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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映虹道:“我也奇怪,他很平静,如果不是现在听杏儿转述,我还不知道他昨天才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
燕赵眼里露出了一种神色。
通常他只有在看向将军的时候才有的神色。
他说:“好个沐浪花。”
将军道:“他下决心了。”
燕赵道:“你是说……”
将军道:“报仇。”
将军向楚杏儿问:“剩下那两名‘少年剑’,是不是楚冲、楚撞兄弟??”
楚杏儿答:”是。“
燕赵望向将军的神色,就像他刚才说:”好一个沐浪花”和“果然是沈虎禅”一样。
他还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将军即问:“你不喜欢这对兄弟?”
燕赵道:“不是,我根本不知道有这两个人。”
将军道:“那你为什么叹气?”
“我叹气便是因为我居然完全不知道的两个人,而你却了如指掌;”燕赵道:“你的人手,多不胜数,但他们的武功特长名字,你都能记得一清二楚,有你这样的敌人,我能不叹息?”
将军微笑:“我只知道,在那种场面里,如果还能有最后二人活命下来,那么,就一定是楚冲和楚撞。”
芜赵道:“结果你猜对了。”
将军道:“有一件事我却不敢胡猜。”
燕赵道:“什么事?”
将军道:“沈虎禅现在究竟已夺回高唐镜,还是已被人夺了命?”
燕赵望向楚杏儿,问:“沈虎禅有没有跟你约好,他什么时候才回到‘将军府’?”
楚杏儿一向都很喜欢这位“燕叔叔”。
因为这位“家里的敌人”、“眼中的钉”、“肉中的刺”,却比任何人包括她爹爹更关怀、了解和照顾她。
她恨愿意回答燕赵的话。
虽然她同答的时候,几乎要哭出来了。
因为她的确很耽心。
很耽心沈虎禅的安危。
她不知将军也很耽心。
很耽心她为何会对沈虎禅这么担心。
“他说今天日落前就要同来,”楚杏儿不知道自己眼梢已有泪,悄没声息地滑落到柔颊上,“要是没有回来,就叫我告诉爹爹,不必再等他了……”
日落的时候,沈虎禅会不会同来?
夕阳西下,断肠人还在不在天涯?
第七章空虚寂莫冷
沈虎禅并没有留在楚杏儿身边多少时候,正静坐调息了一会,就走了。
带蔡可饥一道走。
沈虎禅甚至没有拔掉嵌在身上的钱镖。
楚杏儿一见,那十枚钱镖,无一不打在死穴要害上,张十文的暗器手法,就连沈虎禅也破不了。
不过,钱镖只堪堪沾及皮肉,并没有深入肌里筋脉。
沈虎禅在发刀的时候,罡气早已遍布全身,钱镖是打在他身上,但并未曾造成多大杀伤力。
楚杏儿想替沈虎禅拔除钱镖。
沈虎禅陡地睁开双目。
他按住了楚杏儿的手。
楚杏儿先是吃了一惊,后又觉得羞赧。
“不要拔除,”沈虎禅柔声道:“一拔,我的真气反而泄了,让它留看好了,待事情过后才拔除,不妨事的。”。
他拍了拍楚杏儿的手背,像安慰个小孩子。
然后便运气调息。
更剧烈的战斗在前面侯看他。
楚杏儿不敢再骚扰他,她知道眼前这个人一旦决定了要去做什么事,便谁都挡不了挽不住动不得的。
她只有替他护法。
——强敌说不定还在周围。
“少年剑”中的楚冲、楚撞兄弟正向蔡可饥追问发主的事,并替他舒筋活络,蔡可饥把沈虎禅单刀追斩数大高手的事说得活形活现,楚否儿便是在这时候听得沈虎禅如何救蔡可饥而退姚八分的。
沈虎禅只歇了一阵子。
甚至还不及一盏茶时光。
他立起、抄刀、吸气,向楚杏儿点了点头示意,然后向蔡可饥道:“走吧。”
沈虎禅就这样走了。
楚杏儿和沐浪花、司马不可、楚冲、楚撞一路支撑看回到“将军府”,然而现在已近黄昏了。
沈虎禅仍然没有回来。
——沈虎禅还会不会周来?
将军疼惜地看看他的女儿。
独生女儿。
而且也是仍是独身的女儿。
“你已经很累了,”将军道:“你为何不歇歇呢?”
楚杏儿说:“我要等他。”
“让我们来等他,不一样吗?”
“他救过我,我不想看他出事……”
“他救过我的兄弟和女儿,我也不想他出事。”
“爹,”楚杏儿似鼓起了极大的勇气,间:“如果他能回来,他会对他怎地?”
将军微微笑道:“你要我对他怎地?”
楚杏儿低看头说:“他是个人才……很有用……”
忽然抬起了头,恳求似的说:“爹,女儿看他是真心效忠于你的,你就——”
将军冷冷地道:“你知道我一向是疑人不用——”楚杏儿的心往下沉。
她抗声道:“可是——”
将军依把然话说下去:“不过我也一向用人不疑——”他声音转为慈霭:“他不是个很有用的人吗?爹爹一向喜欢用有用的人!他不是很忠诚吗?爹爹一向喜欢用肯为我效忠的人。”
楚杏儿喜出望外,要不是当看这许多人面前,真会扑过去飞抱看将军。
将军笑了:“何况,他还是我女儿所欣赏的人呢!”
楚杏儿的脸红了。
同为她是将军的女儿,将军苦心要培植她,让她一早就出来江湖历练,原因很简单:“杏儿,爹爹要你受煎熬历风霜独自解决难题,不一定是要你成为我的强助,也不是要你非有大成就不可。爹爹只有你一个女儿,爹爹的仇家不少、树敌又多,你要是没有独当一面的能力、解厄克敌的能力,怕日后险途难渡,所以你一定得要自强不息。”
楚杏儿也真的自强不息。
加上她的聪明、机巧、讨人欢喜,很快的她便真正成为将军摩下的三面令旗之一。
可是,一个洁身自爱而又自视甚高的女孩儿家,在江湖上,在风尘里,同样会感觉到空虚、寂寞和冷。
她是将军的女儿。
谁也不敢沾她。
她的武功眼界皆葚高明,谁都沾不上她。
将军是她的严父,她对他且敬且畏,但她却没有一个可以倾吐的人。
她自幼丧母。
母亲也是文才武略俱能的人,可惜就丧在万人敌手里。
连回万人敌的独子,据说也丧在将军剑下。
故此,将军与万人敌除了在派系上的对立之外,彼此还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楚杏儿平日结交了不少豪杰英侠,诸如兜玉进、唐多令、冷秋帆等,但她不会向他们倾诉心事。
她宁颇向燕赵倾吐。
燕赵虽是将军的敌人,却是她很好的倾听者││甚至可以说是她的知音。
这些年来,她在江湖上闯荡,已学会了不怕凶无惧恶而且脸皮已厚得不会变色良心早已不见了,没想到,将军的话,竟会使她脸红,一念及沈虎禅,还会心跳加速。
这点连楚杏儿自已都不知为什么。
所以将军接下去的话,她便无法集中精神,只听到一部份,将军好像有些喟叹的说:“……只不知沈虎禅肯不肯为我所用……”
然后他们便讨论了起来。
其中又以王龙溪为最大声。
她真想叫王龙溪为“王大声”——不,是“大声王”才对。
这么多人里,她最不喜欢听王龙溪说话:既快、又急、特别大声、而且不经脑袋、还自以为是!
——这头大没脑、脑袋生草的呆瓜!
她宁愿听舒映虹说话。
至少舒三堂主很温和、耐心、聪明、且善解人意。
她也情愿跟慕小虾说话。
慕小虾虽魁梧、粗鲁、大块头;但是他怕她。
她喜欢人怕。
人越怕她越高兴。
武功越高块头越大的人越是怕她就越好玩。
可是她知道沈虎禅不怕她。
一点也不怕她。
说也奇怪,她反而有点怕他。
也不是怕他什么,而是怕他不高兴、怕他不开心、怕他不喜欢自己。
她也不知道自已为什么要怕这些。
——这本来又“不关她的事”。
她忽然觉得千头万绪,也许是因为曾经受过一晚的惊恐,受了一夜的风霜,同时也战斗了整个黑色的晚上,她的脸一下子冷,一下子热,两颊一下子凉,一下子烧,脚下也有些飘,头上更有些恍惚。
她勉强敛定心神。
——可不能歇看。
——要等沈大哥回来。
她集中精神,正好听到将军在跟燕赵说:“你也累了。”
——燕大叔累了?
——他为什么累?
——他怎么累?
燕赵道:“不累。”
将军道:“你也忙了整个晚上。”
燕赵道:“忙,不一定就累。”
“对,正如疲,不一定倦,”将军道:“疲只是身体的累,倦则是连精神意志都累了。
”
燕赵道:“只要忙得有收获,就算疲,也不觉倦。”
将军似是不经意地问:“你有收获么?”
燕赵爽快地答:“有。”
将军一笑。
可是楚杏儿不懂。
她不懂他们到底在谈些什么!她以为自已没留意先前的谈话,以致跟不上内容。
其实不仅是她不懂,连舒映虹等人也没听懂,将军和燕赵究竟在说些什么。
不过他觉得自己必需要报告一件事。
一件很重要的事:“蔡般若来了。”
蔡般若来了。
蔡般若是东北“五泽盟”总盟主。
他在武林中,有看举足轻重的地位。
他的“高唐指”不但是东北一绝,据说只有当年的“长空帮”帮主桑书云之“长空神指”,以及白衣方振眉之“王指点将”才能克制他,他德高望重、博学旁通,有人说,如果不是他遇事太过裹足不前,不能全身投入,他旗下的“五泽盟”,早就在二十年前大举中兴。
正如将军和万人敌是以相埒,蔡般若在武林中的位份,只有西南“万水千山”钟诗牛才能匹比。
“五泽盟主高唐指”与“万水千山总是牛”本身就有很多缠绕不清的渊源与纠葛,总之“五泽盟”的蔡般若,因西南有“南天王”的钟诗牛在,一直都不肯踏入长江以南一步。
可是蔡般若这回却来了。
以蔡般若踉万人敌与将军的微妙关系,他的出现,足可影响均势的战局。
——问题是:蔡般若因何会在此时此境此际此地出现?
连王龙溪都不禁动容。
将军并不动色。
燕赵也不动容。
燕赵望望屋梁。
将军也看看屋梁。
他们倒似一早就已知道此事。
连舒映虹也不禁楞了一楞。
——难道是自已报导错了消息?
曾有过这样的先例:舒映虹孜孜地报告一个重大而秘密的讯息,结果到了后来,才知道根本是个错误的,将军早就知道了,当面指出时,舒映虹不免有些讪然。
他当然不希望这种事情会重现。
——一个人,实没有几次面子可丢。
不过看将军的情形,又不似对他所提供的讯息怀疑。
他反而向燕赵心平气和的道:“他果然来了。”
燕赵也平静地道:“他真的来了。”
将军抚髯:“也许,他早该来了。”
“要掌灯了,”燕赵说:“沈虎禅也该回来了才是。”
话未说完,忽听外面远远远远远远有马嘶声。
一人怆惶而入,足不沾地,身法极为高明。
他人未到,已屈膝,脚未沾地,额头已同将军一头跪了下去,发出“砰”地一响,疾道“禀报将军,有敌骑一人正往关口里闯——”语音未了,另一人已疾掠而入,额上满是密集的汗珠,来不及跪倒便已叫道:“禀将军,来人已闯入大门——”他的话未完,马嘶声已极逼近,又一人如流星般射到,人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