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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四苦笑道:“弊在我件件通、却没一门精,要不然,也不会被你一眼就看破。”
沈虎禅道:“李剑客本来也定当发现,只争在他的眼睛不方便。”
“谁教他当日因情而毁目割舌?”梁四此语一说,李商一振剑的手背,青筋又突现了起来,梁四把话锋一转,道:“不过,他也因为你的出现,而把注意力全集中在你的身上,因而才没有发现到我的存在;”他耸了耸肩,道:“因此我才出手暗算。”他嘴里彷佛含着了什么垢物般的,轻呸了一声,似把渣滓吐了出来,道:“因是你才出手救了他。”
沈虎禅嘴角一嗡,但要说话,忽然双眉一皱,像双手抱刀一拢似的,紧紧的把眉心锁成一个川字,话便说不出口了。
梁四审察似的道:“你的伤,很不轻罢?”不待沈虎禅答话,又自言自语的道:“当然不轻了,先中了李商一一剑,又被八分道人的‘八弓弩’击中,再吃千蠢和尚一拳,你能硬挺到现在,还说了那么些话,恐怕当世再无几人能有此修为了……”
他自语自言的道:“楚铁剑可不可以?万人敌能不能移?蔡般若行不行?师父能不能?
”他一笑又道:“像我,我就不能了。”
“人贵自知,我自知不行,”梁四悠闲得就像在评赏书画:“像你在破了我的掌力后还能回刀反挫李商一,这点我就绝对办不到。”
他看向李商一,一双亮目至露出如小童般的好奇来:“你也伤得不轻罢?可是刚才你的“惘然之剑”,先退和尚、道士,再来攻我,依然利害得很!”
他啧啧有声地道:“可惜,可惜。”
他向沈虎禅和李商一都望了一眼,充满惋惜之情:“你们两位,都受了伤,而且都伤得不轻,反而是我,我没有受伤,体力也在最盛之时。要是在平时,单打独斗,要杀你们任何一位,我恐怕力有未逮,可是,现在……”
沈虎禅截道:“你错了。”
梁四唇边又似吐出什么垢物似的,用鼻子问:“嗯?”
沈虎禅道:“你只杀得了我。”
梁四轩起一只眉毛:“哦?”
沈虎禅道:“你别忘了,这儿还有姚道士、谭和尚、侯公子、杜青衣,有他们在,加上李商一的“一统神剑”一直都还没有出手,你是讨不了好的。”
梁四很爽落的道:“说的也是。他只以‘红剑之剑’发出了‘锦瑟剑诀’,看家法宝‘一统剑法’确是一直未曾出手。”
沈虎禅道:“所以,你能杀的和你要杀的人,只有我。”
梁四笑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我要杀你?”
“你、要、不、要、杀、他、都、一、样,”李商一开口了:“你、杀、不、了、他。
”
梁四又剔起另一只眉毛:“我杀不了他?为什么?”
“因,为,我,不,准,”李商一道:“你、若、动、手、我、就、跟、他、联、手、杀、了、你。”
他这句话一说,沈虎禅倚着的木鞘刀,突然下陷土中,疾沉寸余。
梁四把两边眉毛都扬了起来,哈哈笑道:“很好,听你这样说,今天,我是谁都杀不了了,连高唐镜也夺不回,那我还留在这儿干啥?”然后鼻子里哼了个调、很轻松、很愉快、很悠闲的样子,大步消失在竹林里。
只剩下满地的落叶。
远处的落花香。
第十四章黛玉青山
听到这里,将军自案前拉出了左手第二个抽屉,取出了两粒沉甸甸的铁胆,捏在手中,搓揉着,众人听到隐约自他手掌里,传出极悦耳的声音。
——在蔡可饥和徐无害听去,那乐声甚至有些踉李商一那一把红剑入竹子里的声音有些近似。
将军一面运揉着铁胆,一面斜睨着沈虎禅。
沈虎禅脸如紫金,双目紧闭,端然不动。
他全身衣襟,已为汗水浸透。
——如果这时候有人向沈虎禅出手攻杀,只怕沈虎禅唯死一途了罢?
——可是如果没有将军的命令,谁敢在将军府裹动手杀人?
——除非是将军要杀沈虎禅。
将军会不会杀沈虎禅?
他要不要杀沈虎禅?
想不想杀沈虎禅?
谁知道将军在想什么∶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如果奇+書*網有人会猜测到一些,那人定必是燕赵。
将军的敌人∶燕赵。
将军忽然向燕赵问道:“转述到目前为止,对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燕赵道:“第一,我怀疑梁四也受了伤。”
将军卸间:“是何事你会生疑?”
燕赵道:“听徐、蔡二位转述,梁四公子在足可乱真泥塑的马内掌,偷袭李商一,这一掌不带风声,隔泥马侵袭,定必是‘南天王’名成于世的独门掌功:‘隔山打牛’了。”
王龙溪在旁一脸不屑地道:“隔山打牛?这等三流江湖人物五流功力所施的九流掌法,垃圾不如!”
燕赵一笑,铁脸上对映着豪迈与风趣,“别人的‘隔山打牛’,确是雕虫小技,但钟氏一脉的‘隔山打牛’,可不能小觑!”
王龙溪嘿然道:“我就不信!难道姓钟的这头牛有三只角的不成?!”
将军忽然插口道:“龙溪。”
将军忽尔这样的叫唤,王龙溪一时楞了愣,肃然道:“在。”
将军正色道:“‘隔山打牛’是劈空掌力里最难练但又是最难练好,几乎历古以来都还没有人能够完全练成的一门掌功,你要是遇着了,千万不要轻敌。”
“是!”王龙溪这次不敢应得有丝毫轻忽。
燕赵看看自己的掌心,道:“听说钟诗牛的‘隔山打牛’,曾有过隔着老农丘一掌震毙一头牛的纪录,要不是他当年曾被“五泽盟”盟主以‘高唐指’震伤后脑,功力恐犹不止于此。”
王龙溪喃喃地道:“这似乎夸张了一些罢!”
燕赵一笑道:“传言总是理应要夸张。”
舒映虹道:“梁四说什么也没他师父厉害罢?”
“我不知道,”燕赵一摊手,通:“我既没跟钟诗牛交过手,也跟梁四素昧平生,倒是将军……”
将军道:“我跟钟天王倒是交过手。”
人人都把视线转向将军。
人人都想知道战果如何。
将军却只问燕赵道:“‘隔山打牛’这种掌功,若被武器所破,只怕极难自保。”
燕赵道:“可是沈虎禅却破了他的掌力。”
将军接道:“用他的刀。”
燕赵颔首道:“所以四公子也极可能受了点伤,他只是不愿说出来罢了。”
“说出来,李商一负伤,沈虎禅受伤,但还有谭千蠢和姚八分,”将军道:“梁四当然想活着来,活着回去,日后还要活着暗杀李商一。”
“故此,他用话来慑住场面,然后洒然而退。李商一可能着得出来,但他无意要杀梁四。沈虎禅或许也一早看破,但他更无力杀梁四。”燕赵补充道:“他要不是也受了伤,断不会连‘高唐镜’也不设法夺取的。”
将军含笑道:“高唐镜?”
燕赵道:“这便是我第二个疑虑。高唐镜原是蔡般若志在必得之物,因为他练的是‘高唐指’。据江湖传言,蔡般若的‘高唐指’之所以略逊方振眉的‘王指点将’和桑书云的‘长空神指’,而与雷卷的‘失神指’及自愁飞的‘惊神指’齐名,最主要原因是,他失去了足以助成练功关键的‘高唐镜’。”
“就算没有高唐镜,蔡般若的高唐指已是东北一绝了,”将军似有些忧虑,“若然再有此物,无疑如虎添翼。”
“同样的,‘万水千山’钟诗牛对‘高唐镜’也求之若渴;”燕赵道:“这件事是使‘南天王’和‘五泽盟主’多年失和后再度碰头的三天原因之一。”
将军问:“‘南天王’钟诗牛为何对这区区一面镜子,也有这么大的野心?”
“因为鬼。”
众人俱听不明白。
“鬼?”
“对,”燕赵一点也无戏谑之意,“钟诗牛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叫做钟小倦。”
楚杏儿笑道:“听这名字,可真有点倦了。”
沈虎禅运功疗伤,已渐见好转,楚杏儿心里舒宽,这才又比较呈现爱玩的本性来。
“钟小倦一向得南天王的宠溺,可是她现在很倦,”燕赵道:“真的很倦。”
“倦?”楚杏儿奇道。
“据说她是给鬼魅上了身,神智不清,”燕赵道:“以南天王的势力,遍求名医,药石罔效,到最后,也只有相信了这一个事实:钟小倦若不是给鬼上了身,就是撞了邪。”
将军恍然道:“无怪乎他对高唐镜志在必得了。”
楚杏儿仍是不懂:“为什么?”
将军对他女儿特别宽和:“因为传说高唐镜除了可以照人纤毫毕现,比目见更明之外,还可以照出妖邪,辟鬼逐魔。”
将军道:“这倒奇了,无独有偶。”
燕赵眼睛一亮,通:“你是说蔡黛玉?”
楚杏儿忍不住又间:“蔡黛玉?什么蔡黛玉?”
“蔡般若早年娶妻,只余一子,武功高绝,”燕赵道:“他是——”
楚杏儿即接道:“蔡五?”
“别自作聪明了,”将军微愠道:“蔡五原名‘小五子’,只是蔡般若收养的一名孤儿,长大后取名‘青山’,但江湖上人人尊称之为‘五公子’。蔡般若的亲子,是蔡黛玉。”
“蔡黛玉?∶”楚杏儿偏了偏首道:“这像是个女儿家的名字嘛。”
“你别小观了他,这年轻人的武功高到不可思议的地步,据说此人若全力出手,恐只在其父之上,惜乎他的武功,时灵时不灵……”
燕赵叹了一声,“可惜可惜。”
楚杏儿索性问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子?”
“他这儿,”燕赵用手指了指头部,“有点不大好。”
楚杏儿仍是不明白:“不大好?”
“传说他忽如天才,忽似白痴。时发人之所未见,智慧过人;时又语无伦次,形同疯癫;”燕赵说,“据说他也曾被妖孽缠身,方才致此。”
将军道:“蔡般若为了他的儿子,钟诗牛为了他的女儿,对高唐镜都是非到手不可。”
燕赵道:“正是如此。”
将军道:“可是,这面高唐镜,咱们也是势在必得的。”
楚杏儿婉然一笑道:“这面镜子爹爹当然不是要夺来医我的。”
“这是面照妖镜,据说连人心败坏、忠诚与否,都可以立即照出个所以然来。”将军说:“只要一人在镜后,手拿镜子往对方一照,就可照见对力是否真心诚意,露出原形。”
楚杏儿道:“你是想给当今圣上照照,好让蔡京、童贯、王缃、李彦这些奸佞之徒都无所遁形。”
将道道:“不呈圣上照一照,他是永不相信蔡京等人是如何弄权误国,无法无天。”
燕赵道:“所以,万人敌对高唐镜也志在必得,要不能得,宁可毁之。”
将军道:“高唐镜,是‘南天王’、‘五泽盟’、万人敌和我们共同争取的一件东西。
”
“这番南天王派人北上,五泽盟遣人南下,却不只是为了高唐镜。”燕赵道:“据说是蔡京策动,梁师成献计,以朱劬出面,同这南北二宗武林实力招手,要他们三军平山东张万仙、河北商托山之乱,实是要武林势力收揽为己所用,以壮声威。”
王龙溪一听,似知此事关系重大,顿时紧张了起来:“他们会答允吗?”
“他们都不是庸手,未必看不出蔡京招揽之意;”将军道:“这下他们定必左右为难。
难以取决、进退失策、动辄得咎:要是加入,很容易使被江湖好汉瞧不起,而且当作残杀武林同道的先锋,死也死得不乾脆;要是不允,可能马上就变成了朝廷要敉剿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