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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那舞姬话还未说完,就被髡屠汗反手一掌抽在脸上,仰面摔倒在地,登时鼻孔嘴角向外喷血。
打完这一掌,髡屠汗还不解气,抬起脚用牛皮靴没头没脑地朝那女子一阵乱踹,边踹边疯狂地喊道:“操,都是你这个扫把星!都是你这个扫把星!”
那女子开始还哭着求饶躲避,到后来声音越喊越低,最后终于身子渐渐停止了挣动。周围侍候的随侍瑟缩地站立在一旁,一个个连大气也不敢出。
这时,阿撒兹勒与科斯塔从坡下急急地上来了。髡屠汗发泄了一通,也踢得累了,他停下脚,长出了一口粗气,冲着旁边摆摆手,几个亲兵识趣地过来把尸体抬走。
阿撒兹勒与科斯塔来到髡屠汗身前,向髡屠汗躬身行礼,“大汗。”
髡屠汗微微颔首算作招呼,又冲着手下比个手势,一个亲兵赶紧捧过盛满麦酒的青铜酒爵,髡屠汗大刺刺地坐在行军马札上,仰头狂饮了几口麦酒,饮罢长出一口闷气,这才侧目看了看一旁侍立的科斯塔道:“又坍方了吗?”
科斯塔低头禀道:“是,大汗。五个挖井的士兵被埋在沙里,赫尔吉正组织营救。”
髡屠汗长叹一声没再说话。
阿撒兹勒拿眼睛偷瞄了瞄髡屠汗,忍不住道:“大汗,这样挖下去终究不是办法。池底下全是沙子,土质太过松软,挖不了多深就会塌陷。这样下去恐怕三四天内也难有结果,咱们的淡水可只够三天之用了。与其无望的挖下去,不如另想办法为上。”
髡屠汗牛眼一翻,冷冷地道:“哦,你有什么办法呀?说出来听听。”
这回轮到阿撒兹勒尴尬了,嗫嚅地道:“汉拓威军把水池外围的护丘挖断,挖出了一条引水沟把池水放干,属下以为这样的工程绝不是几千人一天能完成的。再有从池底马尸的腐败程度来看,也至少有两天时间,那时的汉拓威军可能才刚刚到达黄草泊。”
髡屠汗不耐烦地摆手道:“你想说什么,明说出来就是了,不要乱兜圈子。”
阿撒兹勒吓得身子一抖,睁大眼睛惊恐地道:“属下的意思是,汉拓威军可能早有预谋,要把我军引向绝地。”
髡屠汗轻蔑地看着他冷笑道:“呵呵!这回不说‘圈套’,改说‘早有预谋’了,接下来是不是又该说‘保存实力’了呀?”
阿撒兹勒黑脸一下子涨成了紫红色,僵立在原地再也说不出话来。
髡屠汗等了一会儿,突然转头盯着阿撒兹勒的脸,故意问道:“咦?怎么不说话了,我还等着听‘万夫长大人’的高招妙计呢!”
阿撒兹勒跪在地上颤声道:“大汗,属下知错,属下知错了,求大汗饶恕。”
髡屠汗看也不看他,曼声问道:“哦?倒也难得,万夫长大人也会有错?你口口声声说自己错了,但不知是错在何处呀?”
阿撒兹勒在地上连连磕头,“属下没有积极进取以求杀敌立功。”
“你也知道你没有积极进取?”髡屠汗咬牙厉声喝道:“贪生怕死,畏敌惧战的东西,开口闭口‘保存实力’,军心士气全让你败坏完了。”
髡屠汗说到气头,突然举起青铜酒爵朝前扔出,正砸在阿撒兹勒的额头,阿撒兹勒“啊”的一声捂着额头仰身摔倒。
“把这只老狗押下去,再不要让我看到他。”
几个气势汹汹的亲兵把失魂落魄的阿撒兹勒挟走,一切仿佛又恢复了平静。髡屠汗重新坐在马札上。
科斯塔从地上拣起酒爵,双手捧至髡屠汗面前,躬身笑道:“大汗,您消消气,您这是何苦呢!眼前几万大军还要靠大汗指挥作战呢,可千万别为一个糊涂人气坏了身子。”
此时,髡屠汗面色稍稍缓和,摆了摆手,亲兵赶紧过来接过酒爵,洗拭干净了,重新斟满麦酒捧了上来。
髡屠汗端起酒爵浅浅地呷了两口,缓声道:“阿撒兹勒的部属就由你与赫尔吉平分了吧!反正现在你们的万骑队都不满员。”
科斯塔大喜,忙跪下谢恩,“谢大汗栽培,属下愿为大汗肝脑涂地。”
髡屠汗面带笑意地听着科斯塔奉承之辞,开口问道:“好了,下一步咱们该怎么办?你来说说吧!”
科斯塔偷眼观察着髡屠汗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大汗明鉴,属下刚才在下面看了赫尔吉大人施工,赫尔吉大人可算十分卖力,但是一来咱们没有打井的经验,分辨不出水脉在哪里,二来也没有趁手的工具,干起活来事倍功半。坍方损失几个士兵还是小事,关键是这样东一个坑西一个坑地乱掘,短时间内能不能挖出水来实在没准儿。我军现在只剩下大概三天的淡水,留在此地空耗也不是办法,万一存水耗尽还挖不出水来,咱们这两万多人连退到阔连海子都成问题了。”
髡屠汗品着麦酒缓声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科斯塔看髡屠汗没有再发作,心知髡屠汗自己也对挖井不抱希望了,但退兵的霉头是万万触不得的。他接着道:“晚上斥候送来的战报,汉拓威军是向正东逃窜的,依属下的揣测,敌军极可能会在甩开我军后向南重新回到阔连海子。想必大汗也记得,这里向东偏北走四天的路程就到饮马坑了,不如我们明日全军开拔,昼夜急行军追击汉拓威军,追上了就全歼敌军,万一追不上,咱们就转头向饮马坑行军,在饮马坑补充过淡水再行定夺。”
科斯塔说罢,心下惴惴地观察着髡屠汗的脸色。不出他所料,髡屠汗那泛着油光的胖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
髡屠汗眯着眼睛点头道:“嗯,这个办法不错,进可攻退可守。”
科斯塔一颗悬着的心放回了肚子,弓腰谄笑着补充道:“汉拓威军以为破坏了水源,我军淡水接济不上就会停止追击了,哪里会料到我军昼夜急行追击呢?若属下所料不差的话,三天之内一定可以全歼这股汉拓威军。”
一番话说得髡屠汗心情大悦,他站起身来开怀笑道:“哈哈哈……科斯塔,你真是说到我的心坎里去了。咱们还等什么呢?晚一刻不如早一刻。来呀,传令全军,收拾行李,准备开拔!”
第七章
髡屠汗的部队于当天夜间开拔,向东追击白鸥师团,部队昼夜不停的连续急行军两天,却始终没有发现白鸥师团的踪影。急行军令骑兵们实在太疲惫了,很多困极了的战士在行军中从马上栽下来摔伤。
第二天傍晚,髡屠汗还想连夜再追,被赫尔吉与科斯塔苦苦哀求,不得已才勉强同意全军宿营一夜。
刚用罢晚饭,疲困已极的士兵们便纷纷睡倒。除了千骑长级的军官,很少有人再搭帐篷,多半是找块松软的沙地倒地便睡。营地里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鼾声,连哨兵也支援不了多久,没站一会儿岗便坐在地上倚着刀矛进入了梦乡。
在营地最边缘的地方孤零零的竖着一顶破旧的毡帐,与周围相比显得十分突兀。
夜深人静后,两团黑影鬼鬼祟祟地潜至毡帐边,压低声音小声叫道:“万骑长大人!万骑长大人!”
“谁?”帐内有人低声警觉地问道。
“是我们,拘萨罗与安格尔,大人,我们给您送水和吃的来了。”
“快进来!”帐帘撩开,露出阿撒兹勒皱纹满布的削长脸。
两个人弓腰进入帐中,帐内空间狭小,三个人只能勉强团身而坐。
“难得你们有心,还记得来看我。哈哈,可笑才只两天,我那些忠诚属下就剩下你们两人了。”阿撒兹勒自嘲地笑道,眼睛中掠过一抹感伤。
才只两天,阿撒兹勒一下子老了不只十年,本来黑红的脸色现在呈现出灰败之色,脸上核桃壳般的皱纹加深了不少,头发中也出现了大绺的银丝。
“大人,您千万别灰心,你被降职不过是大汗在气头上一时转不过来罢了。过了这阵子,大汗终会想起你的好处来的。”拘萨罗忙不迭的为这个昔日的上司打气,“大人,我们带来了水与肉干,您尝几口。”说着把带来的食物摊开来。
“对呀,对呀!大人,论起功劳与威望来,哪个万夫长比得了您?在所有雅库特人的心中,除了大汗就属您,我就不信大人没有东山再起的那一天。”安格尔频频点头应和着拘萨罗的话。
阿撒兹勒自嘲地一笑,没有作声,抓起一块肉干咬了一口嚼着,两个下属陪着笑看着他吃东西。
半晌,阿撒兹勒不经意地问道:“大汗这几天情绪好吗?”
两人对视了一眼,拘萨罗叹息道:“一直找不到汉拓威人,大汗的脾气越来越躁,晚上才把科斯塔大人与赫尔吉大人臭骂了一番,又有一个帐中的女人被打死拖出去了。现在大汗身边的亲信都人人自危,朝不保夕,不知什么时候触了大汗的霉头就性命不保了呢!”
安格尔笑着接道:“说起来这事对大人来说却不算是坏事,科斯塔的计谋落空了,就说明大人的谋划才是正确的,这会儿大汗心中也会对大人的解职感到后悔了吧!”
阿撒兹勒眼中露出嘲弄之色,唇角微撇长叹道:“你们如此想法真是不了解咱们的大汗,如果科斯塔的计谋成功了,大汗欣喜之余一定不会与我多作计较,顶多羞辱我几句罢了,性命还是能保全的。若是事情不幸被我说中了,我军真的中了汉拓威人的圈套而战败,那我的存在岂不是证明了大汗的无能,大汗羞愤之下,一定不能容我,那时我的性命就危险了。”
两个属下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半晌说不出话来。
好半天,安格尔尴尬地笑道:“大人也太多虑了,事情不会那么糟吧,现在只是没找到汉拓威人,咱们除了累点,也没别的损失。过两天,等我军到饮马坑补充了淡水,再回到阔连海子,顶多也就是个不胜不败之局。”
拘萨罗也反应过来了,忙不迭地说:“对呀!对呀!阿撒兹勒大人是大汗身边功勋最卓着的臂膀,大汗最信赖的首席参军,解职只是暂时的,大汗怎么可能对大人下毒手呢?想想也不可能啊,大人真是太多心了。哈哈,哈哈哈……”
阿撒兹勒淡淡一笑,捋着干枯的胡须道:“也难怪你们不相信汉拓威人早有预谋,可你们知道大汗为什么会烦心吗?”
两人怔怔地看着阿撤兹勒,齐声道:“不知!”
阿撒兹勒缓缓道:“咱们与汉拓威人本来就只相差半个晚上的路程,按常理推算,若是汉拓威人认为咱们缺乏淡水放弃追击,那他们会按正常速度行军,就是走得快点夜间也会宿营。依着咱们行进的速度,在一天前就应该追上汉拓威人了。大汗就是因为心里明白此点,才会烦躁不已迁怒下人的。”
拘萨罗实在不愿相信这个“大凶”的推论,不甘心地道:“兴许汉拓威人拐向其他方向了也说不定,沙漠这么大,想准确找到汉拓威人本就不容易。”
“嗨!还是别管那么多,错过了方向才好呢,这回出征我们损失的弟兄太多了,这仗不打也罢,赶明儿咱们到饮马坑补充了淡水就撤兵。”安格尔接道。
阿撒兹勒举起牛皮袋抿了一口水,淡淡一笑,“你们还是没弄明白,若是退入沙漠、捣毁水源都是汉拓威人有意为之,那问题可就大了。想想看,汉拓威军既然知道黄草泊,凭什么就会不知道饮马坑呢?若是咱们捱了一天的干渴跑到饮马坑,却发现饮马坑的水源也被毁掉了呢?到那时咱们怎么办?不用汉拓威人来杀,咱们这两万多人一个也逃不出这茫茫沙海。”
拘萨罗与安格尔大瞪眼睛吃惊地看着阿撒兹勒,阿撒兹勒看也不看他俩,从容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