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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来一件沾着暗红血迹的红礼服——那是李郎的礼服,是他迎亲那天穿的——我抱着礼服放声痛哭,赤祖德赞跪在我面前,他说他真的不知情,他还说如果他早见过我,一定事事依我,只要看到我高兴,不管我嫁给谁。他说除了不能杀钵阐布、不杀达玛,他答应我其它一切要求,他还说他已经处决了那天参与杀害李郎的二千吐蕃兵——我终于对他开口说话,我说我想见李郎,只见一面,然后就真正做他的吐蕃王妃。他居然马上允诺说此事他可以办到。那天晚上,大相尚思罗来到宫中,在赤祖德赞一间供奉有许多奇奇怪怪的凶神恶煞的密室内,为我作法降神,尚思罗说李郎的魂魄现在人间,他可以让天上地下都不收他,这样我就能一直看到他。我看着尚思罗的深潭一般的眼睛,就渐渐昏昏沉沉半梦半醒,然后就看到了李哥哥,我居然忘记了和他已经阴阳相隔,我们仍象小时候一样尽情地说尽情地笑……
我开始正式做赤祖德赞的王妃了,虽然李郎到了另一个世界,但我至少还能见到他,况且我会守着那个来生的约定。一年后,我忍不住又求了赤祖德赞一次,他凡事都依我,就答应了。就这样,我每年都能见李哥哥一次,一共十次。三年前,尚思罗突然说他找不到李郎了,还说如果是找不到,那就一定是投胎或魂魄转寄到别人身上去了。李郎如果现在投胎,就不可能和我结婚,所以一定是转寄,而他转寄的人,一定是你!”李剑南听得背心冷气飕飕,干咳了一声,道:“阴间之事,很多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还是不要全信的好。”王妃叹息道:“正是,所以我这三年来,遍阅佛教经典,希望得到答案,希望我和李郎能在极乐世界相会,那样就不用管什么前世今生了,能永远在一起,可是如果极乐世界没用女人,或者女人要变成男人才能去,那我宁可不去那里!这也是我一直没给李郎做超度法事的原因,如果他升了天,我不能升天,那我们就来世就无法再续姻缘了……所以我就托大相尚思罗请了吐蕃最德高望重的洪辩大师来,就是想找机会向洪辩大师问明一切……一定是天可怜我!李郎变成了你,活生生出现在我面前!但你不认我,我怀疑你不是洪辩的徒弟,就派我的侍女在你们讲经的时候去偷偷搜了你们住的屋子,结果,你现在成了大唐进士和钦犯,真是有趣……”李剑南苦笑道:“我却不觉得有趣。我怎么就突然成了李菽了,唉!不过不管是谁,只要是男人,都受不了你处心积虑的这番勾引的!”王妃小女孩般天真烂漫地笑着,道:“我经常晚上的时候,一个人到这个偏殿里,穿上我‘沙拉洛’那天的衣裙,抱着李郎的礼服,想着他……”李剑南不禁为王妃如此的痴情而动情,双臂揽过她,在她脸颊上亲了亲,王妃腻声道:“今夜你就是我的李郎!”说罢热烈回吻李剑南,一只小手已重重扯开了李剑南的外衣,并将整个软玉温香的丰满身子压了上去……
李剑南确信自己凌晨飞檐走壁回到住的偏殿的卧房内时没人发现。
洪辩居然回来得比李剑南都晚,并且面上现出少有的怒色。李剑南装作才起来的样子开门和他打招呼,洪辩将他拉进自己的卧房,道:“我正好有话对你说!”李剑南也支支吾吾道:“我也有话要对你说……”洪辩一愣,道:“那我先说。鬼迷心窍,这个钵阐布真是鬼迷心窍、鬼话连篇、鬼头鬼脑!他居然摆了一桌山珍海味和御酒来请我吃,还让两个几乎身无寸缕的歌女来陪我,他自己也左拥右抱,污秽不堪。我断然拒绝后,他便喋喋不休向我宣说起外道邪法来,居然劝我皈依于他,让我座下弟子们也奉他为唯一上师。无怪这两年来不断传出僧人到平民百姓家里要吃要喝,让信徒供奉自己的妻女,甚至直接到信徒家里对其妻女行邪淫之事,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如此下去,连人都不是,还谈什么佛!此人不除,必贻害无穷!”
李剑南奇道:“我们本来就是来铲除钵阐布的啊!”洪辩叹道:“原来老僧想,毕竟是佛门同道,并不想就害了他性命,如今看来,此魔不除,我教危矣!”李剑南犹豫了一下,道:“钵阐布武功卓绝,又大权在握,要杀他,只能借刀,而且只能借赤祖德赞的刀!”洪辩道:“钵阐布在吐蕃立功无数,威望极高,多年来赤祖德赞对他全力倚重,想挑拨他们二人的关系,只怕没那么容易。”李剑南微微一笑,道:“本来我也觉得无从下手,但大师你刚才说钵阐布现在并不持僧人的清规戒律,好酒好色,如此一来,就有了一线转机。大师觉得属卢王妃的相貌如何?”洪辩道:“自然是万里无一国色天香。”李剑南心里忽然极不舒服,蹙眉,欲言又止,最后道:“如果王妃肯勾引钵阐布,引得赤祖德赞大怒,钵阐布就算不死,也定然失宠。”洪辩摇头,道:“赤祖德赞视这个王妃为心肝,自然容不得任何人包括钵阐布动他一下,但王妃万金之躯,又岂肯去做这种败坏自己名节之事?况且如果事发,她自己怕也难逃一死。”李剑南黯然道:“如果我求她,或许她会答应的,但我不知该不该求她……”洪辩一愣。
李剑南缓缓将昨晚之事向洪辩说了,洪辩也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揶揄道:“无怪这王妃第一次见你眼神就不对,不过你真是艳福不浅,这王妃可是吐蕃第一美女啊,别人连看一眼都看不到的。”李剑南急道:“大师这时还说笑!我也是一时从权,否则不但我二人性命不保,那搅乱吐蕃政局、沙州起义、收复河湟之事都统统无望了!”洪辩呵呵大笑道:“也算某种意义上的‘为国捐躯’吧……不过,只怕美人在怀时你无暇想这么多事情吧。”李剑南脸上大红,正欲争辩,洪辩忽正色道:“你可是剑南一带人氏?”李剑南道:“我在湖州长大,不过据我师父说我祖籍在四川。”洪辩道:“那就无怪了,李菽也是四川人,家乡相同,往往长相上就有些类似。况且王妃已经十几年没见李菽了,你只要有几分相似,便会自然引得她心神不定了。至于尚思罗招魂一事,恐是用了一种‘本’教的‘摄心术’,擅用此术者可控制人的思想行为,王妃如果见到的不是死后的李菽的魂魄,便有可能只是尚思罗引发了她以前的一些记忆而已……不过‘本’教密法甚多,王妃又没有跟你说出全部十次见李菽的情形,也就不好断言了……毕竟她现在把你当李菽,对我们大有好处,如果你真能说动她助我们一臂之力,钵阐布就难逃劫数了!”
李剑南道:“我昨晚问过王妃,赤祖德赞前段的确是病得命悬一线,但钵阐布不遗余力地施以救治,甚至不惜耗费自己的真气,这几日赤祖德赞病情已明显好转,还准备几日后会见全体大臣议政呢!”洪辩道:“那事不宜迟,如果赤祖德赞恢复健康,吐蕃上下定为之振奋,我们就更没机会了。”李剑南低头道:“可我真不忍心向属卢王妃提这个要求。”洪辩道:“剑南你欲成大事,便不能拘小节。当年钵阐布亲手杀了李菽,王妃一定对他恨之入骨,如果你给她出这个计策,她说不定会马上同意。”李剑南踱了几步,低声道:“只能如此了,那具体该如何做才能让钵阐布入瓮?”洪辩道:“想扳倒钵阐布,我们还要借助大相尚思罗和王爷达玛的势力,我现在就出宫一趟,去和尚思罗商议此事。”
送走了洪辩,钵阐布并未有丝毫的不开心,这老和尚拒绝自己的美意本在意料之中,这些只知道死守戒律枯坐等死的所谓“大乘佛法”信徒,不知道要修几辈子才能成佛,又怎知尽情纵欲享乐却能速证佛道的无上密法。
处理完一大堆的政事,如往常一样回到自己府中的练功密室,然后静等弟子们送今天陪同自己双修的“明妃”进来。每天享用一位处子明妃,已成定例,这些他享用过的“明妃”便再交由手下弟子们双修之用。昨晚那个不满十六的汉族少女,就令他回味无穷,据弟子说是从离逻些很远的墨脱一带的一个大户人家抓来的,这些愚民,居然不肯为活佛主动将自己的女儿献上,也只能发发慈悲强抢来帮他们积些功德了。
钵阐布盘坐于床上,身心微微一阵躁动——进献明妃的时间当然到了。一个小弟子躬身进门,却只有他一个人,钵阐布心中恚怒,正欲发作,却见那一向乖巧的小弟子莽罗蔺真笑嘻嘻道:“师父息怒,今天的明妃已到府内,不过徒儿擅自做主,先不带她进来……”钵阐布压着怒气问:“为何?”小弟子莽罗蔺真凑上前来,在他耳边小声道:“有一个师父早就想要的明妃自己送上门来了——吐蕃最美的女人——属卢王妃求见……”钵阐布一喜,又一惊,旋即一个耳光甩在了莽罗蔺真的脸上,喝道:“胡说!你怎敢对赞普的王妃不敬!”那小徒弟万没料到素来宠爱自己的师父会翻脸,强笑道:“是是,是徒儿不对。王妃是一个人来的,师父是否现在见她?”钵阐布深吸一口气,又呼出一口浊气,沉声道:“王妃前来,我做臣子的自然要迎候……王妃一定是有赞普密旨前来传达,你出去,叫前后左右的布防都看紧点,如有任何人闯入,立刻到密室来告知我!”
钵阐布觉得自己全身的肌肉都收紧了起来,甚至微微有些酸痛,就象自己当年第一次在南诏见到那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天女般动人的少女时的感觉。然而,这个天女是不属于他的,这个南诏最美的女人,也是吐蕃最美的女人,注定了即使不能属于达玛王爷,也要属于赤祖德赞赞普。钵阐布也从来没想过如何占有王妃,虽然得不到吐蕃最美的女人,但凭借手中的权势,大可以得到第二、第三美的,而且可以每天换一个新的。人要学会控制欲望,才能更好地满足欲望。做人如此,修行也是如此。钵阐布知道,今天做到这个强盛帝国一人之下的位置上,完全依仗赤祖德赞的全力维护,没有赤祖德赞压制尚思罗等一干暗中信奉“本”教的势力,自己的位置就一天都做不稳。军国大政都由自己一人掌握,和赤祖德赞已毫无区别,有这么一个人在上面,是自己的福气,而赤祖德赞当初之所以压制“本”教力挺佛教,也不过是为了夺回被吐蕃信奉“本”教的王公贵族们把持的朝政。虽然赤祖德赞本人实际上也还在密室中供奉“本”教的各种神像并且与大相尚思罗偶有暗中往来,钵阐布也佯装不知,这不过是一种政治上的平衡之术罢了。钵阐布最佩服的人物是三国时的曹操,雄才伟略,却又深谙进退之道,有生之年绝不称帝,却比称帝过得都舒服。钵阐布觉得自己很多方面和曹操堪有一比,自己也是覆雨翻云让大唐、南诏、大食、回鹘都对本国退让妥协。只是,钵阐布认为自己唯一和曹操不同的是——曹操最后是头风病病死的,而自己,一定是成佛升天,在享尽人间权柄富贵之后,再超脱这一切,永享天国的快乐……钵阐布忽然想起了属卢王妃当年的那双泪眼,那双桃花般曼妙的眼睛虽然是迷人的,但对自己射出的却是足以杀人的光——钵阐布有些后悔亲手杀李菽了。他激情澎湃的心稍微一凉。
王妃粉面含春,眼波盈盈,弱不禁风,我见犹怜。钵阐布不敢再多看,低头问安,向自己的客厅做了个请的姿势。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