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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巴鲁克死的那一刻,巴尔塞莫斯已经感觉到了。他大叫一声冲入冻原址上的夜空,
扇动着翅膀,在云层里诉说着苦痛;过了好一会儿才控制住自己回到威尔身边。威尔完
全醒着,手里握着刀,凝视着潮湿又寒冷的皮黑的夜空。他们已回到莱拉的世界。
“怎么啦?”当天使全身颤抖地出现在他身边时,威尔问道,“有危险吗?躲到我
后面来吧——”
“巴鲁克死了,”巴尔塞莫斯叫道,“我亲爱的巴鲁克死了——”
“什么时候?在哪儿?”
但是,巴尔塞莫斯说不出,他只知道他的心有一半已经死了。他镇定不下来:他又
飞起来,叫着,喊着,呼唤着,在空中疾飞,仿佛像在片片云层中找到巴鲁克;然后愧疚
感又攫取了他,他飞下来崔出威尔躲起来别出声,答应任劳任怨地照顾他;紧接着痛苦
又彻底地占据了他,他想起巴鲁克的每一个充满仁爱和勇气的壮举,简直数不胜数,他一件也没有忘怀;他哀号如此宽厚的性情不应该被毁灭;
他再一次冲入天空,扑向各个方向,冒失、疯狂、伤痕累累,诅咒空气、云彩和星辰。
最后,威尔说:“巴尔塞莫斯,到这儿来。”
天使茫然的应从他的要求,来到他身边。在冻原寒冷刺骨的夜晚,小男孩在披风中
瑟瑟发抖地说:“现在你必须想办法安静下来,你知道那边有威胁听到任何一点声音,他们就会袭击你。如果你在我身边,我可以用刀保护你,
但是如果他们在那上边袭击你,我就无法帮你。如果你也死了,我也就完蛋了。巴尔塞莫斯,我需要你帮我去找莱拉,请不要忘了这个。巴
鲁克很坚强——你也得坚强。为了我,像他一样吧。”
起初,巴尔塞莫斯一言不发,但是他接着说:“是的,是的,我当然必须这样。现
在睡吧,威尔,我来站岗,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威尔信任他;他也只能信任他。不一会他又睡着了。
他醒来时,全身被露水浸得湿透,寒气渗入骨髓,天是站在身旁。太阳刚刚升起,
芦苇和沼泽里植物全都镀上了金光。
威尔还没起身,巴尔塞莫斯就说:“我已经决定我该干什么。为了巴鲁克,我将
日日夜夜陪伴你,而且我会高高兴兴、心甘情愿。我将引你去见莱拉,如果我能做到的话,然后我将领你们俩去见阿斯里尔勋爵。我已经活了几
万年,除非有人杀我,否则我将还要再活几万年,但是我从来没遇见过一个像巴鲁克这样使我如此诚心向善、热心向好的人。我失败过很多次,
但每次他的德性总会拯救我。现在他不在了,我得独自努力。也许我时不时会失败,但我将一如既往地努力。”
“那样的话,巴鲁克会为你感到骄傲的。”威尔打着寒颤说。
“现在我可以飞到前面去看看我们所处的方位吗?”
“可以,”威尔说,“飞得高高的,告诉我前面是什么地形,在这沼泽地里一辈子
也走不出去。”
巴尔塞莫斯飞到空中,他没告诉威尔他所担心的一切,因为他尽力不让他担心,但
是他知道他们侥幸逃过的那个天使——总督大人梅塔特龙,会把威尔的脸深深印在脑海中;不仅他的脸,还有天使们能看到的有关他的一切,
包括威尔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地方,比如他的性情——莱拉称之为他的精灵。
现在威尔面临来自梅塔特龙的极大危险,到时候巴尔塞莫斯不得不告诉他,但决不
是现在。这太难了。
威尔觉得与其收集燃料来生火取暖,还不如走路热身的更快,于是他把帆布背包往
肩上一甩,用披风把所有的东西包住,便朝南方进发了。前面是一条泥泞不堪的小路,车辙道道,坑坑洼洼,看来这路还经常有人走,但是四
周平坦的地平线理得如此之远,他根本感觉不到自己在前进。
过了一段时间,当光线明亮一些时,巴尔塞莫斯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往前八月在走半天的路程,有一条大河,和一个城镇,镇上有一个驳船的码头,
我飞到够高的地方,看到那条河笔直地南北延伸到很远的地方,如果能坐船的话,你就能快多了。”
“很好,”威尔兴奋地说,“这条路通往那个镇吗?
他先穿过一个村庄,那边有着教堂,农场和果园,然后就直达镇上了。”
“不知道他们讲什么语言,希望他们不要因为我不会将他们的语言而把我关起来。”
“作为你的精灵,”巴尔塞莫斯说,“我会为你翻译的。我学会了很多人类的语言,
我肯定能田东这个国家所讲的语言。”
威尔继续往前走,这样的跋涉枯燥而机械,但至少他在动,至少每走一步都更接近
莱拉。
这是一个破败的村庄:一栋栋木房子,关着鹿的围场,以及在他走近时会吠叫的狗。
烟从锡铁烟囱里排出来,低低地盘旋在木瓦盖的屋顶上。路面泥泞粘脚,显然最近刚发过洪水:墙壁齐门半高的地方满是泥浆,那些棚舍、
阳台和外务被冲走的地方露出断裂的木梁和松垂的皱铁皮。
但那些不是这个地方最奇怪的特点。起初他还以为自己失去了平衡,甚至趔趄了一两
下;原来那些建筑不是垂直的都朝着一个方向倾斜了两三度,小教堂的圆顶严重开裂。这儿发生过地震?
几条狗歇斯底里地叫着,但不敢靠过来。身为精灵的巴尔塞莫斯化成一条雪白的大狗,
黑眼睛、厚皮毛、紧紧卷着的尾巴。他凶狠地吠吼起来,以致那些真狗都退避三舍了。他们又瘦又脏,眼前的几只驯鹿也长满疥癣,无精打
采。
威尔在小村庄的中央停了下来,环顾四周,不知去哪儿。正在这时,两三个男人出现在
前面,站在那儿瞪大眼睛望着他,这是他在莱拉的世界里见到的第一批人。他们穿着厚重的毡毛大衣,满是泥泞的靴子和皮毛帽子,看上去不
怎么友好。
白狗变成一只麻雀飞到威尔肩上。对此,他们眼睛都没眨一下:威尔看到他们每一个人
都有一个精灵,大部分是狗,在这个世界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的。巴尔塞莫斯在他的肩上小声说:“继续走,不要只是他们的眼睛,别抬头,这
是尊敬的做法。”
威尔继续往前走,他可以使自己不引人注目,这是他最拿手的。等他走到那些男人跟前
时,他们已对他失去了兴趣,但这时路边最大的那幢房子的门打开了,一个声音大声喊了句什么。
巴尔塞莫斯轻声说:“他是神父。你得对他有礼貌,转身鞠躬。”
威尔依言而行。神父是一个个子很大的灰白胡子男人,传着一件黑色法衣,肩上有一只乌
鸦精灵。她不安的眼影在威尔的脸上和身上扫来扫去,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他招了招手。
威尔走到门廊处,有鞠了一躬。
神父说了句什么,巴尔塞莫斯低声说:“他问你从哪儿来,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我是讲英语的。”威尔缓慢而清晰地说,“我不懂其他的语言。”
“啊,英语!”神父也用英语高兴地说,“亲爱的年轻人!欢迎来到我们的村,我们不再
垂直的小村科罗德诺伊!你叫什么名字,你要去哪儿?”
“我叫威尔,我要去南方,我失去了我的家人,我要去把他们找回来。”
“那你应该近来吃点东西。”神父说着,“用粗重的胳膊万株威尔的肩膀,把他拖进门廊。
神父的乌鸦精灵对巴尔塞莫斯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不过天使并不逊于它:天使变成一只老
鼠,好像害羞似的钻进威尔的衬衣。
神父把他带进一间弥漫着浓浓烟草味的客厅,一个俄式铁茶炊正在一张边桌上静静的冒着
蒸汽。
“你刚才说你叫什么名字?”神父说,“再告诉我一次。”
“威尔*佩里。但我不知道怎么称呼您。”
“奥特耶茨*谢苗,”神父把威尔引向一张椅子,抚摸着他的手臂说,“奥特耶茨意思是神
父,我是神圣教会的一名神父,我的教名是谢苗,我父亲的教名是鲍里斯,所以我是谢苗*鲍里斯奥维奇。你父亲叫什么?”
“约翰*佩里。”
“约翰是伊万,所以你是威尔*伊万诺维奇,我是谢苗*鲍里斯奥维奇。威尔*伊万诺维奇,
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我迷路了。”威尔说,“我本来与家人旅行去南方,我父亲是一个士兵,但他在北极探索,
然后发生了一件事情,我们就走丢了,所以我在朝南方走,因为我知道那是我们下一步要去的地方。”
神父摊开手说:“一个士兵?一个来自英国的探险家?已经几个世纪没有这样有趣的人从科
罗德诺伊肮脏的路上走过了,但是在这动荡不安的年代,谁知道他明天会不会出现呢?你是一个受欢迎的客人,威尔*伊万诺维奇。你必须在
我家过夜,我们一起聊天吃饭。利蒂亚*亚历山德罗娃!”他喊道。
一个年迈的妇人默默地走了进来,他用俄语跟她说话,她点点头拿杯子倒满茶炊中的热茶,
把茶杯连同一小碟带银调羹的果酱端给威尔。
“谢谢。”威尔说。
“这个果酱是给茶加甜味的,”神父说道,“是利蒂亚*亚历山德罗娃用越橘做的。”
结果茶却变得又苦涩又难喝,但威尔还是慢慢地呷着。神父老是倾过身来仔细看他,摸他的
手看他是不是冷,还抚摸他的膝盖。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威尔问起村子里的房子为什么都倾斜了。
“这儿发生过地震,”神父说,“这是在圣*约翰的《启示录》里都预言过的,河水倒流……
离这儿不远的大河以前是往北流入北冰洋的,自从万能的主,上帝的权威者创造了地球以来,这条河从中亚的群山中向北已经流了成千上万年,
但是当地球摇晃,浓雾和洪水到来时,一切都变了,然后那条大河往南流了一周或更长时间,然后又回头朝北方流去,世界杯掀了个底朝天。
大地震发生时你在哪儿?
“离这儿很远,”威尔说,“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雾散时,我已经找不到家人了,
我不知道我现在在哪儿。是你告诉了我这个地方的名字,但是它在哪儿?我们在哪儿?”
“把书架最底层的那本大书拿给我,”谢苗*鲍里斯奥维奇说道,“我指给你看。”
神父把椅子拖到桌边,舔了舔手指,翻开那本大地图册。
“在这儿。”他用脏指甲指着离乌拉尔东面很远的西伯利亚的中心说道。附近的那条河正如
神父所说的,是从西藏山脉的北部一直流进北极。他仔细看了看喜马拉雅山脉,但他看不到巴鲁克化的地图上的那个地方。
谢苗*鲍里斯奥维奇说啊说,追问威尔的生活、家人和家的方方面面,擅长掩饰的威尔给了他
最全面的答案。不久,主妇端来一些甜菜根汤和黑面包。在神父做完长长的祷告后,他们吃了起来。
“唔,威尔*伊万诺维奇,我们怎么打发时间呢?”谢苗*鲍里斯奥维奇说,“我们玩牌呢,还
是聊天?”
他又从茶炊里倒了一杯茶,威尔犹豫地接了过来。
“我不会玩牌,”他说,“我急着赶路。要是我赶到河边,你认为我能坐上去南方的蒸汽船吗?”
神父的大脸阴沉下来,他的手腕灵巧的画了个十字。
“镇上有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