牙钉好不好?」手指连弹,银光乱舞,十余枚长不盈寸的兽牙射入罗沄体内。她蛇身陡然蜷缩,双眉紧蹙,却连呻吟声也无法发出。
我纵声狂吼,抄足疾冲,双手气刀冲出四丈来长,狂飙似的将前方飞骑撞扫粉碎,朝那道镜光扑去。
几在同时,后方「轰」的一声巨响,一道磅礴水柱冲天喷涌。雪岭上方的云霞如漩涡乱涌,姹紫嫣红,亮起万千道闪电。
雷声狂震,暴雨倾盆而下。
刹那间,天色骤暗,山顶突然变得漆黑一片,影影绰绰,什么也瞧不分明了,只有那道神镜金光滚滚闪耀,奇QīsuU。сom书依稀可见她的身影浮沉其中。
蛮子猝不及防,惊哗四起。
我趁乱横冲而过,猛地将她紧紧抱住,冲天飞掠。
浓香扑鼻,腻人欲醉,和她的体味迥然两异。我心中一沉,空中闪电乱舞,将怀中人照得雪白透亮。
柳眉斜挑,双颊晕红,一双淡绿的秋波惊愕地凝视着我,带着几分羞恼、恨怒。赫然竟是骄纵狠辣的黑衣少女!
【本章完】
第四章 轩辕星图
漫天闪电乱舞,山顶一片亮紫。有人尖叫:“郡主!相柳郡主被那小子掳走啦!”那些蛮子咿呀怒吼,骑鸟四面包夹冲来。
我胸肋一阵剧痛,就在这惊愕的刹那之间,黑衣少女已闪电似的将一柄蛇形匕首刺入我怀中,接着又顺势一掌朝我脸上拍来。
我怒火上冲,猛地抓住她的手腕,朝后一扭,她:“啊”地吃痛低吟,左肩已然脱臼,紧握匕首的右手也不由松开。
既已抢错了人,只有将错就错了!我封住她的经脉,拔出匕首,横架在她的脖子上,纵声大喝:“把螣兀公主交给我,否则我就杀了这个妖女!”
那些蛮子惊呼盘旋,纷纷朝相繇望去。
雷声隆隆,狂风暴雨,四周又陷于黑暗之中。唯有春秋镜的那道金光淡淡闪耀,映照这相繇的脸,似笑非笑,阴晴不定。
罗沄蛇身蜷曲,距离镜面只有不到三尺的距离,只要他稍一发力,立即便会收入其中,形神俱灭。
我的心中乱跳,竟是从未有过的紧张,短短片刻,却有如几个时辰般漫长。
匕首紧贴着相柳的脖梗儿,沁出一行血珠。她喘着气,哧哧而笑:“臭小子,你以为我哥会拿天下霸业换我的性命么?他只会任由你杀了我,再将你碎尸万段,为我报仇雪恨。”
相繇仰头哈哈大笑:“知我者,妹子也!”又是一道闪电亮起,他猛地将罗沄收入残镜,喝道:“放箭!”
雷声轰鸣,四周破风之声大作,数以千计的箭矢、巨石朝我怒射而来。
我又惊又怒,想不到他竟真的如此绝情!左手气刀纵横卷扫,奋力抵挡,朝前凌空疾冲。
箭石密如暴雨,有的被我刀光撞碎,有的被我护体真气弹飞,银光碎荡,缤纷刺目。
但我身在半空,无所依傍,既要聚气御风,又要单手扫震巨石、箭矢,不免有些捉襟见肘,比起方才独挡数百辆投石车,更吃力了几倍。
“嗖!”右侧赤光暴舞,相繇的青铁箭夹卷烈焰,迫面而来。
这一箭气势惊人,相隔犹有二十几丈,已激得我寒毛尽乍。这厮绝情狠辣,真气却端的不可小觑!我大喝:“来得好!”回身急转,一记“涛生云灭”,将青铁箭猛然劈碎。
气浪轰然鼓荡,震得我左臂酥麻,呼吸窒堵,光刀也如水波似的摇荡开来,肋间的道上更撕裂似的锥心剧痛。
四周飞石、乱箭呼啸扑面,我强聚余力,接连震飞八块大石,却来不及再提起抵挡,暗呼糟糕。
“哧!”左腿一痛,已被箭矢贯入,身子顿时失衡。相柳“呀!”地失声痛吟,也被射中肩窝。
巨石接连呼啸冲来,我下意识地翻身飞旋,将她护住,虽然奋力挡开了前方的两块巨石,后背却再次被大石猛撞,“哇”地喷出一口鲜血,天旋地转朝山崖下坠落。
蛮子齐声欢呼,乱箭、巨石、蛇矛、铁锥……和着暴雨狂风,四面八方地攒射而来。
相繇更不给我半点儿喘息之机,连发了七支青铁火矢,我避挡开了六支,却被最后一支贯中右肩,火焰喷舞,半身全都燃烧起来了。
不远处,那水柱越喷越高,像一条苍龙直破霓霞,搅动着姹紫嫣红的层层云海,蹿舞起数百道闪电。
雷鸣震耳欲聋,使得天摇地动。左侧山岭摇摇欲坠,冰壁不断迸裂,雪崩连连,仿佛随时要坍塌下来,将我淹埋。
要想就出罗沄,只有险里求生,先保住自己的性命!我咬牙拔出箭头的铁箭,抱着相柳朝那崩塌的滚滚雪浪冲去,“轰”的一声,半山如倾,将我们掀撞在冰壁上,周身骨骼仿佛全都震碎了。
上方惊呼迭起,那些蛮子没想到我竟会自杀似的冲向雪崩处,纷纷勒缰盘旋,不敢追来。
漫天的巨石、箭矛被雪浪重重推卷,顿时麦秆儿使得抛飞飘舞,各散东西。
四周漆黑混沌,什么也看不清楚。我伤口迸裂,鲜血淋漓,真气也岔乱难聚,唯有听天由命,抱紧相柳,朝下翻身急坠。接连撞在崖壁、冰石上,痛的金星迸舞,泪水交涌。
闪电骤亮,下方是深不可测的崖壑,尖石如犬牙兀立,稍有不慎,便会撞得头断骨裂而死;上方玉岭如倾,雪涛怒吼,摇摇喷涌出数百丈远,遮蔽了大半个天空,就像是万千银狮白龙咆哮奔走,贴着陡壁,滚滚席卷而下。
与这天地威力相比,人实在是渺小不足道。一旦被这崩塌的冰雪卷入,纵你有钢筋铁骨,也是死路一条!
眼角撇去,我突然瞧见下方的崖壁上有一道狭长的缝隙,精神大振,抱着相柳贴壁疾冲,猛地一个翻身倒挂,纵声大喝,左臂气刀轰然劈入。
生死关头,真气竟格外雄浑充沛,石隙顿时迸炸开来,豁出一个宽三尺、深一丈的罅洞,恰好够两人栖身。
方甫冲入,身后轰隆狂震,血崩冰碎,仿佛整个世界都随之崩塌了。
我气血翻腾,脑中嗡嗡作响,就连指尖也不自觉地簌簌颤抖。相柳紧紧地贴着我,胸脯剧烈起伏,温热的气息吐在我的脖子上,酥麻难耐。
闪电一道接一道地亮起,透过那瀑布般倾泻不绝的雪浪,将洞隙内映得忽明忽暗。相柳惊魂甫定,淡绿的双眸瞬也不瞬地盯着我,突然霞生双颊,咯咯大笑起来。
外面轰隆狂震,那些蛮子当然听不见笑声,但我还是下意识地扼住她的喉咙,喝道:“你笑什么?”
她脸色涨紫,眼角眉梢却依然满是笑意,我手微微一松,她咳嗽着喘了几口气,笑着说:“我笑你面狠心软,说得出,却做不到。”
我心中一凛,又想起姥姥说的话,她常说我坚忍不拔,勇猛无畏,固然很好,但对敌人中的老弱妇孺总下不了狠手,终有一日会因此翻船。饶恕敌人,就是害了自己,要成就大业,就必须要冷酷无情!
“住口!”我右手一翻,将蛇形尖刀抵在她的咽喉上,怒从心起,“你以为我不敢杀了你么?”
她却似毫不害怕,微笑着说:“你若要杀我,为什么刚才不一刀割断我的咽喉?为何不将我当做盾牌,去挡那些箭矢飞石?为什么不将我丢到山崖底下?为什么反倒护着我、救我?”
我被她连番诘问得说不出话来,又是羞恼又是恨怒,冷冷地盯着她,几次想要一刀刺入她的脖梗儿,却始终下不了手。想起罗沄生死未卜,突然怒火上冲,“啪”的一掌,重重地抽在她的脸上,喝道:“小妖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