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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推离岸边,缓慢的摇桨声渐渐消失在雾中。
加利弗斯平人走了一段时间又飞了回来,像先前一样停在孩子们的肩上,夫
人在莱拉肩上,骑士在威尔肩上。就这样,他们,旅行者们,站在了死人世界的
边缘。在他们的前方除了雾什么也没有,不过从雾的浓密处可以看见一堵巨大的
墙耸立在他们的面前。
莱拉打了个寒颤。她感觉好像皮肤已变成镂空织物,那潮湿和刺骨的空气在
她的肋骨间出出进进,潘特莱蒙曾经所在的那个刺痛的伤口无比寒冷。然而,她
想,罗杰落下山坡试图抓住她绝望的手时一定也是这样的感觉。
他们静静地站在那儿倾听着。惟一的声音是不断从树上落下来的水的滴答声;
他们抬起头来看时,感到有一两滴冷冷地溅在脸颊上。
“不能待在这儿。”莱拉说。
他们离开码头,靠在一起,朝墙壁走去。巨大的石块,因为古老的粘土而发
绿,高高地耸人雾中,高得看不见顶。现在他们更近了,能够听见墙后的叫声,
但是否是人类的喊叫声却难以判断:高声的哀嚎和尖叫像水母漂浮的细丝悬在空
气中,碰到哪里,哪里就生疼。
“有一扇门。”威尔紧张地说,声音嘶哑。
这是一扇破烂的木头边门,安在一块石板下。威尔还没能抬手推开它,附近
就传来一个刺耳的高叫声,振聋发聩,把他们吓得要死。
加利弗斯平人立即冲入空中,蜻蜓们像急于战斗的小战马,但是飞下来的那
个东西的翅膀粗暴地一挥,把它们扫到一边,然后重重地落在孩子们头顶上方的
一块岩石上。泰利斯和萨尔马奇亚振作起来,安抚着他们受惊的坐骑。
那东西是一只秃鹫大小的大鸟,长着一张女人的脸和胸脯。威尔见过她这种
动物的照片;一看清她,他的脑海中马上涌现出“鹰身女妖”这个单词。她的脸
光滑无皱,但是年龄比巫师更老:她已经目睹了几千年光阴的流逝,所有这些岁
月的残酷和悲伤形成了她五官上那仇恨的表情。但是随着旅行者们看得越清,她
就变得越发令人厌恶。她的眼窝凝固着肮脏的粘土,红红的嘴唇结了痂和壳,仿
佛她一次又一次呕过古老的血,肮脏、缠结的黑发垂到肩上,锯齿状的爪子凶狠
地攥住石头,有力的黑色翅膀收在背上,每移动一下,身上就发出一股腐败的臭
味。
威尔和莱拉都感到恶心和痛苦,努力站直身子面对她。
“但是你们还活着!”那个鹰身女妖说,她嘶哑的声音讽刺着他们。
威尔发现自己恨她怕她胜过他认识的任何一个人。
“你是谁?”跟威尔一样反感的莱拉说。
作为回答,那个鹰身女妖尖叫了一声,张开嘴巴对准他们的脸喷出一阵声音,
震得他们头昏脑涨,差点朝后一仰。威尔一把抓住莱拉,两人紧紧抱在一起。这
时尖叫声则变成一连串粗野的嘲讽的大笑,笑声得到沿岸雾中的其他鹰身女妖的
回应。这嘲讽的充满仇恨的声音使威尔想起游乐场上的那些孩子们无情的残酷行
为,但是这儿没有老师来制订规矩,没有人要讨好,没有地方可躲藏。
他把手放在皮带上的刀子上直视着她的眼睛,尽管他的头在旋转,仅仅是她
尖叫声的威力就使他眩晕。
“如果你想阻止我们,”他说道,“那你最好作好战斗的准备,而不光是尖
叫,因为我们要穿过那扇门。”
那个鹰身女妖令人作呕的红嘴巴又动了起来,但是这次是把她的嘴唇嘬成一
个嘲讽的吻。
然后她说道:“你的母亲很孤独,我们将给她送去噩梦,我们将在她的梦中
对她尖叫!”
威尔没有动,因为从他眼角的余光里他看见萨尔马奇亚夫人正轻巧地沿着那
个鹰身女妖停落的树枝移动,她的蜻蜓,翅膀颤动着,被泰利斯摁在地上,然后
发生了两件事情:夫人扑向那个鹰身女妖,一转身把她的靴刺插进那个家伙有鳞
的腿,泰利斯把蜻蜓往上放飞,不到一秒钟,萨尔马奇亚一转身,跳下树枝,直
接跳到她铁青色坐骑的背上,冲人空中。
这在鹰身女妖身上的效果是立竿见影的,又一声尖叫打破了寂静,比先前大
得多,她奋力拍打着黑色的翅膀,威尔和莱拉都感觉到了风,打了趔趄。但是她
用爪子紧紧攥住石头,她的脸气得发紫,她的头发从头上竖起来,像用毒蛇装饰
的头盔。
威尔拽了拽莱拉的手,两人都试图朝那扇门跑去,但是那个鹰身女妖愤怒地
朝他们飞扑过来,只有当威尔转身,把莱拉拽到身后、举起刀子时才停止了俯冲。
加利弗斯平人立即飞向那个鹰身女妖,冲到她脸跟前,然后又跳开;虽然不
能出击,但是分了她的心,以至于她笨拙地拍打着翅膀半倒在地上。
莱拉喊道:“泰利斯!萨尔马奇亚!住手,住手!”
间谍们策鞭将蜻蜓骑回来,在孩子们的头顶上方高高飞掠。其他黑色的东西
正在雾中云集,沿岸更远的地方响起一百多只鹰身女妖嘲讽般的尖叫声。最先这
一个鹰身女妖正在抖动翅膀和头发,轮流伸展着双腿,活动着爪子,莱拉注意到
她没有受伤。
加利弗斯平人盘旋着,然后朝莱拉俯冲回来,莱拉正伸出双手给他们降落。
萨尔马奇亚意识到莱拉的意思,对泰利斯说:“她说得对,我们因为某种原因伤
不了她。”
莱拉说:“夫人,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鹰身女妖抖开翅膀,从她身上飘出一股恶心的腐烂的味道,旅行者们差
点晕倒。
“无名氏!”她叫道。
“你想要我们什么东西?”莱拉说。
“你们能给我什么东西?”
“我们可以告诉你我们去过哪儿,也许你会感兴趣,我不知道。我们来这儿
的路上见过各种各样奇怪的事情。”
“噢,你想给我讲故事?”
“只要你愿意。”
“也许我会,然后怎样?”
“你也许可以让我们穿过那扇门去找我们来此寻找的那个鬼魂,不管怎样,
我希望你会这样做。但愿你有这么好心。”
“那就试一试吧。”无名氏说。
即使又恶心又痛苦,莱拉还是感觉她刚刚打了一张王牌。
“噢,小心点。”萨尔马奇亚悄声说,但是莱拉的大脑已经跑到前面,梳理
着她昨晚讲述的那个故事,成型、剪切、完善和添加:父母双亡、家庭财产、沉
船事件、逃离虎穴……
“好吧。”她说着,进入她讲故事的思维模式,“故事开始于我还是个婴儿
的时候,真的。我父亲和母亲是阿宾登的公爵和公爵夫人,你瞧,他们富得什么
似的。我父亲是国王的顾问之一,国王本人经常来我们家,噢,是所有的时候。
他们常常一起去我们的森林里打猎。那里的房子,我就出生在那里面,是整个英
国南方最大的房子,它叫做——”
连警告的叫声都没有发出,那个鹰身女妖就大张着爪子扑向莱拉。莱拉刚够
时间低头躲避,但一个爪子还是抓住了她的头皮,揪下一把头发。
“骗子!骗子!”鹰身女妖尖叫着。“骗子!”
她一飞转身来瞄准了莱拉的脸,但是威尔拿出刀子挡在了前面。无名氏及时
转身躲开,威尔拥着莱拉朝门口走去,因为她被自己脸上流下的血吓坏了,眼睛
也看不太清了。威尔根本不知道加利弗斯平人去了哪儿,但是那个鹰身女妖又朝
他们飞来,愤怒和仇恨地一遍又一遍尖叫:
“骗子!骗子!骗子!”
听起来就好像她的声音来自四面八方,那个词从雾中的大墙那边传回来,模
糊了,改变了,所以她似乎是在叫莱拉的名字,于是莱拉和骗子成了一体,成了
同一件事物。
威尔把莱拉紧贴在自己的胸口,肩膀弯过去保护她,他感觉她在他胸前发抖
和哭泣,但是随后他把刀子插进腐烂的木门,刀刃飞快地把锁割开了。
然后他和莱拉仓皇地撞进了鬼魂的国度,间谍们骑着他们疾箭一般的蜻蜓跟
在身旁;在他们身后鹰身女妖的叫声被雾蒙蒙的岸边的那些其他加入进来的鹰身
女妖们放大了一倍又一倍。
二十二、耳语者
浓密如撒满瓦隆布罗萨的溪流的秋叶,
在那里,永恒的高高的绿荫遮天闭日……
——约翰·密尔顿
威尔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叫莱拉坐下来,然后拿出那一小罐血苔藓药膏,看了
看她头上的伤口,只见鲜血汩汩地涌出来,但口子并不深。他从自己的衬衫边上
撕下一块把血擦干净,涂了一些药膏在伤口上,尽量不去想把她抓伤的爪子那肮
脏的样子。
莱拉目光呆滞,脸色灰白。
“莱拉!莱拉!”他说着,轻轻地摇了摇她,“现在好了,我们得走了。”
她打了个寒颤,颤巍巍地长吸了一口气,眼睛定定地盯着他,充满了疯狂的
绝望。
“威尔——我再也不能这样做了——我再也不能这样做了!我不能说谎了!
我原以为说谎很容易——但是它不起作用了——我能做的就只是这个,而它却行
不通了!”
“你能做的并不只是这个,你不是能读真理仪吗?来吧,让我们看看我们这
是在哪儿,让我们去找罗杰吧。”
他把她扶起来,他们第一次环顾鬼魂们所在的这个世界。
他们发现自己处在一片大平原上,平原远远地延伸到前方的雾中。他们看东
西所凭借的光源是一种暗淡的光,这光似乎均匀地存在于每一个地方,所以没有
真正的影子,没有真正的光,每一样东西都是那同样的暗黑色。
站在这个巨大的空间里的是成年人和孩子们——鬼魂人——多得莱拉猜不出
他们的数量。至少他们大多数站立着,尽管有些坐着,有些乱七八糟地躺着或睡
着,没有人到处走动、跑动或玩耍,不过很多人转过身来看着这些新到者,大睁
的眼睛里透着畏惧和好奇。
“鬼魂,”她悄声说道。“这就是他们全部所在的地方,所有死去的人……”
显然是因为她不再有潘特莱蒙,所以她紧紧地抓着威尔的胳臂,他很高兴她
这样做。加利弗斯平人飞到前面去了,他看见他们明亮的小身影在鬼魂们的头顶
上方冲刺和飞掠。鬼魂们惊奇地抬头尾随着他们,但是那寂静是巨大的,令人压
抑;阴暗的光使他充满恐惧,莱拉暖暖地贴在他身边,是他感觉到的惟一有生命
的东西。
在他们身后,鹰身女妖们的尖叫声仍然响彻湖岸。有些鬼魂忧虑地抬头望着,
但更多的鬼魂是盯着威尔和莱拉,然后他们开始向前涌来。莱拉朝后退缩,她还
没有力气像她愿意做的那样面对他们,首先说话的是威尔。
“你们说我们的语言吗?”他说道,“你们能说一点吗?”
虽然他们战战兢兢,恐惧而痛苦,但他和莱拉比所有死人合到一起的威信还
要大,这些可怜的鬼魂自己几乎没有什么力量,听到威尔的声音,这在死人们的
所有记忆中第一个清晰的声音,很多鬼魂走上前来,急切地想作出回应。
但是他们只能悄声耳语,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