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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他杀了一个人。
威尔七岁时,第一次认识到他的母亲和别人不一样,还有,他得照顾她。那
是在一家超市里,他们在做一个游戏:他们只有在没人看见的时候才能往小推车
里放东西。威尔的任务就是环顾四周,然后悄声说:“现在可以了。”于是她会
从货架上拿起一听罐头或是一盒别的什么东西,悄悄放进小推车。东西放进去以
后他们就安全了,因为他们都隐身不见了。
游戏很有趣,他们玩了很长时间。这是一个星期六的上午,店里人很多,但
这个游戏他们玩得很好,而且合作得很成功,他们彼此信任,威尔爱他的母亲,
而且会常常这样告诉她,她会告诉威尔她也爱他。
他们来到收银台时,威尔既激动又高兴,因为他们就要胜利了。当他母亲发
现钱包不见了,还说一定是小偷偷走了钱包时,这仍是游戏的一部分。但这时威
尔已经开始厌倦这个游戏,而且他饿了,妈妈也不再那么高兴。她真的害怕了,
他们又走回去,把东西分别一一放回到货架上,但这次他们得特别小心,因为敌
人得到她的钱包后,知道了她的信用卡号码,正在追踪他们……
威尔自己也越来越害怕。他意识到他母亲是多么聪明,她把现实中的危险变
成一场游戏,不让他害怕,可结果他还是知道了真相,为了让她放心,他得假装
不害怕。
所以小男孩仍然假装这是一场游戏,这样她就不用担心他是否害怕,他们虽
然什么也没买就回家了,但远离敌人他们就安全了;后来威尔还是在门厅的桌子
上发现了钱包。星期一他们去了银行,为了保险起见,他们撤消了旧账号,又在
别处开了新账号,危险过去。
但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威尔慢慢地、同时很不情愿地意识到他母亲的敌人并
不存在于生活中,敌人在她的心里。但那些敌人并没有因此变得不那么真实、不
那么危险和吓人;这只意味着他得更加小心地保护他的母亲。从超市事件开始,
他认识到,为了不让母亲担心,他必须假装。威尔的部分注意力一直关注着她的
忧虑,他是那么爱她,他会用生命去保护她。
关于威尔的父亲,在威尔还不能记住他的时候他就消失了。
威尔对他的父亲非常好奇,他经常问母亲一些让她头疼的问题,而大部分问
题她都回答不了。
“他很有钱吗?”
“他去哪儿了?”
“他为什么要走?”
“他死了吗?”
“他会回来吗?”
“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只有最后一个问题她能解答。约翰·佩里曾经是皇家海军的一位英俊、勇敢、
聪明的军官,后来他离开军队,成了一名探险家,到世界上人迹罕至的地方探险。
威尔听到这些觉得很刺激,没有什么比有一个探险家父亲更让人激动了。从那时
起,所有的游戏中他都有一个看不见的伙伴:他和父亲一起在丛林里披荆斩棘地
前进,在帆船甲板上以手遮眼眺望波涛汹涌的大海,在蝙蝠出没的岩洞里手持火
把辨认神秘的字迹……他们是最好的朋友,无数次救过对方的命,他们在篝火旁
笑谈到深夜。
但威尔渐渐长大了,他开始感到奇怪。为什么没有一张他父亲在日常生活或
探险时的照片?比如和其他胡须上结满冰霜的男子汉一起在北极乘坐雪橇,或是
在丛林里察看藤蔓植物覆盖下的废墟?为什么家里没有一件他带回来的纪念品?
为什么书本里从来没提到过他?
他的母亲也不知道,但她说过的一句话打中了他的心坎。
她说:“有一天,你也会沿着你父亲的足迹,成为一个伟大的人,你要继承
他的衣钵。”
威尔还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但他已经有了某种顿悟,并且被一种骄傲和使
命感鼓舞着。他的游戏即将成为现实。他父亲还活着,迷失在某处荒野,他要去
解救他,继承他的衣钵……有这么伟大的目标,即使生活困苦也值得。
所以他严守母亲的秘密。在她较为平静清醒的时候,他注意向她学习如何买
东西、做饭、收拾房间。当她糊涂和害怕的时候,他就能干这些活。他也学会了
如何隐藏自己,在学校里保持默默无闻,避免引起邻居的注意,即使母亲在害怕
和疯狂中几乎说不出话时,他也要做到这一点。威尔最害怕的莫过于社会有关机
构发现她、带走她,再把他送到陌生人的家中,什么困难都比这强。因为她也有
心中阴霾一扫而光的时候,她会重新快乐起来,嘲笑自己的恐惧,赞扬他对她无
微不至的照顾。那时的她是那么慈爱和温柔,他觉得没有比她更好的伙伴了,他
只想永远和她生活在一起。
但后来那伙人来了。
他们不是警察,也不是社会福利机构人员,更不是罪犯——至少威尔是这么
判断的。威尔想赶走他们,但他们对他毫不理睬,也不说要什么,他们只跟他母
亲说话,而那时的她又脆弱得不堪一击。
但他在门外听见他们在打听他的父亲,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那些人想知道约翰·佩里去了哪里,有没有捎带东西给她,她最后一次收到
他的信是什么时候,还有,他有没有和任何外国使馆联系过。威尔听见他母亲越
来越悲伤,最后他跑进房间让他们离开。
他看上去是那么凶猛,以致于那两个人竟没有因为他年纪幼小而觉得可笑。
他们可以轻而易举地打败他,或是用一只拳头把他打翻在地,但他毫不畏惧,怒
发冲冠。
他们离开了。这一幕让威尔更加坚信不疑:他的父亲肯定在什么地方遇到了
麻烦,只有他才能去救他。他的游戏不再充满孩子气,不再是内心的想像,它确
有其事,他必须表现出色。
不久之后他们又来了,声称威尔的母亲有事要向他们交待。他们是在威尔上
学的时候来的,其中一个人在楼下跟威尔的母亲谈话,另一个人趁机搜查他们的
卧室。她并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但威尔早早回家,发现了他们,他再次怒目以
对,他们又一次离开了。
他不愿向警察求助,怕母亲被有关机构带走,而他们似乎知道这一点,更加
纠缠不休,最后他们在威尔到公园去寻找母亲时破门而入。她的情况更糟了,她
认为她必须把湖边长凳上的每根木条都摸一遍。为了让她快点做完,威尔就帮助
她。那天他们回到家时看见那伙人的汽车消失在街口,他进屋后发现他们来搜查
过家,大部分抽屉和橱柜都被他们翻过了。
他知道他们要找什么。那只绿色的皮文具盒是他母亲最珍贵的财产,他梦想
能看一看里面的东西,但他从来都不知道她把它放在什么地方。他知道里面有信,
他还知道她时常哭着读它们,然后她就会向他讲起他的父亲。威尔断定那伙人要
找的就是这个文具盒,因此他必须采取行动。
他决定先给母亲找一个安全的地方。他左思右想,但他没有朋友可以求助,
邻居也早就对他们起了疑心,他能想到的可以信任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库柏夫
人。只要母亲在那儿安然无恙,他就准备找出那只绿色的皮文具盒,看看里面究
竟是什么,然后他要去牛津,为他心中的疑问寻找答案。但那伙人来得太快了。
现在他还杀了其中的一个人。
所以警察也会来追他的。
还好,他擅长避免引起别人的注意。他得比以往任何时候更要避免引起别人
的注意,时间越长越好,直到他找到他父亲或是那伙人找到他。如果那伙人先找
到了他,他可不在乎再杀几个人。
那天后来,实际上是半夜了,威尔走在离牛津城大约四十英里的地方,他精
疲力竭。他先搭车,又换了两次公共汽车,接着又步行,晚上六点钟才到牛津,
这时已经太晚了,他要做的事一件也做不成。他在“汉堡王”吃了晚饭,然后到
一个电影院躲了起来(即使正在看着电影的时候,他还是转眼就忘了电影的内容),
现在他走在郊区的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上,这条路一直通向北方。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注意到他。但他明白最好能马上找个地方睡上一觉,因
为时间越晚,他就越引人注目。问题是路边那些舒适住宅的花园里没地方可躲,
也没有一点快要到野外的迹象。
他来到一个大的环形交叉路口,有一条穿过牛津的东西环路,一直通向北方。
夜晚的路上车很少,他站的那条路也很安静,路两旁是大片的草地,草地后面是
一些舒适的住宅。在路两旁,沿着草地长着两排角树,那些树长得怪模怪样,树
叶紧靠在一起,树冠非常对称,看上去更像是小孩子用笔画出来的。路灯使得这
幅景象更加虚幻,像舞台上的布景。威尔已经被疲惫折磨得昏昏沉沉,他可能是
接着向北走了,也可能在其中某棵树下的草地上躺着睡了一觉;总之当他站在那
里试图使自己头脑清醒的时候,他看见了一只猫。
她和莫西一样,是一只花斑猫。她从威尔站着的地方,从牛津那一侧的马路
边的一个花园里不声不响地溜出来。威尔把手提包放下,伸出双手,那只猫走上
前来,用脑袋蹭他的膝盖,就像莫西那样。当然,每只猫都会这么做,但这还是
使威尔非常想家,他热泪盈眶。
最后,那只猫转身走开了。这是夜晚,她要巡逻,还要捕捉老鼠。她悄无声
息地穿过马路,走向角树外的灌木丛,这时她停住了脚步。
威尔好奇地注视着这只猫的举动。
她伸出一只爪子,在前面的空中拍打着什么威尔看不见的东西,然后她往后
一跳,拱着背,身上的毛竖了起来,尾巴僵直地伸着。威尔熟悉猫的动作,他警
觉地注视着,这只猫又接近了刚才那个地方,也就是角树与花园树篱之间一小块
空白的草地,她又开始拍打。
她又往后一跳,但这次不那么远,也不那么警惕了。她发出呼哧声,试探着,
抽动着胡子,过了几秒钟,她的好奇战胜了警惕。
那只猫向前一跳——然后消失不见了。
威尔眨了眨眼睛。这时一辆卡车沿着马路开过来,他靠在最近的一棵树上一
动不动地站着,车灯的亮光从他身边扫过。卡车过去了,他穿过马路,眼睛一直
盯着刚才那只猫侦察的地方,可这并不容易,因为那里没有什么可盯着的,但当
他来到近前仔细察看时,他看见了。
至少,他从某些角度看见了。它看上去就像是有人从路边两码远的空中挖去
了一条不到一码宽的方块。如果你处在水平的方向,那么这个方块就是竖着的,
它几乎无形无迹,从后面看则完全看不出来。只有在最靠近路的一侧你才能看见
它,但即使那样也很难看见,因为它前面也是一模一样的东西:一块路灯下的草
地。
但威尔毫不怀疑:草地那边是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他说不出原因,但他立刻就信了,就像相信火会燃烧,善良是美德那样确凿
无疑。他正在注视着的是完全新鲜而陌生的事物。
正是这个原因使他蹲下来进一步细看。他的所见让他头晕心跳,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