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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在聆听,萧县长点名叫洪塔山回答,既然他刚吹牛,说天下用甲鱼做的汤和菜他都尝过,那就当面评价一下这汤为何与众不同。洪塔山也不客气了,站起来就说,既然有乳猪乳羊乳狗,用甲鱼苗做汤做菜当然也会有人想过。问题是甲鱼苗肚子里的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怎么拿出来,肠肚还好说,甲鱼苗虽小,苦胆却不小。硬是开膛剖肚取出来吧,那样的甲鱼苗一见火,就会变成一锅杂碎,甲鱼苗也就不成其为甲鱼苗了。能将甲鱼苗弄得如些干净,而且还不伤它的筋骨,就冲着这一条,这汤的味道不出奇也不行。
洪塔山说得正带劲时,赵卫东敲门进来冲着大家高声说:“我是来报喜的,半个小时前,汤河村钻出温泉来了!”
萧县长一听马上说:“孔太平,你家里有好酒没有,如果没有打个电话叫我家的人送几瓶过来。我们县有温泉了,这可是大好事,也是汤书记新来乍到就领导有方的结果,我们要好好庆祝一下。”
孔太平也不含糊,他说:“三个月前我不敢吹牛,现在不同了。”他转身进到里屋,拎了四瓶茅台酒出来,接着说:“反正在座的同仁都是副县级以上,像工商局长和洪塔山,得到的实惠可能比副县级还多,我也用不着隐瞒了。”
孔太平正要打开酒瓶,外面又有人敲门。
月纺刚将门打开一条缝就叫起来:“你们怎么来了?”
大门洞开后,章见淮和娥媚站在门外。孔太平连忙迎上去。章见淮见屋里人多,执意不肯进门。他将一只塑料壶递给孔太平,说是冬至过了十天,还不见孔太平上鹿头山去拿酒,他怕孔太平太忙,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上山,趁着娥媚下山来买过冬的衣服,顺便带来了。孔太平手拿酒壶,看着章见淮和娥媚来了又去,好半天不知说什么好。
关了门,孔太平将酒壶放在墙角。汤有林见了,上前拎起来将它放在桌上,要大家看这是什么好东西。听说章见淮送来的酒是豹鞭泡的,一屋的男人全都兴奋起来。几个人同时大声叫着月纺,要她给大家换上大杯。
趁着大家抢着喝豹鞭泡的药酒,赵卫东朝孔太平使了一个眼色,二人假装喝茶进到里屋。赵卫东小声告诉孔太平,萧县长刚刚在水文站开了一个秘密会议,参加秘密会议的除了孔太平见到的段人庆、谷云以外,还有随后赶到的四个乡镇的一把手,常委中分管政法的钱副书记和组织部的关部长。大家商定,趁着年关要来了,县里各个战线经济情况普遍吃紧之际,将汤河村小学改养鸡场、汤河村五十户农民搬迁和环保蔬菜收购的事一同闹起来,而且要闹得越大越好,让汤有林首尾难顾。会上有人还提议同时从经济和女色问题上对汤有林进行揭发。萧县长没有同意,说这种事往往是扯起萝卜带出泥,一龙搅浑九条江,搞不好整个班子都会跟着玩完。
孔太平弄清大致情况后,不动声色地回去同萧县长他们一道闹酒。
转眼间十斤药酒就被喝光了。多数人眼睛都红了,闹着要到汤河村去看温泉。不等汤有林吩咐,大家就开始给自己的司机打电话。一会儿工夫,银行宿舍外面的马路上来了十几辆小车。汤有林也有些不能自己了,拉上孔太平亲自开车跟着去了。
没过多久,十几台小车车灯就将深夜的汤河村照得一片通明。井架上的钻杆还没取出来,一大股温泉便迫不及待地顺着钻杆四周的缝隙里冒出来,热腾腾的水气将汤河村的人全都熏醉了。老老少少的男人们脱光了自己的衣服,泡在刚刚形成的一片水洼里。女人们则用老大的水桶装起温泉水挑到一片树林里,躲在树影后面大呼小叫地将温泉水一瓢瓢浇在自己的身上。汤河村的人与温泉嬉闹的情景让汤有林和萧县长他们有些望而却步。
大家正相互观望,不知谁说了声:“算了,不看了,不就是热水吗!”
有几个人半真半假地附和:“还不如找个地方洗桑拿去!”
萧县长和段人庆对了一下眼色后,同汤有林打了一声招呼,转身回到车上。萧县长一带头,其余想走的人就没有顾忌了。
汤有林没有急着走,他让孔太平将洪塔山和工商局长叫到养殖场客房里,吩咐他们从明天一早开始,用三天的时间,将今天吃的迷你汤申请专利并进行商标注册。汤有林只给他们三天时间办理这事,并且在任务完成之前不得向包括萧县长在内的任何人透露消息。从第四天开始,洪塔山的精力就要全部放在加工迷你汤的工艺设备购制与安装上,这个时间也只有三天。在此时间里,由工商局长牵头负责,县电视台的人作配合,拍一个广告拿到省城的电视台上播放。最多半个月时间,他要看到产品出现省城的市场上。几个人在一起将一些具体的事商量得很仔细。迷你汤的价钱基本上定在每罐二百元左右,为了促进它的广告效应,卖汤时一定要配上三小包江小寒上汤之前为大家泡过的三种茶。当然最后那道冬茶太珍贵,只能换成平常的绿茶。眼看该说的事都说清楚了,孔太平又建议,做广告时不仅要说甲鱼苗是野生的,而且最好在鹿头山上找一处水潭,将家养的甲鱼苗临时放进去。再请宣传部的笔杆子写篇文章在发表出去,就说是狩猎的人无意中发现的。汤有林听了连连叫好,并说这事由他来安排,请宣传部长亲自执笔编写。
说完这些,汤有林让别人先走,单独留下孔太平。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事情,汤有林突然问:“吃饭时赵卫东突然跑来干什么?”
孔太平坚决地摇摇头说:“就是报信,没有别的意思。”
孔太平不想将萧县长他们秘密开会的情况告诉汤有林,他怕汤有林被吓往了,临时变阵,暂时不与萧县长较量,使自己失去渔翁得利的良机。
汤有林冷笑着说:“这种事谁也别想瞒我。你还是说实话吧!”
孔太平发现汤有林也认起真来,便随口撒了一个谎:“说了你也别生气,赵卫东发现你和李妙玉关系不一般。”见汤有林等着下文,孔太平只好继续编故事。“我也是喝酒时才知道的,赵卫东说,如果你和李妙玉的关系是真的,那可是太没水平了。县内最有风韵的女人是鹿尾镇水文站的谷云。同谷云比起来,李妙玉简直是只落汤鸡。”汤有林的注意力开始转移。“我也同意赵卫东的看法,没有见过谷云的人,真的不知女人会美丽到何种程度。”
汤有林说:“谷云难道比月纺还漂亮?”
孔太平顺着他的话说:“有机会你去看看就知道。”
汤有林一抬腿说:“还等什么机会,你这就带我去!我除了是县委书记外,还是水文站的投资人哩!”
汤有林硬拉着孔太平上了自己的车。顺着鹿头河走了一阵后,拐过一处叉路口,就看见鹿尾河了。到了这一步,孔太平索性告诉汤有林,谷云虽然是个小女人,但她是萧县长的情人。在谷云面前,汤有林还是手下留情为好,不要将萧县长惹急了,萧县长就算不是地头蛇,只是一条丧家犬,也不好将其硬往墙头上逼。汤有林开玩笑说,万一出事,也只能怪他不该让自己喝那么多的药酒,因为豹鞭这东西从来就不吃素。按孔太平的指引汤有林顺着那条机耕路将车开到水文站门口,然后让孔太平先下车在路边等着自己。孔太平刚刚下车,汤有林就迫不及待地按响了喇叭。不到两分钟,谷云就披着衣服开门出来。
车灯照耀下的谷云,见到汤有林时非常吃惊。
孔太平在黑暗的深处听不见汤有林同谷云说了些什么。谷云还在犹豫之际,汤有林就伸手将她扯进车里。山里的夜风非常剌骨,孔太平有点扛不住冻,他顺着机耕路慢慢地来回跑着。耳朵听着四周的动静,肚子里却在拼命地嘀咕:汤有林与谷云这支插曲,萧县长瞄准汤有林的火力就会更猛。他一想到不管是汤有林和萧县长在这场争斗中全倒了,还是只倒萧县长一人时的局面,心脏就狂跳不已。那声音很像在青干班读书时,由保龄球馆听来的十四磅大球补中一只不肯倒下的瓶子后,由撞击和幸运共同组成的猛烈而有节制的欢呼。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汤有林开着车回来了。谷云下车后还将自己的手递给坐在车内的汤有林。
这一次孔太平清楚地听见谷云说:“汤书记,你可要常来呀!”
汤有林也清楚地说:“下次来我可是要进屋的!”
谷云的身影消失后,孔太平连忙钻进车里,嘴里哆嗦着说,汤有林再不回来,他就要冻死了。汤有林高兴地说孔太平的眼力大有长进,谷云的确不错,是他在县里见过的女人中最好的。下次再来,他要将孔太平送给自己的伟哥带上。一路上,汤有林不停地说,谷云是半个处女,这样的女人对男人似懂非懂,相处起来更有味道。
28
上班后孔太平接到通知,原定第二天召开的汤河村村民大会因故推迟。孔太平不知道因的是什么故,便到汤有林办公室去了一趟。汤有林告诉他,什么原因也没有,就是想让萧县长他们再煎熬几天。孔太平说汤有林没有必要这样做,既然战书都下了,再拖下去就没意思了。汤有林不着急,他说自己还想耗耗他们的粮草。
隔了一天,孔太平带着几个有关的人到汤河村将钻探队的账结清了。没事时,他到田细佰家去了一趟。进门后,田细佰和田毛毛都不理他。孔太平知道他们还在为陈技术员的事生自己的气。好在舅妈还像往常一样,挺客气地待他。问起他们去乌云山烧香拜菩萨的情况,舅妈高兴地说,田毛毛抽了一个上上签,签文说,明年开春之前,田毛毛不仅有大喜,还会遇到贵人。舅妈以为抽一次签是碰运气,随后又抽了二次,每一次,那上上签就像长了腿长了眼睛一样非要往面前跳。这时,田细佰在外屋重重地咳了几声。舅妈有些不耐烦,大着嗓门喳喳巴巴地冲着外屋说:“你是做舅舅的,有什么话不好说给外甥听,非要装得像是得了肺病!”不等孔太平问,舅妈就说:“那天你丢只红包在屋里,你舅舅非要认为那是搞不正之风得来的,要我退给你。”孔太平笑着说,他这个做外甥的永远不会将脏钱往自己家怀里放。
孔太平刚从田细佰家出来,县委办公室的机要秘书就通知他,地委有给他的紧急传真。孔太平有些等不及,让机要秘书将传真内容在电话里读了一遍。听完后好半天,孔太平都不觉得这是真的,直到赶回县里,亲眼看过传真后,这才相信地委是真的抽调他去地区纪委帮助工作。
通知上明确要求孔太平不能带手机,一旦向专案组报到后就不许对外联系。
孔太平有些失望地按照通知要求,于第二天上午赶到驻扎在邻县一处宾馆,向地区纪委专案组报过到后才知道,自己要参与处调查处理的正是前次区师傅听说的那个邻县大案,而且自己在地委党校的同学,董乡长和陶乡长全都卷进这个案子。孔太平先前也知道这一带民风彪悍,历史上曾是强盗土匪窝子,后来又成了起义暴动的中心。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和平日子过了几十年,竟然还会出现县长雇杀手谋害县委书记,结果将县文化馆长错杀了的事。一开始县长并没有对县委书记动杀机,县长安排手下的人机为秘密地将县内国库里的粮食卖掉了百分之九十,将空下来的麻袋里装进只能做猪饲料的秕糠,然后嫁祸到县委书记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