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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上的人,你都认识吗?”
“差不多。女的都见过!”秀子不耐烦了:“你这个人,听口声就不是本地的。来,咱们搜搜!”
这下子可了不得啦!孩子们一齐拥上来,扯的扯,拉的拉,把星梅的衣服也快撕破了。包袱也被一个孩子夺了过去。
弄得星梅哭笑不得,忙拉着秀子的手,笑着说:
“快别翻了,秀子——啊,团长!”她想起那孩子叫她姐姐遭到的反对,“儿童团长,我给你通行证。”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来递给秀子。
秀子很奇怪:她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呢?就着杏莉的手看过通行证,忙叫孩子们停下来。秀子傻着眼注视星梅一刹,顿时羞得满脸通红,不好意思地说:
“妇救会长,对不起你啦。”
星梅笑嘻嘻地紧握着秀子的手,抚着站岗的那个女孩的头,说:
“哈哈,哪能怪你们呢?这是我自己故意找的呀!对,你们这样做很好!这才不会使汉奸漏网!”
那德刚抢夺了包袱,正同一个孩子在翻弄,看到别人都住了手,起初他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后来秀子叫他,他才明白了。他想丢掉包袱跑开,但星梅笑着把他拉在身边,也不管德刚身上有水有泥,猛地把他抱起来,在他脸腮上亲吻一下,高兴地说:
“哈,小兄弟!怕什么呢?你多神气呀,长大后一定是个好战士!”又对秀子说:
“走,秀子!找你妈去吧!”
娟子的伤好后,被调到区上工作,担任副妇救会长。她现在可出息出了,跑遍了全区。
这个区是全县拥军支前工作的模范,而妇女在这里面起了很大的作用,这是与她和星梅日以继夜的工作分不开的。她现在对星梅真是从心眼里佩服。有好多事,她没办法,简直急得要哭,可星梅一指点,就亮堂了。她不再觉得星梅轻放和狂热了,而深深喜爱她那大方、热情、爽快的性情。她把星梅当亲姐姐看待,实际上星梅也比娟子大两岁。
娟子对姜永泉却有些疏远,在生活方面很少关照他了。(但她从不干涉母亲对他的疼爱和照顾,她觉得母亲疼他是应该的。)这并不是娟子对姜永泉的看法变了。不,正相反,在工作中她越发感到他好。她在努力向他学习。她觉得星梅正是配他的人。她一点也不嫉妒他们,反倒喜欢他们的结合。她尽量避免自己对他过分的、超出一般同志范围的接触,也只是怕这种接触会妨碍这一对相称人儿的幸福生活。可是这姑娘自己也不理解,为什么自己在深更半夜的睡梦中醒来,一想起这事,心里还会升起一股很不好过的滋味,有时甚至还会眼睛发湿,挤出那末一点点泪水来。唉!真怪!
姜永泉是个不喜欢表露自己感情的人,遇到什么事就在心里压着,如果自己不说出来,谁也不会觉察。他对人很热情,但他的热情不是表现在口头上,而是真心地对人关怀,实际地对人帮助。他对同志的态度都是一样好,从不计较别人对自己怎样,对他个人,就是你骂他几句,他也不会发多大火,更谈不到报复。看起来他好象很迟钝、懦弱,可是谁要妨害了工作,他却变得容易激怒,对你毫不讲情面。
看来他很坚强,不易受感动和掉眼泪,但他内心里对什么事都很敏感,反应也很强烈。赶到表现到表面上时,那就是行动。在事情还不能作出决定前,看起来他的作风好象有些拖沓和迟缓,但一经决定,你马上又会感到他考虑问题周密,办事果断利索了。
对于和娟子的关系,他实在想得很少,只是有一点很自然的亲密感。按说他也是二十多岁的青年人,应该注意到自己周围的姑娘。可是不用说别人,就是对待在一起这末长时间的娟子,他也没仔细留意过她的长象,打量过她的身材,只不过和认识一般熟人那样,感到她在自己眼里很熟,甚至一听脚步声就能辨别出是她来。
但娟子对他的故意疏远,终于引起他的注意,慢慢地他为此有些苦闷了。他越是品尝这种疏远的滋味,就越感到过去亲密关系的可恋,他开始考虑起来。对,他的心里是有过她的呀!他不明白,她为什么变了过去她对他的那种可想不可说的亲切呢?他从内心检查,没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他想找她谈谈,可是怎么张口呢?再说一个人的感情是可能变化的,何况人家又没表白过呢!也许是自己的猜疑,人家心里压根儿没有这回事?!……
人往往是这样,当两人正在相好时,倒不怎么感到这种友谊的重要,可是一旦一方要失去另一方的危险存在时,就会痛切地感到这种丧失的巨大和友谊的可贵,而已经失去了,就会懊悔当初为什么不好好珍贵它。那怀恋的情绪,也会随着时间的漫步,愈来愈浓地延续下去。
姜永泉想到最后,气愤地打自己的头,烦躁地说:
“去,去,去!被这些事纠缠着,哪有这些心思……”
正在这时,区中队长德松领着侦察员老张走进来。
“呀,老姜!跟谁在发火?噢,就一个人呐!”德松笑着嚷进来。他的下颚多了道伤疤。
姜永泉不由地红了脸,装没听到,不回答德松的话,赶忙走上来和老张握手,倒水让坐。他亲切地说:
“啊,老张回来啦!坐下,够苦啦!”
“没什么,没什么,腿练出来啦。嘿嘿!”老张笑着坐下来。他没门牙,说话透风。穿着灰蓝袍子,里面用绳子勒起,戴着破礼帽,留着乱糟糟的胡子。看打扮,活象个乡下进城跑买卖的人。
“老姜,老张把什么情况都摸透啦。我已派人通知大家来开会了。”德松兴奋地说。
“对。那就好!”姜永泉说,“老张,你先喝口水歇会吧。”他见老张脸上直淌汗,脊梁后的衣服已被汗水浸透,忙递条手巾给老张,就走进里房间。一会,姜永泉拿出一件迭得很板正的新粗布白小褂,给老张说:
“快把那灰大褂换下来吧,大热天穿这个可真够受的。”
老张接过褂子伸展开一看:
“啊,这衣服做的倒不坏,布织的又匀,和细布差不离。”老张称赞着,把褂子放到桌子上,“还是你穿吧,我的还可以对付。哈哈,穿上了就不象我那老本行啦!”
“快别说了。若是你伏天还穿那玩艺,人家也要疑心啦。
快穿上吧!我的还挺好,破了一补,还不和新的一样。”
姜永泉硬逼着老张穿上了。那白生生的褂子,确实给老张增色不少。他咧着没牙的大嘴笑着说:
“哈!倒真是量着我身材做的。教导员,又是冯大嫂子送来的是不是?”
“嗨,那还用问!除了俺大婶谁能织出这样好的布,做这末好的针线!”德松眨眨眼皮打趣说,“哈,老张!穿上这衣服,再把胡子一刮,真可当新郎啦!”
老张开心地笑道:
“就怕人家妇救会不批准……”
正好两个姑娘闯进来,一个细些的矮个姑娘嚷道:
“谁在这里说怪话,人家妇救会也不是随嘴唱的,背后说的什么呀?”
“好哇!叫玉媛和娟子妹来看看,老张能不能当新郎?”德松笑着嚷道。
那玉媛是区妇救会的干事,小嘴挺会说,听德松这一嚷,脸有些红,她白了德松一眼,冲着满脸通红、正在发窘的老张说:
“张大叔!你真要……哈哈哈……”她说不下去了,搂着娟子的肩膀笑弯了腰。娟子也搞得满脸绯红,给老张解围说:
“别说了,再说被张大婶听到,要哭着找来啦!”
老张就势下台:
“对啦,叫俺那老伴知道了,吵着要和我离婚,你们可要负责哟!”
一句话引起哄堂大笑,原来开会的人都来了。姜永泉招呼大家说:
“好喽,别闹啦!现在由老张把情况向大家谈谈。”
老张是个老“交通”,专跑敌占区。他经常化装成卖小鸡的,推着一辆小皮毂辘车,来往在敌我之间。虽然敌人封锁很严,但不限制卖好吃东西的小贩进据点。
有一次还闹了个笑话。民兵们在老张腰里搜出“良民证”①和手枪,把他绑着送到区上,还在他屁股上捅了几枪托子。
①良民证——敌人发给其占领区的人们的身份证明。
区中队一直活跃在敌人据点的周围,配合主力军打击敌人,保卫根据地的安全。蔚腥思返焦铝懔愕木莸憷铮潜伲静桓页隼础?
这次老张侦察得明白,东山村住着五个鬼子和一分队伪军,分队长就是郭麻子。他们每天上午在街里的广场上出操,岗楼子上有一挺歪把子轻机枪监视着动静。
老张还摸清了敌人的活动规律,并联络好里面的一个伙夫。
这是靠根据地最近的一个小据点。区委会决定坚决把它拿下来。
太阳刚从东山露出脸,射出道道的强烈金光,象是在大声地欢笑,藐视那层淡雾的不堪一击。蔚蓝色的天空上,没有一丝云彩,越发显得它的深邃无边。
一群姑娘媳妇,穿得花花绿绿。有的提着一篮鸡蛋;有的挑着一担蔬菜;有的抱着个大公鸡……,她们嘻嘻哈哈,叽叽呱呱地夹杂在一大群赶集的人们中间,朝据点的西大门走来。
最前面,头上盘着发髻的正是娟子,她打扮得真象个俊俏的小媳妇。和她并排走的那个扎大辫子的闺女,一边走一边用手摸辫子,生怕有人把她的辫子扯掉似的,她就是玉媛。
守门的两个伪军,逐个检查向里进的人。结果人越聚越多,后面挤下一大堆。那些挑柴的男人们很不耐烦,大声吆喊道:“快点,快点!”
女人们都笑嘻嘻地拥到伪军面前。娟子嬉笑着说:
“老总呀,今儿逢集,这末多人,你到天黑也查不完呀!俺们都是才出门的女人家,想赶个早市,哪有什么禁物?快放俺们过去吧!”
“嗳哟,可累死俺啦!”玉媛把辫子一摆,讪笑着瞥了伪军一眼,“老总,你可要行行好啊!若是把俺的身子累出病来,可一辈子记恨你呢。你行行好,赶集回来买瓶酒请请你……
好了,老总开恩啦!放我们走了……”
妇女们不等伪军答话,就你一言她一语,又笑又骂,又叫又嚷,把两个伪军闹得晕头转向,张着大嘴,呆头呆脑地看着女人们拉拉扯扯、推推搡搡地走过去。
伪军挡不住人流,只好闪在一边看着他们向里拥。
人都走光了,只剩下两个挑柴的。看样子他们累得很,把柴担放在门口,一面擦汗,一面向远处眺望。
过了一会,路上的行人已很少,只有远处稀稀拉拉几个赶集的老百姓。挑柴中的一个瘦长脸的人,给另一个身体粗壮的青年使个眼色,就挑起柴担走过来。他在一个站岗的伪军面前停下来,似乎在等着受检查。这时,那青年走到另一个伪军跟前。突然,都把柴禾担子摔翻,拔出怀里的短刀,照对手的喉咙刺去。
一个敌人倒下了。
那青年的刀被对手打掉,两人扭在一起。那瘦长脸的人急奔过去,又一刀结果了敌人的性命。
两人把敌尸拖到一边,那瘦长脸的人擦了一把汗,对粗壮的青年说:
“柱子!把门守住,不许任何人进去!”
“好!教导员,你放心走吧!”柱子很自信地回答。
姜永泉立刻向村里奔去!
与此同时,老张领着德松和另两个区中队员,每人推着一小车毛鸡,朝东门走去。
到了敌人岗楼子跟前,老张叫出那个联络好的伙夫,那伙夫同鬼子讲了几句,放下吊桥,就领他们进了岗楼子。
有一个鬼子认识老张,拍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