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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白一听静玄禅师和法普和尚己带著陈凤钧走去,他虽放了些心,但是因听说他们是往北京去了,心中又不禁猜疑,便点了点头,又问说:“那两个和尚全都是骑著马走的吗?”
店伙说:“他们本来有两匹马,昨天就卖了一匹,今天走的时候,就是那年轻一点的和尚骑著马,那老和尚却是坐在车上。”
李慕白点头说:“那就是了。”店伙说完话,就出屋去了。
这里李慕白就又思索了一会儿,便亲自到柜房借了纸笔,拿回到屋里,写了一张字柬,大意就是“确闻静玄等已北去,想被身畔有负伤之人,故不愿再生事。今奉上白银五十两,请姑娘查收,病愈后可雇车北返,能迟两三日动身更好。路上如遇敌人,千万设法躲避,不必攫其锋芒,此非我等惧被,盖亦为省去无谓之纷争。谨此即颂路安,知名不具。”写过后,折叠好了,带在身畔,又由身畔取出五十两银票,走出店门,找了一家钱庄,把银票兑成现银,然后手托著银两,来到白云庵前。
先取出那张字柬,随后上前打门,连打了几下,里面才走出一个小尼姑。李慕白就恭恭敬敬地问道:“小师父,你们这里住著一个姓俞的落难的姑娘,现在她的病好一点了吧?我是她的亲戚,现在来给她送点东西。”
那个尼姑发著怔,瞧著李慕白,说:“你问那个姓俞的姑娘吗?她的病好来,刚才已然走了。”
李慕白一听,不由得十分诧异,暗想:俞秀莲怎么走得这么快?她手中一个钱也没有,可往哪里去了呢?就问说:“俞姑娘是甚么时候走的?她是往哪里去了?”
小尼姑说:“她的病也好得真快,在昨天就能坐起身来了,今天早晨就要走。我们老师父还要劝她多歇两天,可是她不肯,她就走了。”
李慕白又问说:“她走的时候手里没拿著甚么东西吗?她是往哪里去了?”
那个尼姑翻眼瞧著李慕白,仿彿究问似地说:“你跟她是甚么亲戚?”
李慕白说:“我们是同乡,论起来也算有点亲戚的关系。我是作买卖,因为今天来到这里,听人说她在这里得了病,多蒙师父们救了她,现在就住在宝刹里,我这才来看她,想送一点钱,叫她回家。”
小尼姑说:“我们现在正疑惑她,本来我们救她来,是受了一个老和尚的托付,她来的时候是人事不知,身边甚么东西也没有,可是她走的时候,手里却拿著而把刀,不知她是从哪儿得来的。”
李慕白一听便觉著秀莲行走的时候,行迹太不谨慎,以致引起尼姑们生疑,遂也故意做出惊讶的样子,说道:“是吗?不过我知道那姑娘的家里,却是干镖行的。现在她既走了,师父们也就不必管她啦。不过,她既是我的同乡,又是亲戚,她在这里住了几日,我应当替她谢谢师父们。”
说话时候就取出的莫五六两银子,要叫尼姑收下。尼姑却不敢收下,进到里面问过了她的师父,然后才出来,把银子收下了。
李慕白离了白云庵,急忙回到店中,又把那年轻的店伙叫来,托付他再出去打听,有甚么人看见一个手中拿著双刀的姑娘没有。店伙翻眼瞧了瞧李慕白,似乎要问李慕白,为甚么要打听这些事?
李慕白却又掏出一串钱来给他,这个店伙也就顾不得细问了,遂又高高兴兴地走了。这次出去的工夫可不小,足有两个钟头,李慕白在店里都等急了,那店伙才回来。李慕白见他满脸通红,一说话就由嘴中冒出酒气,他说:“大爷,你叫我打听的那个姑娘,可真是奇怪!谁都认识她。
前天她在城外头得了病,卧在雪地里,后来被白云庵的尼姑给救去了。这才两三天,她会病好了,刚才有人看见她手里拿著两口刀在街上走,见人就打听长兴店在甚么地方。后来就找到南关长兴店,就要去见那里住的和尚,可是和尚一早走了,她就雇上了一辆车往北追去了。”
李慕白一听,不禁惊得立起身来,又问一那姑娘是甚么时候走的?”
店伙说,“走了大概也有三四个钟头了。”
李慕白就说“你快给我备马,我也得走!那姑娘是我的乡亲,我追著她还有要紧的话跟她说呢!”
店伙说:“她坐的车是顺著大道往北去了,此时至少也就走出二三十里去,大爷你骑著马去追,不出两个钟头,一定能把她追上。”
李慕白点点头说:“好,你快给我备马去。”
当下那店伙出屋去备马,李慕白就匆忙地收东自己随身的一个小包裹,心中十分著急。暗想:俞秀莲未免太心骄性傲了!我劝她不要去惹那静玄禅师,不想她还是偏要找静玄掸师去报仇,她现在雇车北上,一定是追赶静玄禅师去了。
静玄禅师也是坐车走的,而且他们带著一个受伤的陈凤钧,车走的必然很慢,秀莲一定能够追赶得上。她若再与静玄争斗起来,那时静玄真许要点她的死穴了。
此时店伙把门一拉,说:“马备好了,你大爷这就走吗?”
李慕白付了店账,遂拿著随身的小包和那口用黑布包裹的斩钢削铁的宝剑,牵马出了店门,就骑马往北奔去。出了北门,认清了大道,他一直往北走去。
这时天色已过午,风刮得甚紧,路上稀稀的有些行人和车辆,地下铺满了残雪,所以马匹也不能快走。
李慕白就向路上的人打听,问他们是否看见有一辆车上坐著一个姑娘由此经过。路上的人却都摇头,说是没有看见。李慕白想看秀莲大概是早已走过去了,他遂就放马紧行。直走了六七十里地,依然没有看见秀莲的车影。
李慕白又恐怕将秀莲落在后头,他就不敢再往下快走了。他下马松了松肚带,然后再上马去,慢慢前行。又走了有十多里地,就望见了一座城池,这却是内邱县境了。
李慕白赶紧勒住马,心说:我不能再往下走了,由此往东五十里就是钜鹿县,由钜鹿再往东三十余里,就是我的家乡南宫。我想俞秀莲既由她家的附近经过,就不能不先回家看看去吧?于是就决定在这里歇下,歇一天,如果再见不著秀莲,那明天就往钜鹿县去。如到钜鹿,只要知道秀莲已平安回到家中,自然也就不必见她,就直回南宫,到家中去望看望看。
当下他就在街上走了走,然后就想找个地方用晚饭,再找店住。街旁虽有几个酒馆,但里面的人很杂乱,李慕白不愿进去。找了半天,才见街西有一家门面很小的酒铺。
李慕白到了门前,先往里看了看,就见里面只有两三个酒客,李慕白就问说:“掌柜的,你们这里卖饭不卖?”
那柜上一个五六十岁的老掌柜子就说:“酒肉都是现成的,要吃馒头自己到隔壁买去。”
李慕白又问:“马匹拴在门前不要紧吧?”
老掌柜子又说:“不要紧,在大街上谁还能把你的马偷走?”
李慕白一听这老掌柜子说话非常不和气,不由笑了笑,将马拴在门前挂幌子的木杆上。到隔壁买了几个硬面馒头,然后进到酒铺,找了张桌旁坐下,叫掌柜子切了一盘内,拿来一壶酒。
李慕白就先斟著酒饮了一杯,看见座旁的三个客人正在谈天,那老掌柜子在台上切肉。这个情形很像三年前自己住在北京法明寺的时候,那时天天在史胖子的小酒铺里去坐,由那时自己的放荡生活,又不禁想起谢纤娘来,觉得自己大没有决断,否则决不至于弄成那样凄惨的结局。
其实谢纤娘后来嫁了徐侍郎,已与我毫无情义可言,只是那天雪夜,她死得太是凄惨了。她不死于苗振山之手,却死在我的面前,那时景象的凄惨,我心中的悔恨,简直是永远也忘不了。
这样一想,不禁长叹了一口气,满满地斟了一杯酒,一口饮下去。然后用筷子夹了几片肉。他正要吃下去,忽然棉布帘子一掀,由外面进来一个身穿青布棉袄的人,把两只小眼睛直直盯著李慕白。
李慕白一看这人十分的面熟,忽然想起此人是在北京穷混,常给史胖子探听事情的那个小蜈蚣。李慕白赶紧把头低下些,意思是不叫小蜈蚣认出来。
可小蜈蚣早已看出这位正在饮酒的、有点胡须的人就是三年以前名震南北的李慕白。他像很谨慎地走近前来,低声说:“李大爷,你还认识我吗?”
到了这时候,李慕白想著不认也不行了,遂点了点头,一点不动声色。就一面自己斟酒,一面慢慢地问说:“你从甚么地方来?”
小蜈蚣说:“说起来话长,李大爷你现在住甚么地方?回头我找你去!我还有些要紧的话要对你说呢!”
李慕白听了这话,脸上才稍稍变色,就说:“我现在还没有找著店铺,你先到外面等我去吧,我还有事要托你给办。”
小蜈蚣说:“街东刘家店那里的掌柜的跟我认识,我叫他们给大爷留一间房子好不好?”李慕白点头说:“也好,你就先去那里等我去吧,我喝完了酒就去。”
小蜈蚣答应一声,转身就出屋去了。
这里的三个酒客和一个老掌柜子,对于刚才进来的这个没说了几句话的人都不甚注意,李慕白心里却添了许多事情。暗想:“很凑巧,竟在这里遇见小蜈蚣。小蜈蚣他完全晓得我的来历,大概他不至于去报官,或是把我的行踪去告诉旁的江湖人吧?”因就想回头可以多给他些钱,他一定可以为我忠心办事了。
遂就很快的把酒舨吃完,然后给了酒钱,便走出小酒铺,一看小蜈蚣正在门前站著呢!他一见李慕白出来,便说:“刘家店的房子已找好了,李大爷到那儿去歇著去吧。”
遂就替李慕白解下马章著。往南走了不远,街东就有一家店房,字号是“刘家平安老店”
李慕白随同小蜈蚣进到店内,就见小蜈蚣跟这店家非常熟识。马匹由店伙牵到棚下去银,李慕白自己拿著宝剑和小本包进到一间屋内,店伙给打来险水,沏了茶,并问李慕白吃甚么饭。
旁边小蜈蚣替李慕白说:“这位客人已经吃过饭了。”店伙遂就出屋去了。
这里小蜈蚣向李慕白笑了笑,说:“刚才李大爷在街上走的时候,我就看著你很眼熟,后来我一细想,才想起是你大爷。这两三年没见你大爷的面,你大爷一向倒好吧。”
李慕白点了点头,说:“今天也就是你,换个别人,就是他认得我,我也不能认他。我的事情都瞒不了你,在北京城身负重案,在江湖上我有不少的仇人。果然你要把今天儿著我的事对旁的人去说了,你可知道,我这个人不是好惹的!”
小蜈蚣连说:“大爷,不用你老人家嘱咐我,我无论见著谁,我也不敢说。现在我来找你是有两件要紧的事,要告诉你!”
李慕白赶紧问:“甚么事?”
小蜈蚣说:“自从你大爷在北京逃走之后,我在北京也立足不住,我就逃到这里来。这里有我两个朋友开设赌局,我给他们帮忙,倒比以前混得好了。今年夏天,我还回了一趟北京,德五爷跟俞姑娘都很平安,可是我也没敢去见他们。不过据我看,你大爷早先那件官司,现在倒没有甚么人提了,譬如你大爷这时回北京,只要别太出头,大概也不至于有甚么人跟你为难。
只是,现在江湖上却无人不提说你,早先人家还都知道你大爷是在江南遭了难,现在人家可都知道了,你大爷不但没有遭难,还往北方来了,我在的那个赌局,里面赔钱的时候,也甚么话都谈。因此在前些日子就听人说,现在保定城内的黑虎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