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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就说,我去看看,看能不能说通。
老奎虽然不当支书了,但他一直还是支部委员,村子里的事还一直参与着。他知道,这次为改变村里的燃气问题,石头真的费尽了心,他这么跑来跑去的争取资金,跑来跑去地做工作,还不是为了大家过上好日子,为了改变村里的落后面貌?要说他自己,早就装上了沼气,该享受的也享受了,要是换个别人,安安稳稳地躺着睡大觉去了,哪里去管别人的事?像石头这样的支书,真是难得呀。如今,我帮不了什么大忙,帮助他做做别人的思想工作还是可以的。
老奎首先到了田富的家。田富是村名的啬皮,别人骂他是拉屎接笊篱,掏屁眼唆指头的主儿,一分钱恨不能掰成两瓣儿花。这种人的工作要是做通了,别人就好做了。老奎到了田富家,第一句话就说,我听你这老倒灶在拉大家的后腿,我想看看你怎么拉的?田富一看是老奎来了,就笑着说,老支书,不是我拉大伙的后腿,我是实在没有钱呀。再说了,我们祖祖辈辈都是烧着麦草秆驴粪蛋过来的,做饭嘛,只要有好吃的,还怕做不熟?瞎花那钱做甚?老奎就抽出烟锅子,咝儿咝儿地抽起了烟。抽完了才说,你老倒灶说得对哩。我刚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出力的事,咱就不说了,反正我们当农民的,有的是力气,出了就出了,出了还会生出来,可是,这出钱的事,就得慎重了。虽说石头争取来了资金,补到每家每户也是一千来块了,这是个不小的数字。光这些还不够,自己还得出将近一千块钱呀。这钱,出得让人心疼。田富一听,就高兴地说,对哩,老支书说得对哩。我也是这么想的,才不想搞。老奎又说,可是,你不想搞,我还是想要搞。为啥呢?我算了一个账,一年我们光烧掉的麦草就有一大垛,如果把那一大垛卖了,也能卖它几百块钱,冬天做饭还要烧煤,如果再省些煤出来,又是一二百块。这样算下来,还不如一次性搞上了沼气炉算了。别看一次性投入多,用上三年,本钱就回来了。三年之后,就等于白白使用。钱是人花的,账是人算的,这样一算,我也就想通了,装就装吧,钱不够了,村里负责给贷,怕什么怕?如果错过了这个店,怕就没有那个村了。田富听了,一时不语,嘴里就叨咕着算起了账,咕叨了一阵,才说,老支书说得对哩,账这个东西,就得算,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老奎说,我怕你这老倒灶太精了,不会算账,就来给你算算账。算明白了,该装就装吧,别过后了再后悔。田富说,我听你的,老支书要装,我也就跟上你装。
做完了田富的工作,老奎又做了第二家、第三家的工作,就这样,一家连着一家地做,终于都做通了。石头听了,既佩服,又感激,跑来感谢老奎说,奎叔,你给村里办了一件大好事,真是谢谢你了。老奎说,这算啥呀,比起你跑前跑后的为村里争取资金,我这算个啥?石头说,这十多户要是不同意,上面的扶持资金就到不了位。我们村委会的几个人轮流上阵,嘴皮子都磨烂了,还是做不通他们的工作,没想到你一去就做通了,不知道你是怎么做的?老奎就呵呵笑着说,咋做的?给他们算经济账呀,一算账,他们才算出,一年烧掉的费用也好几百,三年烧掉的就够装个沼气灶了。账算清楚了,他们也就乐意做了。石头听了,心里自是佩服,奎叔的工作方法的确好,真的值得他们好好学。
胡老大有了孙子了。胡老大有了孙子后,老腿颠上越发有了劲,村人见了就问,老倒灶,孙子的名字起好了没有?胡老大说,起好了,叫星星。村人说,星星好,多稀奇的名字。也有人开胡老大的玩笑。说胡老大抱着星星在玩耍,儿媳妇玉花来了,胡老大就将星星递给儿媳妇喂奶。星星不好好吃,胡老大就逗星星玩,说你吃不吃?你要不吃爷爷要吃哩!说着就在儿媳妇的奶子上吃了一口,咂咂嘴说,香得很,你不吃我还要吃哩。孙子被他一逗,这才好好吃了起来。这事儿后来被玉花告诉给了锁阳,锁阳就生气地对他爹说,爹,你活苕了,那奶是喂小孩的,不是你吃的,你吃个啥?
胡老大听了就气得骂,杂种狗日的,你小的时候,天天抱着我老婆的奶子吃,我咋没说过你?我在你老婆的奶子上吃一口,你就不高兴了。
老奎听到这笑话后,知道是有人专拿胡老大开玩笑,不相信是真的,但见了胡老大,还是当作真的一样玩笑他说,老倒灶,你是不是真的偷吃了儿媳妇的奶,让儿子把你说了一顿?胡老大就咧着掉了门牙的嘴大笑了起来,一笑就收不住了,等笑完,才说,这是代家湾代狗爷干下的事,他们为了取开心,非要按到我的头上来说笑,你说有啥办法?别人瞎说是别人瞎说,你老支书怎么也能相信呢?
老奎笑道,人是一疙瘩肉,估不透,这种事儿,也说不准。胡老大说,好我的支书哩,你就别拿我开心了,再估不透,我也不会干那种丢人败兴的事儿呀!说笑了几句,老奎的心里就渐渐地有点失落起来,想到胡老大已经抱上了孙子,就想着自己啥时候能抱上孙子就好了。
老奎想到这里,由不得羡慕起了胡老大,便说,你就好呀,不管咋的,孙子也抱上了,这就是福。胡老大说,孙子是抱上了,可借下的债还没有还清,又得想着酸胖的事了。一想起这事,把人愁肠的,真是活到老,愁到老,啥时候把这几个先人的事儿安顿顺当了,一辈子人也就活完了。老奎说,不管咋的,你总算把孙子抱上了,可我,不知还要等到啥时候。胡老大说,莫急头,开顺不是把电视上的洋娃娃给你领回来了吗?你还急啥呀!老奎就笑了说,洋娃娃倒是洋娃娃,啥时候娶到家才是真的。春节上,开顺回家过年来,带来了一个城里的洋丫头,那丫头长得白白净净的,很俊俏。老奎一看,好生面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正愣着,开顺给他介绍说,这是他的女朋友,叫叶娜,在电视台当节目主持人。老奎这才高兴地说,难怪这么面熟,原来是在电视上见过呀。这丫头虽是城里人,但是,待人却十分的随和。对他们老两口,一口一个大叔大婶,叫得心里暖洋洋的。村人知道了开顺领来个洋娃娃,都来看。叶娜也很大方,主动热情地同村人打招呼,村人见了她却反倒有点不自在。三天年还没有过完,他俩就走了,村人这才大大方方的议论了起来,说这一次,真正见到了电视中的人了,果然长得俊,就像从画儿中走出来的一样。老奎老两口听了既高兴,又担心,怕自己家里条件差,娶不起这样的洋丫头。
两人正说着,远远地,看到一辆小车开了过来,就停下话。他知道,那车,肯定又是杨二宝的。
自从叶叶殁了后,老奎一看到杨二宝,一听到这个名字,一想起这个人,就像吞了只苍蝇,心里一阵龌龊。对这样的人,哪怕他有万贯家财,哪怕他开上飞机,他都不会把他放在眼里。没心了,心坏了,就是有多少钱,在人格上,就已经低了别人几等。有几次,他与杨二宝在村头巷尾相遇了,杨二宝好像有意要跟他搭话,他却高昂着头,看都不看他一眼。他不值得他去正视。一个人,没有了起码的良心和羞耻,没有了人的善良和道义,你还理他干甚?我张多奎就是穷死,也活得比他有骨气,也活得比他坦然。况且,再穷,也比过去富多了。我也不会穷死。
胡老大一看老奎的脸色陡然变青了,知道是老奎看到杨二宝的车,想到了不愉快的事。胡老大本想宽慰几句,但又不知道话从何说起,对于这位刚直不阿的铁汉子,他只是充满了深深的敬意和同情,除此,他实在找不出适合的话来安慰他。想了半天,才嗫嚅着说,算了,就当没看到,想些开心的事。老奎说,眼不见心不烦啊,一看到他,就像吞了一只苍蝇。胡老大说,烦了,你就想想你的开顺吧,想想他给你领来的那个洋媳妇,像画儿上的人一样。多想想,你的心就会想开的。老奎被他这一说,就不由得笑了,果然也想开了。就说,你这老倒灶,我可以想儿子,怎能去想儿媳妇呀?那是儿子想的,不是我想的。你怕是烦了的时候,经常想你的儿媳妇,有了经验?胡老大就嘿嘿地笑了说,没有没有,我的儿媳妇是本乡本土的,没想头,不像你的,是电视上的人儿,像个洋娃娃。
正说间,一声刹车,随着一股热浪扑来,车就停在了他们的旁边。老奎正起身要走,没料车上下来的不是杨二宝,却是他的开顺。老奎惊愕地说了一声顺儿,马上又改口称了儿子的大名说,开顺,怎么是你?开顺就高兴地说,爹,就是我呀。我随罗市长下到我们镇番县来搞调研,想利用晚上休息的时间来看看你。开顺说着又向胡老大打招呼说,胡大伯好。胡老大说,好好好!还是你们出门人好呀,小车都坐上了。老奎听了,高兴中带有责备的口吻说,你来不了了,就别来看,我和你妈都很好,你坐上市长的车,耍什么牌子?开顺就笑着说,爹,你放心好了,罗市长晚上没有活动,他非让我坐他的车来,我推不过,就来了。老奎这才高兴地说,来了好,好!快进家去吧,我随后就到。开顺说,爹,你上车吧,上车一块儿走。老奎说,从这里到家,一袋烟的工夫就到了。你们走吧,我随后就来了。开顺就让司机小吴先开了车朝前走,他向胡大伯打了一声招呼,便陪着老奎走了来。
到了街门前,老奎就直冲院里喊,老婆子,你看谁来了?老伴从屋里探出头来,见是开顺,一下就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开顺上去握住妈的手说,妈,你好吗?妈说,好着哩!我和你爹都好着哩。只要你好,我们就好!司机小吴见他们一家很亲切的样子,便想回避一下,就对开顺说,张科长,趁天还没黑,我要田野去看看风光,过一会就回来。开顺说,你不要走丢了。小吴说,丢不了的。老奎对小吴说,你先进屋,喝上点茶,吃上点馍,等吃过饭再去呀。小吴说,大伯,你别客气了,我们刚刚吃过饭来的。小吴说着,就招了一下手,走了。老奎就埋怨开顺说,你应该让客人进屋坐坐嘛。开顺说,没关系,让他去吧。老奎突然想起刚才小吴叫开顺是张科长,就问起开顺说,刚才他叫你什么来着?我听是科长,他没有叫错吧?开顺就笑了说,我不是科长,是副科长,当上已经快一年了。老奎说,副科长也不错,也不错。你当上了,怎么不给我们说一声呀?开顺说,这有啥好说的。妈说,咋不好说,这是光荣的事,说了,让你爹早点高兴高兴。老奎就笑着对老伴儿说,光我高兴,你不高兴?开顺妈说,咋不高兴?好像只是你的儿子,不是我的。开顺就高兴地说,爹、妈,因为要急着分房子,我还没有来得及给你们说,我和叶娜领了结婚登记证,房子也刚刚分到手,是新盖的楼房。老奎老两口听了,脸上就笑开了花。老奎说,领了好,领了好!领了,我和你妈的心也就落到实处了。房子分到了,好得很,结婚就不愁没住处了。老奎说着,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早就笑开了,一笑,眼睛立马成了个鸽圈儿屎。在开顺的记忆里,爹还从来没有这样开心的笑过,爹这样一笑,他的心里反倒有种说不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