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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就是这样,也只能是这样。如果组织部门乃至省委书记硬要在干部中去划分谁是谁的人,谁的人提拔,谁的人不提拔,那就乱套了,首先是乱了他自己,正好说明他自己想要拉帮结派,培植“自己的势力”。这类领导者大有人在,但绝不是黄某人!他的确是这么认识的,因而感到理直气壮毫无自审自责可言。如果说方法欠妥他黄某人可以接受。他不该用那么近似粗暴的态度对吴泽康和张清云说话,他们毕竟是部厅级干部,而且是代表组织来的啊!
态度之粗,话语之重,他自己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这不是我黄某人平时处理问题的态度啊,太感情用事了。
是呀,太感情用事了,一向尚称稳健的黄副省长为什么如此感情用事呢?除了对冯唐真有感情所用,恐怕还有一些深层次的原因,一些不便说也不能说的原因。不,这样说对黄副省长有欠公平,也许,恐怕只能说是一种不自觉的潜意识在他的脑中起了支配作用,因此条件反射,一触即发。总而言之这件事比较复杂,难以说清,包括黄副省长本人也难以说清。个人之间的感情好,这是事实,但仅仅是如此吗?如果有人在暗地里提醒一下黄副省长,倒是很有些内容可谈的。比如说:三年前本届省委换届,黄副省长作为省委委员和省委常委候选人已经上级批下来了,几百名党代会的代表也已选出来了。眼看大会开幕在即,他却总觉得心头有些不踏实。虽然是差额选举而且差额不小,百分之二十哪,但当选的可能性大于被差掉的可能性,这点把握他还是有的。不过也仅仅是一种可能性呀,岂能盲目乐观?再说,即使当选了,却是低票当选,也过意不去呀!岂止过意不去?涉及在干部心目中的形象问题呀!他黄人伟年不及“知天命”,在省委常委中除了省委书记赵一浩和组织部长周剑非,就算他最年轻了,在省政府正副省长中没有人再比他更年轻。特别是省长苏翔已然年越花甲,座位正在朝人大、政协方面移动,干到换届也就到头了。而自己呢处于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的优越地位,省委书记赵一浩已明里暗里多次告诉他,要他多协助苏翔主持全面工作,多熟悉和掌握全面情况,不要把眼光只停留在分管的财政和计划上,如此等等,难道这不是重要的信号?黄某人并非白痴,怎能不心领神会!来日方长显身手啊!因此,当组织部将党代会代表名单的复印件送到他手中请他审阅,准备在即将召开的常委会上最后定案时,他的下意识的行动便是关起门来逐个审阅分析。不是审阅分析是否有不合格的人当了代表,而是逐一地分析谁肯定会投他黄某一票,谁肯定会反对他,谁的态度不清?奇怪吗?怎么能这样呢?奇怪也罢,不奇怪也罢,黄人伟确是这么做了。一共花了将近三个钟头的时间,分析的结果情况并不那么妙,绝对有把握会投他一票的人只占百分之五十八,坚决反对的占百分之二十一,还有百分之二十一人的情况不清,心态不明。这是他逐一分析统计然后相加的结果,八九不离十吧?看来关键在那百分之二十一态度不明者身上。结果不出所料,幸好,也许那百分之二十一的代表中有不少人投了他黄副省长的票,他以百分之七十一的得票率当选,不算高票当选也算中票当选,在这“民主意识”越来越强的情况下,不,在这感情因素和利害因素越来越起支配作用的情况下,也算过得去了吧?
然而,经验总是要总结的。总结的结果都体现在他的行动上了。集中到一点,便是不能只管事而不过问人了,不仅属于自己分管的范围如此,不是自己分管的范围也尽可能照顾一下,能覆盖者则覆盖之。多交几个朋友只能有好处,又扯不上什么拉帮结派,何乐而不为之。无非是通通信息;组织部征求意见来了,有希望;常委已通过你任什么什么了,准备着吧!
这些都是下意识的行动,当然关系密切如冯唐者又当别论了。不过,说句公道话,对吴泽康们的发火不是黄副省长的自觉行为,事后他有些后悔,须知吴泽康们也不是随便可以得罪的呀。他暗想,一定要寻找机会作点解释工作。
那天晚上,黄人伟本来已经答应了周剑非的约见,谁知冯唐捷足先登。他最初觉得有些尴尬,周剑非来了看见冯唐在这里多不好?后来一想,这正好,说明冯唐是我的老下级,经常有往来,故而我坚决推荐他。光明磊落!至于考察者和被考察者碰到一起不好谈话的事,他觉得那不是问题。看见周剑非来了,聪明如冯唐者还能赖着不走?
他没有想到的是,周剑非如约来到门口,看见冯唐的车子停在那里,这位组织部长便掉转车头回去了。这就给他和冯唐创造了一次长谈的机会,引起了他的火冒三丈,引来了第二天他对吴泽康们的尖锐的发泄。
经过几年的“友谊”积累,黄人伟和冯唐之间已经到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地步。
这天晚上他冯唐来了,他要告诉他一个重要的信息,也要向他探听新的信息。他黄人伟知道冯唐是来做什么的,自己也正好有最新消息要告诉他。因此,他们二人稍事寒暄便立即话入正题。是冯唐先开的口,他问:
“黄副省长,听说省委常委已经讨论了三江的班子?”
黄人伟回答道:
“还没讨论,正在征求意见。今天晚上原来约定好了,周剑非要到我这里听意见哩。”他说着看看表:“差不多快来了吧。”
周剑非来听黄人伟的意见,对他冯唐来说自然是好事了。他按住内心的兴奋表现出毫不在意的样子说:
“他要来?那我在这里不方便吧?我看我还是先回避一下,明天晚上再来看省长?”
黄人伟笑笑,心想:你小子滑头,分明是明天晚上再来探听准确消息,还说明天再来看我!便说:
“何必鬼鬼祟祟的,等他来了你再走也不迟呀!你们不是老同学吗?乘这个机会看看老同学也不错嘛。”他瞄着冯唐那多少有些不安的表情又反问了一句:“是不是怕他看见你在我这里?”
冯唐笑道:
“不,不,我到黄副省长这里来是正大光明的事,怕什么?”
话虽如此说,他心头确是忐忑不安。周剑非发现我在这里会怎么想呢?会不会认为我是来跑官的?其实,我和黄副省长是老交情,老上下级关系了,看看老上级都不行?要跑官我还不到你周剑非那里去,跑到这里来不是找错了庙门?
他这么一想,便觉得踏实多了,甚至感到非常地理直气壮了,便又顺口说道:
“我是来看老上级,天经地义的事,您放心省长,我不会有什么顾虑的。”
那口气倒好像是他黄人伟有什么顾虑,他冯唐反过来做他黄人伟的思想工作了。他暗自好笑,你小子真滑!不过,他也确实有些顾虑的,但一想到“举贤不避亲”这句先哲的名言,心里也就豁然了。亲就亲嘛,我黄人伟就是要推荐他!
他们都没料到,怕被闯见者的周剑非反而有顾虑,知趣地掉转车头回避了。他们的谈话便也在等待部长到来的气氛中长时间地延续下来了。
首先是黄人伟使话题进入实质,他冯唐不就是来探听消息的,何必躲躲闪闪呢?于是他意味深长地告诫冯唐:
“世间上的事是复杂的,我们的脑子也要复杂一些才好。你这件事虽然常委还没讨论,不过,据我所知你要有思想准备哟,不要大乐观了。”
冯唐一听便立即感到事情不妙了,便显出十分诚恳的态度希望黄人伟能说具体一点。黄人伟稍有犹豫,但终于还是将在电梯上听到省长苏翔所说的消息告诉了他。冯唐听后沉默了好半天,他有些如雷轰顶的感觉,觉得脑子沉甸甸的像是压上卜一块锌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还觉得浑身乏力,像是害了大病。一帆风顺的他,这样大的刺激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也许他太自信太乐观了,否则至少不会显出一副被吓呆了的狼狈像。黄人伟看着冯唐那在顷刻之间变得苍白了的脸色说:
“镇静一些嘛,有什么了不起的!这样一点点打击算得了什么?要经得起考验呀。”
是呀,要经得起考验,有什么了不起?他冯唐逐渐从瘫软中转变而成了愤怒,由愤怒而变得理直气壮起来,大声地像是对黄人伟也像是对周剑非近乎吼叫:
“我就不相信他周剑非能够一手遮天,我找赵一浩去!”
黄人伟一听这话觉得很不是滋味,便冲口而出道:
“你要找赵一浩?那好,去罢!”
冯唐马上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这分明是对黄副省长的不尊重和不信任嘛,于是连忙作解释。与此同时也将他来省城之前听他们市委书记卫亦前告诉他,他向周剑非推荐的最佳方案就是他冯唐之事告诉了黄人伟。
卫亦前推荐的最佳方案是他冯唐这件事,黄人伟还是第一次听到,他不仅对冯唐刚才那不是滋味的话解了疑,而且也觉得愕然,怎么没听说过呢?但他毕竟要老练一些,他相信冯唐所说的消息是真的,却觉得事情并不那么简单,于是他问冯唐:
“你认为周剑非没有向赵一浩汇报卫亦前的方案?”
冯唐带着很大的情绪说:
“不敢肯定,但也不是没有可能。他和陈一弘是什么关系谁也说不清楚,前几天他去三江时和陈一弘一起去工地呆了两天,鬼鬼祟祟的谁知道干了些什么。”
他本来还想说那是几个亿的工程哪!言下之意,周剑非有可能得了陈一弘的好处,但他没有说出口来。就这样还是受到了黄人伟的批评:
“捕风捉影的事不要乱说。人家考察干部考察到水利工地上去了,说明工作深入嘛,还应当受到表扬呢!”
话虽如此说,黄人伟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也很不高兴。征求意见就应该全面介绍情况,为什么只拿出一个人来征求呢?市委书记的推荐方案为什么不一起拿出来。虽然他们的谈话还未进行,但他听省长说了拿出来的名单就是陈一弘~个人。这是为什么?
冯唐从黄人伟的表情上看出了蛛丝马迹,便来了个顺水推舟:
“是不是请黄副省长当面问问赵书记,看他知不知道卫亦前同志的推荐方案?”
黄人伟沉默良久,说:
“不用了,我看呀,如果周剑非没有得到赵一浩的同意,就不可能拿出一个人的名单来征求意见,我看他也不敢隐瞒卫亦前的意见,很可能他们是商量过的。”
冯唐听了黄人伟的话非常泄气,原来你这个靠山到头来是一堆沙呀,早知如此……
他强忍着自己但终于还是没有完全忍住,说道:
“那就只好由他们摆布了?”
黄人伟瞪了他一眼,有些发火了:
“你急什么?不当市长到省里来当正厅长行不行?何况事情也还没最后定嘛,要沉住气!”
到省里当厅长?冯唐眼前一亮,似乎在那茫茫的前途上又有了一线闪光。但他立即又懊恼起来,他深知这是一条出路,却不是最佳的出路。众所周知:市委主要领导干部全省十一个地州市加起来不过二十二人,而厅长,光是正的就是七八十人,谁的上升率高,早已为经验所证明了!
十三
冯唐离开黄人伟家已是晚上九点多钟。他是从三江直接到副省长家的,到现在还没回家去。
他驾驶着车子往家里走,心里沉甸甸地如丧考妣。看来大局已定,这一次是彻底失败了?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