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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长长的“啊”了一声,以沙哑的语声道:
“行,行,出门在外的人谁也免不了有个三灾两难的,来,小哥,快往里请……”
紫千豪谢了一声,不再推让,抱着方樱进入屋内,甫一踏入,他便不由叹了口气,这间茅舍,非但光线晦暗,隐隐泛出潮腐之气,甚至连点像样的家具也没有,灰暗的茅顶,灰暗的土墙、泥地,除了一张破桌,两把烂椅,就只有一张用三块旧木板搭起的床,姑且说它是床吧,连上面的一条薄破被都是那么残破陈旧了,不但脏,而且有一股子汗臊臭,床上只垫着一张破席,摆了一个白中泛黑的包袱在床头,便算是枕头了。
在这等节骨眼上,紫千豪也顾不得许多了,他匆匆将方樱放在床上,转身向那老头道;
“老丈,左近可有郎中?”
老人搔播满头乱发,想了一会,摇头道:
“没有,没有,最近的膏药郎中狗皮老张也住在五里地外,设若老汉去叫,来回怕也天黑了吧。”
一跺脚,紫千豪道:
“那只有我自己去找了,老丈,我这幼妹便烦你多加照拂!”
忽然老人一拍手,笑吟吟的道:
“是了,小哥,老汉孤伶一人,以拾荒为生,几十年下来,也多少知道一点各类草药的药性,小哥如果放心得下,便由老汉权且治上一治如何?”
紫千豪看着老人,有些不大相信的道:
“你会治病?”
老人呵呵一笑,得意洋洋的道:
“不敢说会嘛,多少年下来也治好过几十个庄稼汉子的病痛,老汉自己日常遇上个什么头晕腰酸的也只是自行下一贴药就好了……”
望着床上方楼那苍白的脸色,那微弱的呼吸,紫千豪生怕有变,他点头道:
“也罢,老丈你便先医上一医好了!”
老人眉开眼笑的走了出去,又拿进一只才生好火的小泥炉来,一面扇着,一面道:
“老汉正预备煮点薯饭吃,恰好小哥你们就到了……”
满屋子的烟雾弥漫,火星劈啪飞溅着,老人又将床底下的一个小泥瓦罐取出,连洗都不洗就摘到小炉上,又忙进忙出的斟水,搬桌,寻捣臼,最后又将门后挂着的一把菊花枝般的茎梗拿了过来。
毗开一口焦黄的牙齿冲着紫千豪一笑,老人抄着嗓子道:
“水滚了,就放下这草药,老汉的药引便摆在床上的包袱里……”
紫千豪急步过去,微微抬起方樱的头,将她枕着的包袱丢到桌上,老人解开包袱一角,伸手进去摸索了一阵,手缩回来的时候,已拿着一只鸟亮的黑牛角小瓶。
又是咧嘴一笑,老人道:
“这就是药引子了,里头有雄黄、核眼、白末,功能带开药性,怯寒活血,对镇脉清脑也极有效能……”
说着,他技开黑牛角瓶的瓶塞,凑上鼻子去闻嗅,一边闻着,那两道黄疏疏的眉毛已皱到一起。
紫千豪沉声道:
“有不妥之处么?”
老人又嗅了一会,喃喃的道:
“奇怪,这味道怎的有些不对?莫非摆久了变味啦?”
吁了口气,紫千豪冷冷的道:
“老丈,你尚未把脉诊探,怎知你的药用的对也不对?”
征了怔,老人忙道:
“小哥哪,老汉只是个拾荒的粗人,能识得几味药性已算不差的啦,哪里还会问病把脉?不过么,老汉这贴草药服了下去,至少不会将这位姑娘的病情加重却是可以断言的,如今情势太迫急,拖得一时便是一时、老汉寻得到郎中,来往路途太长,小哥你骑得壮马,却不知那郎中住处,现下不先给她眼下帖药稳住病情,还能有别的法子么?这叫重病乱投医啦……”
摇摇头,紫千豪道:
“方才老文说那角瓶中的药引子可已变味?”
老人又闻了闻,递过来给紫千豪,边道:
“你也闻闻看,小哥哥,瓶子里是不是有一股松香味?”
拿着角瓶在异端嗅了嗅,紫千豪只觉得瓶中的药物激发着一阵阵辛辣的气息,还有些微甜腥膻的味道,闻不出来有松香气,于是,他告诉了老人,老人背着手,来回踱着步,半晌,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道:
“是的,小哥,你再用舌尖尝尝着,老汉老了,嘴巴混浊尝不出个真味来,你试试,若然这药引子还有点酸苦,那就还能用,假如变甜了就坏啦……唉,运道真叫不好啊……”
紫千豪摊开左手,自角瓶中顾了一丁点儿药粉来,嗯,那药粉是黑色的,一粒粒末子上还泛着乌光,就像些煤渣滓。
老人站在一旁,连忙催道;“快尝尝看变坏了没有,味道带点酸酸苦苦的就还能用,这药引子摆了好些年了,要配起来可不容易……”
紫千豪伸出舌尖来,轻轻地向手心上的那些亮药粉舔了舔,还不等他觉出什么味道,整张嘴唇连着舌头像是猛一下子全变麻了,他心头一震,脑子里闪电般掠过一道灵光,于是,他霍的洒掉手上剩下的药粉,跨前一步急速转身,目光瞥处,已经看见了眼前一副令他气结的景象。
破床上的方樱,已经神迹似的站了起来,好端端的没有一丝儿病态,老人也一变适才那副龙钟老迈之状,满面拧恶的横拉着那根竹杖,斜斜地立在屋角,不用再想,这里,不明摆着的一个陷讲?
就在这时,嘴舌上的麻木感觉已迅速地往四周扩展开来,紫千豪感到脸上、颈项的肌肉已逐渐僵硬,这种感觉,更极快的蔓延向身躯及四肢……
方樱唇边的血迹殷然,她冷峻的盯视着紫千豪,生硬的道;“紫千豪,你算栽了!”
双目欲裂的态睁着,紫千豪又退后一步,他两眼中的光芒像是两条熊熊燃烧的火焰,宛似要烧化前面站立的两个人,那般炙热,那般犀得,又那般血腥,可怖极了!
方樱似是震骇于那两道凶残暴烈的目光,她不由自主的往一边倒退,神色中透露出无可隐讳的畏怯……
老人也像被慑住了,但他却一咬牙,硬着头皮吼道:
“孤竹帮的大龙头,黄土西陵的半壁天,傲节山千里范畴内的小仁公,今天是你身败命落的时光了,西锤的江山不再是你可以独霸的!”
紫千豪的目光中宛似带着血,那么红毒毒的,他嘴唇紧闭,抿成一道微往下垂的优美半弧,一道剑眉斜斜竖起,仿佛两把刀,面孔的组合形成了一片冷漠,一片寒森,一片热气四溢的冷酷!
于是——
门外不知从什么地方涌进来五条大汉,他们冲进屋后随即分开,各自占据了最利于出手搏杀的位置。
茅舍之外,像是还有不少人围持着,有粗重的呼吸声,间或的急促低语声,以及,兵刃的撞击声,这些人都像是从地下突然钻出来的,一下子已将这残篱陋屋包围住了。
紫千豪一动不动的站着,甚至连一丁点本能的微小动作都没有,他像僵硬了一样站在那里,双手下垂,两腿笔直不移,除了眼睛还在转动,连颈项也没有摆转一下。
那老人一看见冲进屋中的五个人,不由急忙叫道:
“李能,姓紫的已着了道了,他现在动弹不得,但你们还是稍停一歇,待药性再深一点才行事!”
五个人全是一式的黄色劲装,袖口上精绣着一条吐火的黑蛇,绣工巧细,那条盘据着吐火的蛇就像真的一样,这时,叫李能的那个秃顶大汉咧开那张血盆大嘴哈哈一笑,狂傲的道:
“马大爷,有你的!”
老人目定定的看着紫千豪,日里道:
“先别宽心,姓紫的是头狡豹,我们干万要留神,这一遭可不能吃他走脱,否则就大大的不妙了!”
李能一扯他那满脸的横肉道:
“‘一笑断肠’魏老前辈的毒技天下无双,他交给我们的‘活僵粉’还会有错?马大爷,咱们等着剜这姓紫的招子了!”
叫马大爷的老人摆摆手,仍然小心翼翼的戒备着,一侧的方樱也默默的站在那里不动,又过了一会,方樱终于憋不住了,她悄声道:
“马大爷,我想……我先出去。”
老人考虑了一下,道:
“等一会,外头正在紧张,你一出去别叫他们猜错了心意,马上就行了,我们一道走。”
茅屋正中,紫千豪依旧挺立不动,他那般僵直的站着,像一根木棒,连面庞上的表情都似乎冻结了。
李能有些不耐烦的叫:
“马大爷,现在行了么!”
一咬牙,老人用力点头道;
“好!”
于是,李能二挥手,五人中的第三个已狞笑着通了上去,这人的手上,正紧紧握着一柄精光耀眼的倒钩小匕首!
竹与剑……六、脱火窟 铁胆煞威
六、脱火窟 铁胆煞威
室中的气氛随着这人的脚步一分分的凝冻,宛似有一段血腥味在隐隐飘散,宛似有一阵阵不甘的悲吼在愤怒的冥冥中号叫,于是,走上前去了,手握匕首的人是个方脸鹰鼻的汉子,他掀动着鼻翅,微张着嘴巴,奔出残忍的,野兽般的笑容,现在,他已站在紫千豪两步之前。
方樱的神色中宛似含蕴着不可言喻的惭疚与自责,她垂下头来,没有往这边看、难以党察的,她竟在微微抖索。
狞恶的一笑,李能暴辣的道;
“好,胡金,你剜出紫千家的招子带回去。今后整个天下武林道都会知道是我们‘飞锤五雄’的杰作,名震西锤的紫千豪,威摄中原的魔刃鬼剑到头来也会落在我们兄弟手里!”
那位马大爷哼了哼,道;
“行了,胡金,你还在等什么?”
叫胡金的这位仁兄大喝一声,手中的倒钩匕首猛择,毫不容情的笔直插向紫千豪的右眼!
室中,其他的一些人,除了方樱是深深的垂着头外,都大张着眼睛,鼻孔翕动着,带着满足的神情来观望这一代霸主的受难—一
但是,就像太阳墓地自西边出来,僵立着的紫千豪竟在这生死一发的关头猛然旋身,那胡金一匕首刺空,惊怒的喊叫尚未及出口,已横着摔向一旁,满肚子的肠脏顿时花花绿绿的流泻了一地!
于是,这间茅草房立刻陷入一片混乱之中,一片过度骇惧的混乱,李能在大吃一惊之下碎扑而上,一面迅速伸手解取腰悬的“流星锤”,他的三名伙伴也是同一动作,马上往上包抄!
比他们更快,那马大爷狂吼一声,手中竹杖一弹倏点,闪电般戮向敌人的眉心,口中一边大叫着:
“快返!”
紫千豪的动作是捷如狂熟的,他身形微偏突斜,四眩剑泛耀着夺目的寒光,出手之下便是他的“大魔刃”手法!
锋利带血的刃芒掠过空中,洒出弥漫的光雨,而剑身颤抖着,每一颤抖,便有一圈圈的光弧飞旋跳舞,一溜溜,一条条,一团团,一片片晶莹而明亮交织着的豪光,而这明亮是可怖的,四眩剑像是幻成了千百只,从光雨中,芒弧中碎然闪刺,奇的却是全在一个时间,一个动作里,但,却分成了无数个角度!
四条黄影尖厉的号曝着纷纷滚倒在地,一只竹杖被斩断成七段,那位马大爷血淋淋的双手互挨,在痛得不停的跳脚!
茅屋外——
十几个黄衣人悍勇的朝内冲来,个个兵刃前挺,矫健非凡,于是,紫千豪上身微蹲,只在人们眨眼的十分之一时间里,他已闪电般刺出!
十几个黄衣人刹时全倒仰了出去,各人的武器砰砰丢弃了一地,他们没冲进门,他们所得到的,只是在每人身上多了七八个班窟窿!
面上没有丝毫表情,紫千豪猛然长身,四眩剑霍的自胁上倒削而出,一声长嚎,那位马大爷已捂着肚皮“噎”“噎”“噎”退出三步,他睁着那双混浊而微带昏黄的眼睛,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