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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出决绝之色,放下阿雪,沉声道:“阿雪,你回观里去,无论发生何事,也不许出来。要么从今往后,我都不理你。”阿雪从未见他这般疾言厉色,心儿乱跳,点一点头,走回观内,依门观望。
梁萧提起铁锏,朗声道:“萧千绝,我妈在哪里?”萧千绝此来寻的是公羊羽的麻烦,闻言眉头一皱,不耐道:“老夫叫你滚蛋。”梁萧情知今日一战凶险绝伦,伸手入怀取出阴阳球,噙在口里。想到父亲死状,蓦觉热血上涌,手中铁锏挥坤上震下,化作“复剑道”,这路剑招守多攻少,但守得严密,攻得犀利,当日他曾以此招打落公羊羽的梅花,实乃他当前能够使出的最强武功。
萧千绝瞧得这招,双眉一挑,微有讶色。呼吸间,那铁锏若长电掠空而来。萧千绝冷笑一声,右手探出袖外,只一晃,铁锏前端多了五根瘦棱棱的指头,“嗡”的一声,手臂粗的铁锏竟然弯了下来。
梁萧虎口血流如注,被迫撒手,“三才归元掌”发动,绕着萧千绝疾走,忽地双掌一并,捣他背心。萧千绝也不回身,铁锏向后一封,当的一声大响,梁萧双掌拍中锏身。这招“三才归元”挟他浑身之力,铁锏受力不住,反向弯转。常言道:“铁反无力”,铁锏正反弯转,顿时拗断。梁萧却被这绝大阻力震退丈余,重重跌下,一口鲜血顿时涌了上来。阿雪大惊失色,但梁萧吩咐过,不敢出观,只遥遥唤道:“哥哥,哥哥。”
萧千绝却不追击,袖手冷笑道:“小孽种,服了么?”梁萧脸色惨白,咕嘟一声,硬生生将鲜血咽了回去,但觉血中似有圆珠滚动,钻入肚里。恍然间悟及,自己一不小心,竟将阴阳球也和血吞下去了。但此时性命也不放在心上,一颗珠子算得了什么,当即一跳而起。阿雪见他无恙,心中欢喜不已,忽见他将身一纵,又向萧千绝扑上,一颗心顿又悬了起来,忖道:“这个黑衣老头的功夫比鬼神还要可怕,哥哥既然打不过,为什么还要打呢?”
萧千绝眼看梁萧拳脚递来,面上煞气一现,厉笑道:“要死还不容易?好,老夫送你一程,见你爹去吧!”左手一抡,似往右抓,半途中忽又向左逸出,梁萧躲闪不及,右腕被他一把扣住,用劲一挣,但萧千绝手如钢铁,反而更紧,梁萧又惊又怒:“这是什么鬼功夫,明明往右,落定时却又往左了。”闪念间,萧千绝右掌如电落下,耳边传来阿雪的惊叫声。
谁料萧千绝掌到半途,忽地变了走向,往右拍出,只听波的一声,他侧移一步,来人也退了一步,萧千绝嘿笑道:“老穷酸,到底忍不住了?”公羊羽身上犹自挂着冰雪,不言不语,又是一掌挥出。萧千绝也不硬接,一转身,将梁萧凭空抡起,向公羊羽挥去。公羊羽手腕一翻,变推为抓,闪电般拿住梁萧左腕,袖间青光一闪,夭矫而出,竟是一柄极薄的软剑,凌空弄影,直刺萧千绝胸前诸大要穴。
这一剑极得归藏之妙。萧千绝识得厉害,当下右手挥出,五指伸曲不定,刹那间也不知变了多少种手法,只听铮铮之声不绝,公羊羽这一路神妙剑招尽被他空手化解。
公羊羽心头暗凛:“老怪物的‘天物刃’又精进了?哼,你有精进,穷酸便无精进吗?”正要举剑再刺,忽觉一阵阴寒之气,自梁萧手腕处直逼过来,瞬息间侵入掌心,公羊羽恍然一惊:“糟糕,萧老怪不顾这孩子的性命,用他身子和我拼斗内力!”心念未绝,萧千绝手掌宛若行云流水,飘然劈来。公羊羽一个翻身,右手挥剑迎敌,左手则浩然正气涌出,透入梁萧体内,与萧千绝的“太阴真炁”相抗,他心知若不如此,梁萧体内生机必被“太阴真炁”蚕食殆尽。当年在襄樊道上,梁文靖便是中了这至阴至毒的真气,气绝而亡。
公羊羽生平只教过三人武功,其中最喜梁文靖,但文靖未曾拜师,公羊羽又素来自负,对方不拜,他也不愿点醒,加之当时一心追踪了情,无意久留。后来得知文靖击退蒙古大军,飘然而去,公羊羽欣慰不胜,欲要寻他传己衣钵,但江山茫茫,终没找到,只得无奈放弃。
哪料今日突来噩耗,得知梁文靖去世,公羊羽胸中大恸,加之了情终不肯回心转意,顿觉心灰意冷,动了轻生之念。萧千绝到来时,他也当真纹丝不动,打算任其宰割。直待梁萧与萧千绝动手,梁萧宁折不屈,终令萧千绝动了杀机。公羊羽不愿梁文靖就此绝后,终于违誓出手,谁知萧千绝一动手便用出这等拼斗法子,叫他骑虎难下。
二人内力本在伯仲之间,萧千绝借物传功,传得越远,劲力越弱。公羊羽就近而发,浩然正气便如惊涛骇浪,将太阴真炁逼到梁萧的“手少阴心经”附近,但到此地,浩然正气也成强弩之末,再难寸进;萧千绝立马催劲反攻。公羊羽略一退却,却在“手太阴肺经”处守住,待萧千绝攻势稍弱,突出奇兵,分出一道真气,绕过梁萧带脉,循“足厥阴肝经”斜上,再由“手少阳三焦经”向萧千绝攻到。萧千绝但觉掌心一热,忙运劲稳住,催内力经“手太阴肺经”回击,公羊羽只感对方内力倍增,无暇分攻,唯有全力回守;萧千绝却趁机分出内力,循梁萧“足少阴肾经”攻出,经“手太阳小肠经”偷袭。但此着原在公羊羽料中,当即回劲守住,然后急催劲力,一气将“太阴真炁”逼出“手少阴心经”。一时间,二人以梁萧体内大小经脉为为战场,两般内力若两军相对,进退攻守不已。
两人这一手拼斗内功,另一手也未闲着,各施平生绝学,“归藏剑”对上了“天物刃”,指剑交击,铮然不绝;两人腾挪之际,两只手拽着梁萧,将他抡得跟风车一般,不过皆用巧力,未施刚劲。公羊羽是怕用力过度,拉坏梁萧;萧千绝则以为损伤梁萧筋骨,便落下乘,既不放手,又让他身子不毁,才见功夫。若非如此,梁萧毫无抵御之能,任中一人运劲拉扯,便能将他撕成两半了。
但梁萧成了两大绝顶高手角力的斗场,那般滋味委实无以描述,两股奇门真气好似一对狂龙,在体内进进出出。梁萧身子忽冷忽热,忽轻忽重,经脉历经酸麻痒痛、沉涩轻滑诸般滋味;最厉害时,百脉中既似蛇蚁爬动,又如钢刀刮削。梁萧恨不能一死了之,偏又腕脉受制,无力可施,片时间,他两度昏厥,又两度难过得醒转过来。
阿雪倚着门,瞧得惊心动魄,但场上两人的武功,远远超乎她想象。此时,公羊羽内力运转已久,满身冰雪化为水汽,浑身白气蒸腾,好似笼罩在云中雾里,加之衣袖飘摇,宛然神仙中人。梁萧模样则十分奇怪,身子一半如火如霞,一半青若玄冰,青红之色交相渗透,诡异万状,阿雪看得目瞪口呆,既是担心,又觉惊奇。
公羊羽和萧千绝两般内力在梁萧体内交相追逐,无所不至,斗到“足阳明胃经”处。公羊羽忽觉萧千绝内力陡涨,心中咯噔一下,急催内力抵挡。同时间,萧千绝也觉公羊羽内力骤然增强,大为惊怒:“老穷酸惯于后发制人,莫非留了一手?”
二人原本探出对方深浅,早已成竹在胸,有了应对之法,谁料此时对方内力骤增,两人心惊之余,方寸大乱,各各提升内力,你长一分,我长一分,一时各不相让,内力交相攀升。
既专注于内力,两人招式渐缓,初时尚有攻守,渐渐越斗越慢,后来过上许久,方才换上一招半式;斗到最后,两人全然由动而静,唯有头顶白气蒸腾,凝成一线,心中各各惊疑,暗想对方内力远胜自己,只须攻来,自己必败无疑,但不知为何总不见动静,堪堪维持眼前的僵局。
他们哪知,梁萧无意间吞下“阴阳球”。两大高手的内力斗至“足阳明胃经”后便齐齐注入球中。“阴阳球”入而不足,出则有余。两人都觉得对方内力骤然变强,情急中各自逼出了浑身内力,一时间,两股绝世内力在“阴阳球”中纠缠往复,自球内源源传出,散向梁萧四肢百骸、周身经脉。不过,若非两大高手内力相若,在阴阳球中形成均势,梁萧早已经脉爆裂,一命归西了。
僵持片刻,公羊羽忽觉内力缠斗处微微一震,似有物事迸裂,萧千绝的内力也随之一弱,公羊羽缓过一口气来,喘声道:“萧老怪。这孩子好歹也是你徒孙,经此折磨,怕是已成废人。也罢,就算穷酸输了!你我同时撒手,留他一条性命!”
萧千绝也觉公羊羽内力变弱,心中大疑:“老穷酸的内力方才明明高我一截,为何放手不斗?哼,有些古怪。”垂目一观,只见梁萧面肌扭曲,浑身痉挛,肌肤多处迸裂。他虽然心硬如铁,此时也微微一软:“罢罢罢,他终归是玉翎的儿子!”口中却冷笑道:“臭穷酸口是心非,老夫要赢,也要赢个清楚明白,什么就算你输了,此屁臭不可闻。”
他说一句话,便散去两成功力,公羊羽也随之散功,待得萧千绝将话说完,二人同时撒手。梁萧扑通一声落到地上,紧闭双眼,全不动弹。阿雪再也忍耐不住,奔出观外,抱着梁萧失声大哭,但一探他口鼻,却觉尚有呼吸,方才心安一些,抹泪呼唤,梁萧却闭着眼,一声不吭。
公羊羽见观外闹得天翻地覆,梁萧又成了如此模样,却只有阿雪出来,玄音观内全无动静,隐觉不妙。忽听萧千绝扬声道:“老穷酸,我瞧在林慧心面上,多年来让你三分。哼,你倒好,竟然怂恿徒弟,伤了我大弟子萧冷不说,还勾引我的女弟子。老夫寻你五年,今日要么我萧千绝躺在华山之巅,要么公羊羽从今除名。”说到这里,却见公羊羽定定瞧着道观门口,心不在焉,不由怒火升腾,一挥袖,掌风若刀,飘然扫来,公羊羽闪身避过,还了一剑,忽向阿雪叫道:“那个小道姑呢?怎没见她出来?”阿雪一愣,道:“你问哑儿么?她和了情道长下山走啦!”
公羊羽大吃一惊,失声叫道:“啊哟,浑丫头,你怎不早说?”他慌乱至极,剑法顿显破绽,吃萧千绝一掌扫中肩头,几乎摔倒,匆匆挽了两个剑花,逼退萧千绝,然后倒曳宝剑,发足狂奔;萧千绝才占上风,便见他不战而逃,不由瞪圆双目,怒喝道:“打不过就逃么?”衔后紧追,二人身法皆是快逾狂风,一起一落,便不见人影,那头黑虎见主人走了,也吼叫一声,紧追上去。
阿雪怀抱梁萧,但觉他浑身时冷时热。冷若寒冰,热如火炭。心中又惊又怕,将他抱回庵中,放于床上,搓手踱步,主意全无。
梁萧昏沉之中,时而梦到手持火炭,身入洪炉,时而梦到怀抱冰雪,置身寒潭,时而火龙飞空,时而冰蟾出海,诸般幻象纷至沓来。猛然间啊呀一声,睁开双目,阿雪扭头一看,喜道:“哥哥,你醒了么?”梁萧呼吸急促,嘴里呜呜噜噜,一双眸子转个不停。
阿雪大急,摇晃他道:“哥哥,你说话呀?”梁萧此时体内阴阳龙战,六识皆闭,睁眼不能视物,张口不能说话,有耳无法听闻。只觉体内真气天翻地覆,却无半点法子。阿雪见他模样古怪至极,又是吃惊,又是害怕,伸手抚摸他脸,眼中流泪道:“哥哥,你倒是说话呀!”
梁萧只觉乍冷乍热,触觉尽失,不知有人抚摸;听觉也失,听不到说话之声,唯有巨响如雷,一下下敲击耳鼓。混乱间,他忽地将手一扬,推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