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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东海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低下头,没有马上回答母亲的话。
在事情还是朦胧的时候,王东海几乎是没过多地想一想就拒绝了白芸的爱情。可是当要正式决定了,他的心中又那样清晰地涌上白芸的影子:她那带着细条纹永远晒不黑的脸面,她独有的一双深褐色闪着热情光泽的眼睛,健康而浑直的身驱。她的长象是个美丽的姑娘!她的作风却是一个勇敢坚强的战士。
在这以前,从没停息一刻战斗的王东海,就是在白芸向他提出时,他也没有这样想到她是那末可爱,那末美好。现在他真有些留恋她!可当时他怎么就一口回绝了她呢?
接着在他的脑海里出现另一个人:她宽宽的脸堂,粗壮丰满的身段,显得是那样有力而刚健。那眼睛是淳朴的,而同时含有柔情,又是多末善于激动,特别当它饱含泪水时,使人没有法子不为它而感动。她的象貌是女人、是母亲,她的行动是战士,是勇敢大义的化身。她是共产党的好女儿。啊!这样一个坚强而美丽的女性,是应该受到爱慕和尊敬的啊!
渐渐这两个人平排起来。看!多末好的姐妹俩!看,两人的模样多不一样!她们象是一个母亲养出来的,可又不象是一个血统。可是她们的一切,都是从一个地方一个组织得来的。
王东海并不是在比较谁的长短,不,他根本不是在挑选人。但他老实纯洁的心中,还是想了一想。他这时才知道,自己原来在内心深处也有白芸的影子,可是在没遇到花子的事以前,从没把白芸和自己个别地联系起来。然而当白芸提出来时,他的心已被另一种更大的力量所吸引。他承认自己对花子比对白芸更爱,更无法避开。
长期的苦难生活,贫困辛劳的人们,把爱与怜混淆在一起了。由于同情而产生爱,也由于被同情而产生爱,更多的是互相同情互相感恩而产生更深沉的爱。在某种意义上说,他们认为爱怜是一个整体,不可分割,是一个东西。以同情来做为爱情的基石,这是农人们在苦难的命运中建立起的最诚挚最深湛的一种感情……
“大娘,”王东海抬起头,非常亲切又动情地说,“我一见她和孩子,就想哭。真疼人啊!不是秀娟同志和她,我怎么能活呢!她对人真比对自己好多少倍,那末尽心地照顾我养伤,象对亲兄弟一样待我。这样的一个好人,又是党员,我怎么会不恋她?!不过,大娘,结亲的事要经上级批准才行的。”
“我看你俩就挺好,你上级也会答应的。”母亲对他的回答很满意,心里不知是为王东海能有个好媳妇,还是为花子能找个这样的好丈夫,充满兴奋的激情,“好,等她来了,我给你们提提……”
门呀的一声开了。四大爷抱着孩子,花子拉着德刚的手,先后走进来。
“仁义回来啦!”四大爷进门就问,“在哪里?”
母亲忙下炕,招呼道:
“四叔,他才出去啦。又有事,没去看你。快上炕坐吧!”
“他忙他的吧,我这把老骨头反正一时烂不了。”他见王东海要下炕,忙堵住:
“快别下来啦。我就坐这里。”说着坐到炕沿上。
王东海亲切地望着他笑笑,接过解放来。
孩子早和他熟了,欢喜地叫道:
“叔叔,抱,抱抱……”
花子和母亲打个招呼,挽袖子洗手要帮忙包饺子。母亲却微笑着阻止她,说:
“不用你啦,王连长和我就行了。花子,到西炕上帮娟子的忙去吧!”说完向她有含意的笑笑。
花子一见母亲的神情,不由脸一红,忙走到西房间,帮着娟子补衣裳。她的心崩崩跳荡不停,耳朵集中在东房间……
母亲把亲事向四大爷说了。老头子的脸兴奋得发红,眼睛却有些潮湿了。他激动地说:
“那敢仔好!唉,我有你这样的好女婿,不用为闺女外孙操心了,死也闭上眼啦!”
“大爷,哪里的话。”王东海感动地说,“咱们都是庄稼人,穷人的心谁还不互相疼爱!我这条命也是你们救出来的啊!”
母亲满意地笑了,就赶到西房来。
花子虽和德强、娟子说着话,可把他们的话都听得一清二楚。她一见母亲走进房,脸更发起烧来。
母亲坐到她身边,拉住她的手,说:
“花子,就看你的意思啦。他的为人你都知道。你对大嫂说说呀!”
花子臊得不行,把身子扭过去,背着脸,清晰地说:
“大嫂,你们看着好,俺心里也愿意……”
吃完晚饭,德强被村里的青年们拉出玩去了。大家又热闹地聊一会天,天色已晚,四大爷要照顾家,早走一步。母亲家里因娟子生了孩子,仁义又回来了,正屋没有地方。南屋的炕也拆了没来得及新盘,德强回来要到村政府去睡,而王东海一定要和德强去作伴,所以不去四大爷家睡了。住了一会,花子正要回去,王东海先站起身告辞。秀子一听王连长要到村政府去睡,忙下炕穿好鞋,说:
“我送你去,王连长!”
花子略停一下,不自然地说:
“唉,天太黑啦!秀子,你别去了。我顺便带他去就行啦!”
“不,姑姑!你家在东北角,村政府在最南头,你从那里走太远啦!我和姐姐俩去,外面还有月亮,就是再黑也不怕。”
德刚争先恐后,边说边下炕。
母亲心里笑了。她知道花子说的“太黑”和“顺便”的意思。她对孩子们说:
“别去了。还是让你们花姑‘顺便’送送吧,这比你们都好得多啦!”
娟子忍不住笑出声来。秀子、德刚还不懂,很为母亲的阻拦而生气呢!
花子听着全身象火烧般的烘热,赶快出了门。王东海也向大家笑笑走出来。
淡蓝色的夜空散布着稀稀零零的星星,月牙儿挂在半空中。银灰色幽静的月光,把人照出一个清晰的倒影。街上很幽静,趁着明朗的月光,能一直眺望到洁白的雪山顶。
两人并肩走着,地上的倒影贴在一起。走到十字街口,是去两个地点分路的地方。花子要向东走,王东海要向南去。
“我送你去啊!”花子轻声说。
“不用,我知道路。我送你回家。”
花子是个胆大的姑娘,倒不是为骇怕把刚要说出口的“不用”吞回去,而是心里压不住的感情,使她满口答应了。
两人又默默地走着。孩子在王东海的怀里恬静地睡去。谁都想开口,又都象怕惊醒孩子,不愿打破这恬静的夜景,谁也没说一句话。他们觉得这样走着,比什么都好。
到了门口,花子转过身朝着他,两臂伸出,象要去接孩子,可又不上去抱。
王东海也没把孩子递给她,倒不自觉地把孩子抱得更紧。
他声音有些发颤地说:
“花子,我明儿一早就回队;你有什么话对我说?”
花子仰起脸,睁着那双泪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眼光是那末温柔那末深情,只有在巨大的悲痛中,获得新的生命,渴望着真挚的爱情的人,眼里才能发出这种光辉。
王东海被这双眼睛注视得有些惶惑,心里又涌上巨大的激动。他觉着一双柔软发烫的手,紧握着他粗壮的大手。他的全身象被她身上的热流所传染,感到一阵炎热,微微抖动。“我没别的说,”花子的声音象涓涓的泉水,“东海!记住,别忘了孩子和我!”
“你放心。我一辈子忘不了你们!”【。。】
花子接过还在酣睡的孩子,看着他转过去的背影,有力地说道:
“你也放心!不管多长时间,我都等你!”
第十九章
菊生会笑了。这孩子真讨人喜欢!秀子把她抱到街上,谁见了都要逗弄一会。这个说,那对黑亮亮的眼睛,就是在她母亲脸上摘下按上去的;那个说,那薄薄的小嘴唇和稍下塌的鼻梁,和她父亲的一模一样……
母亲欢悦的了不得,她真抱上外孙当起姥姥来了。人都说祖父亲孙子,姥姥疼外孙,这对母亲没说错。但她还没有孙子,还不敢说她有偏向没有。仁义可更亲小外孙呢。
一家人添了新的喜悦。
一天中午,花子和玉子来同娟子商量工作……
解放区的前后方武装,对敌人展开猛烈的春季攻势。到处在攻克据点,消灭敌人,打胜仗的喜讯天天传来。人们不分男女老少一齐动员,抬担架的,送公粮的,缝织被服的……支前工作轰轰烈烈地展开了。随着战争的需要,也展开了生产大运动。争取多开一分荒地,多下一粒种子,多上一些粪料,多打一些粮食,为抗战多尽一分力量……
娟子送走她们,正要收拾出门去。秀子抱着孩子从外面回来,急忙说:
“姐姐,给你孩子。俺要找人送信去啦!”
“好妹妹,你再抱一会吧!我还有点事呐。”娟子央求道。
“俺也有工作,怎么能抱她去干呀!”秀子说完,把孩子放到炕上,匆匆地跑了。
娟子怔在那里,听着妹妹的登登登渐渐消失的脚步声,心里有些气。她看着孩子躺在炕上,小手乱抓着笑嘻嘻地瞅着她,就走上前,坐到炕沿上,解开怀,给孩子喂奶。
阳光从窗纸上射进来,照在炕席上。一只苍蝇,从阴冷中苏醒过来,在窗棂间嗡嗡地飞着,头撞得窗纸崩崩响。
娟子那两撇浓眉打着结,两眼出神地凝视着那只要冲出去的苍蝇,心里翻腾着:
“……这怎么行呢?几个月了,都是为孩子累在家里。”她不友好地瞅一眼正在咕嘟咕嘟吞奶汁的菊生,“人家都在轰轰烈烈的工作,争取抗战的最后胜利,可我整天守在家里转。抱着孩子出去吧?这个环境哪能行呢?……唉,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结婚了。一个人单身过,没有孩子累赘,不论打仗工作都能和男人一样,那该有多好啊!可是现在,这孩子!唉,都怨这个小东西……”
娟子越想越急越气,把一切怨恨不幸都集中在孩子身上。她生气地把乳头从孩子嘴里拔出来。菊生可以为妈妈给她换另一个奶吃了,就“鼓涌”着小头去找。娟子看着真不忍心,赶忙把另一个奶头塞进孩子嘴里。
“光怨孩子也不行啊!她知道什么呢?”娟子又想着,“要想办法。上级常说,共产党员不论在什么困难下,都要寻法克服,不能停滞,不能束手缩脚。再说红军长征,地下斗争和抗战都坚持了,这点事就难住了吗?……对,把孩子送给别人,有些人想要孩子呢。”
娟子低下头,轻声对孩子说:
“快吃吧,吃饱妈把你送给人,好出去工作。菊生,你说好吗?”
菊生象真明白似的,停止吸奶,仰过脸朝着她母亲,小眼珠眨了眨,又衔紧奶头。
娟子的心又软了,她看出似乎孩子表示不愿意。她叹口气,又沉浸在紊乱的思潮里……
菊生衔的奶头滑掉了,就用力扯妈妈掉下来的一缕头发;不见反应,她就用小手抓妈妈的胸脯……娟子噢的一声叫起来,烦恼地将孩子放到炕上,怄气地说:
“抓什么!都是你这小东西,害得人守在家里。你不早死了好!”
孩子哇的一声哭了。
娟子看着也红了眼圈。
母亲从外面走进来,责备地说:
“你怎么啦?有什么事赖孩子做什么?她光会笑,什么也不懂。这末大的人,还和孩子赌气!”
母亲上去抱起菊生。孩子被妈妈的第一次粗暴吓坏了,吃惊地偷眼看着她妈妈。
不管做女儿的有多大,她在自己母亲眼前,总觉得还是小孩子。娟子见孩子哭了,心里非常不忍,加上母亲的责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