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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忽悠-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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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shi一如既往地含糊着他的含糊,模棱着他的模棱,既没说出那句话,也没做出什么亲热的举动,但也没断绝跟艾米的来往。现在他没跟艾米一起修课了,所以半学术、四分之一学术的来往少了一些,但他仍然时不时地邀她去餐馆吃饭,看电影,听音乐会。艾米想,可能日本的“同学文化”就是这样的吧。

八月,Yoshi拿到硕士学位,还被E州一个很不错的大学录取读比较文学博士。他请艾米上一家日本餐馆吃了一顿饭,然后又邀请艾米到他寝室里坐坐,说有重要话对她说。

到了寝室,Yoshi拿出提琴,卖力地演奏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艾米听Yoshi拉琴的时候,总觉得他只是比较熟练而已,听不出什么令人感动的东西。但她听Jason拉琴的时候就不同,她常常会有一种心变得很软,人很想流泪的感觉。她觉得Jason 的琴声里有天分,有激情,有音乐细胞,而Yoshi只有技巧。

拉完一曲,Yoshi拿出一个天鹅绒小盒子,打开了放到她手中。盒子里是一个钻戒,但Yoshi 没有单膝跪下,也没问“Will you marry me?”,只是微笑着看她,好像在等她回答一样。

艾米很惊讶,Yoshi跟她认识一年多了,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I love you”,他们也没拥抱过,没有接过吻,他曾经有一次在看电影的时候,用一条手臂搂住她的肩,她把他的手摘掉了,他也就没再试过。她不知道他怎么突然一下就跳到送戒指这一步上去了,莫非日本就是这个风俗?

她搞不懂该怎么办,如果对他说“我不能跟你结婚”,他会不会说“我这不是在向你求婚,我是让你看看这枚戒指漂亮不漂亮”;说他不是求婚,他又的确把这枚带钻石的戒指放在她手里。她有点恼火了,他连这种事都是弄得这么模棱两可,这么难懂,她只能把这又归咎于文化差异。

她把戒指拿起来看了看,放回盒子里,模棱两可地说了句“That’s a good one”,就还给了Yoshi。Yoshi收起戒指,仍然是笑容满面。

八月底,Yoshi来向艾米告辞,说他要去E州了,他们互相说了take care,Yoshi就去了E州。他从那边写过几个email过来,谈谈那边学校的事,但好像双方都没什么话说,不知不觉地,就停了下来。

转眼到了十月底,有一天,艾米回家的时候,看见门外楼梯上坐着一个人,她正在纳闷是谁家的老土亲戚,怎么坐在交通要道上,就听那人说:“总算把你给等回来了,快饿死了。”

她定睛一看,原来是小昆,头发长长的,人也很疲乏的样子。他身边放着个旅行袋,身后走廊上还有个旅行箱。他对艾米说:“走投无路了,投奔你来了,先行行好,给口水喝吧。”

艾米把他让进屋里,问他:“怎么回事?好像很潦倒一样。”

“不是好像,是真的潦倒了。”小昆在沙发上坐下,艾米给他煮了一碗面,炒了些肉末放上面。小昆边吃边讲他的遭遇。原来他父亲在国内因贪污受贿被抓起来了,已经关了一段时间。他姑姑带信给他,说如果能把贪污受贿的赃款陪出来,可以免他父亲一死。他就把所有的东西都变卖了,把钱汇了回去。他父亲知道后,气得捶胸顿足,说我一把年纪了,死了就死了,你现在搞得两手空空,以后怎么生活?

艾米担心地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姐姐也没事。我父亲把什么责任都承担了,他——”小昆眼圈有点发红,说不下去了。

艾米很同情他,说:“你别急,我可以养活你。这里吃的东西不贵,我的奖学金足够我们两个人活了。”

“我想到这里找个餐馆工打打,加拿大那边找labor都很难,华人老板招工常常要懂粤语的才行,鬼佬的工厂,又要英语,而且像我这样一把年纪的,更难找工。”

“听说餐馆工很累的,你——受得了?”

“受不了也得受。没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我跟一个哥们合开的一家厂还在,只是现在还没开始赚钱,说不定哪天就赚起钱来,我就又发了。”

艾米住的是个一室一厅,她住在卧室里,厅里住了个访问学者。小昆来了,实在是不好住。她准备为他找个住处,跟别人合住。但因为是学期中间,没有什么人找roommate,好不容易有个找roommate的,别人一听说小昆不是学生,就觉得太复杂,不大愿意跟他合住。后来那个访问学者自己找了个地方跟人合住,艾米和小昆帮她把家搬了过去,小昆就在艾米客厅住下了。

小昆一天也不愿闲着,马上就嚷嚷着要找工作。两个人从电话本上找了几家餐馆的号码,就开始一家家打电话,问人家有没有工打。C城本来就不大,中餐馆也就那么几家,但中国学生和家属倒不少,所以愿意打工的多过愿意招工的,餐馆老板都挑剔得很。好不容易找到一家餐馆需要一个厨房帮工,工钱很低,但小昆也不愿放过,要去试试。

餐馆离得不算远,开车二十分钟就到,但小昆没车,又没美国的社会安全号,不能考美国驾照,C城公车又少,而且只开到晚上六点,小昆打工的交通就成了一个大问题。最后总算摸出一点规律,早上小昆自己坐公车去餐馆,晚上下班了,艾米就开车去接他回来。

小昆在厨房帮工,很累,也很受气。他干活有点毛手毛脚,刚开始又不熟,被大厨或者老板催促,就老是出问题。一下是炸鸡翅膀的时候被滚油烫了手,一下又在切肉的时候把自己的手喂到切肉机里去了,切菜切到手指的事情经常发生,差不多每天回来都有新的伤痕。

艾米为他清洗包扎,总是忍不住流泪,想小昆也是堂堂的J大法律系高才生,以前也是吃香的、喝辣的、开宝马、住洋房的,现在落到这步田地,受伤受罪不说,还受气。她劝他别打工了,说我养活你吧,你再打工,连个囫囵手脚都落不下了。

小昆总是嘻嘻地笑,说:“就是为了看你流这几滴泪才受这个伤的,来,抱我一下,切多少刀也值。”艾米就松松地抱他一下,他说,“嗯,你心里还是——疼我的,你只是还惦记着你那个成钢,什么时候你忘了他了,我就熬到头了。”

艾米每晚都去餐馆接小昆,餐馆的人总是开玩笑说:“小昆,你老婆来了,快回去空油瓶吧。”有的就喊:“不是空油瓶,是炸春卷。”

她问他这是什么意思,小昆不怀好意地笑笑,说:“这还不懂?想想我哪部分像油瓶、像春卷就行了。”

她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了,不过她也没办法,餐馆的那帮家伙,多数是光棍,有的是偷渡出来的,有的是旅游出来就黑在美国了的,都是长年累月没女人的,只好在嘴头子上快活一把。她不跟他们计较,只当没听见的。

小昆从来不声明说“这不是我老婆”,他总是对艾米说:“别当众揭穿我,就让我享受一下虚幻的幸福吧,那些家伙对我羡慕得不得了,以为我夜夜都是搂着这么漂亮的老婆睡觉,而他们连女人味都没得尝。他们不知道我夜夜都是活受罪——”

小昆说这些话的时候,艾米总是不搭腔。她想,他现在正处于不得意阶段,我不接受他就行了,用不着伤他的面子。小昆倒是挺注意,即便是晚上洗了澡,也穿得恭之敬之的。他一来就在客厅和厨房之间加了个活动墙,像屏风一样,一拉上,客厅就成了一间卧室。他还把她把卧室的门锁修好了,叫她晚上闩了门睡觉,免得某些人图谋不轨。

后来小昆总算从厨房跳出来,做了waiter,工作轻松多了,工钱加上小费差不多有以前的两倍。艾米问他怎么脱离苦海的,他说是靠出卖色相。她开始还不相信,但过了几天,就相信了。

有天小昆休息,晚上的时候,来了一个女孩找他。小昆介绍说这是他老板的女儿,叫Linda,高中毕业了就在父母的餐馆里帮忙。Linda长得挺甜的,身上的baby fat还没退尽,胖呼呼的挺可爱。

那晚,Linda就跟小昆在他房间里“开工”,小女孩咿咿呜呜乱唱无字之歌,搞得艾米心神不定,声音太大了一点,外面过路的肯定能听见,艾米生怕别人以为是她在开“个唱”,恨不得跑外面走廊上站着,告诉大家里面唱歌的另有其人。

Linda总是在晚上跑来,快半夜了,又开车离开。艾米问小昆:“你也不去送人家小女孩一下?”

“有什么好送的?”小昆不以为然地说,“她自己有车。”

“人家还是个小女孩,你——要有点责任心。”

小昆笑起来:“艾米呀,你还是个老脑筋,总觉得男女干这事,就是女的在吃亏。这些ABC们,哪里像你那样?把上个床当成是重大的牺牲?对她们来说,这不过就是大家happy一下,你以为她在指望我娶她?我一个打工的,要娶她,她都不会答应。对她来说,我只是个电动玩具,供她享乐的。”

艾米不同意:“你这是为自己开脱,Linda肯定还是爱你的,不然她也不会——”

“你这个人真是无法造就,教育你这么多年了,你就是不信。对所有男人和大多数女人来说,‘性’就是happy一下,生理上有那个需求了,就找个人做一下,就像肚子饿了要吃饭一样。还是我那句话,有爱肯定会希望有性,但是有性不等于都是出于爱。”

看艾米深不以为然的样子,小昆又说:“不过说实话,这样的女孩也只能拿来happy一下,代替不了爱情的。你知道我这些年来,爱的只有你——”

艾米打个暂停的手势:“好了好了,拜托不要亵渎‘爱情’二字了。你干什么我不管,只记得别搞得太大声,当心邻居报警。”

小昆说:“大声怕什么?邻居羡慕还来不及呢。其实这本来是你应该享受的快乐,可是你偏要抱着那个幻影不放。女人没男人,就像花朵没有雨露滋润一样,会枯萎的。成钢现在肯定是夜夜抱着他的ABC快活,说不定人都淘空了,被那ABC折磨得不成人形了,你还在这里傻乎乎地为他守身如玉——”

“你根本不懂我,我不是在为他守身如玉,我早就get over他了。”

“我知道,你想get over他,你知不知道那姿势在你们英语中叫什么?我也是刚从餐馆学来的,叫cowgirl。现在的女孩,都想get over我们男人嘛,自己掌握,想快就快,想慢就慢——”

艾米打断他说:“你只会黄腔黄调,我是说我已经不挂着他了,只不过还没遇到一个我——爱得上的人而已。你——人很好,但是你这种‘性’‘爱’分家的做法,完全跟我的——爱法——是两码事。有你这样的丈夫,我恐怕——天天都得戴绿帽子。”

“原来你一直是这样看我的?”小昆委屈得不得了,“我根本不是那种搞婚外恋的人,没有爱,我根本就不会结婚,我怎么会婚外恋?

小昆本来就油嘴滑舌,现在又在餐馆打了一段时间工,更是句句都像是黄段子,艾米只有给他一个不吭声,不然他越说越来劲。

小昆见她不吭声,又说:“你以为男人不懂得有爱的性比无爱的性更能让人飘飘欲仙?在这个问题上,我们两个其实有一半是相同的,那就是希望‘性’‘爱’合一,我们不同的地方就在于:如果不能‘性’‘爱’同时得到的话,我可以只要性,或者只要爱,而你不肯只要一样。唉,可怜我一张做律师的嘴,说不服你一个小丫头。”

后来就没见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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