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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一落身,紫千豪淬然旋回,双手握剑透空直戮,剑速之快无可相匹,刚好那般凑巧的迎上了一名急追上来的黄衣人,“嗤”的一声洞穿了这人的左肋!
只是眨眼的工夫,银坝子属下的大爷已栽倒了两名,但是,紫千豪并不就此而欢欣自满,他知道,方才的得手,多少带了点侥幸,银坝子的这些大爷们,论功夫决不平庸,个个都是抓得起一把,可以独当一面的人物,紫千豪所以能一上手便放倒了他们两个,主要的全在他的动作完全取了反常、迥异的路子,出式暴凌而突兀,猝起发难,没有任何征兆,加上他深湛的功力与狂捷如电的身手,各般配合起来,才能得到眼前的惊人战果!
四眩剑染满了鲜血,剑尖拔自那名黄衣人的肌肉里,抡成洒洒点点的一圈,剑身贴着紫千豪的肘弯急翻,十九剑一气呵出,又将攻来的三名黄衣人狼狈逼退出去!
紫千豪的悍野与猛辣,已深深震撼了所有在场的银坝子所属,他们个个惊骇着,忐忑着,奇异着,每颗心都在不停的急速跳跃。
七个黄衣人围成了一个圆圈,他们没有再贸然扑上,七张面孔全紧绷着,间歇的,他们的眉梢唇角轻微的抽搐,有隐隐的汗迹浸自鬓角,呼吸声因过度的紧张而迫促起来,七件闪亮的兵器在阳光下泛动着波颤的辉芒,他们盯视着紫千豪,也盯视着四眩剑上触目惊心的血迹。
地下的死伤者已被奔上来的几名黄衣大汉迅速抬走,除了染印于黄泥地的猩红血迹,一切又归向沉寂,好似原本便未发生过什么事情一样。
缓慢而沉重的,白眼婆走上前两步,她阴森的道:
“你们还有什么可等待的么,七位大爷?”
七个黄衣人微微一凛,目光中神色顿厉,但他们显然仍旧没有忘记刚才那残酷的一幕,七个人的狠厉形态里,依旧有着不可掩饰的犹豫!
紫千豪卓立当中,四眩剑斜斜上举,他睨视着白眼婆,语声里含蕴着轻蔑与嘲讽:
“莫玉,你要知道,这一战原本是该由你来接的,如今你的这些大爷们已代你接下,方才,那二位死伤者也等于是替你受的;莫玉,你主掌银坝子,就是这么个主掌法的么?”
脸上的表情不变,莫玉冷沉的道:
“紫千豪,以这等方式来挑拨离间,你算是认错对象了,老实告诉你,银坝子的大爷们个个赤胆忠肝,永不贰心,不错,他们已流了血,但这血流得有代价,而且,这代价足令你难以负荷?”
冷冷一笑,紫千豪道:
“就如你派人在昨天武田埠那里玩的下九流肮脏伎俩么?”
尖刻的笑了起来,白眼婆阴酷得——如狼枭:
“姓紫的,我知道你消息灵通,你一定早已探得青城派‘玄云三子’与‘南剑’关心玉都已到来助我,或者你也晓得,我手下一共有大爷十六名,但是,现天你看看,可发现了‘玄云三子’与‘南剑’了?我的十六位大爷如今也只有九个在此,他们都到哪里去了呢?”
心头一跳,紫千豪表面却若无其事的道:
“莫玉,你说说看。”
狞笑着,莫玉道:
“便告诉你也无妨,他们没有去别处,早在三天之前已经秘密易装分批潜往你的老窝之外隐伏,只待你出来,他们就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进你的做节山,如今,只怕你的不屈堂已然化为焦砾,你的那干爪牙早就尸横遍地,血流成河了;紫千豪啊,你好可悲!”
一股愤怒的烈焰熊熊燃烧自紫千豪的心头,他双目在刹那间全然变赤,一口钢牙咬挫,浑身的血液沸腾,有满腔的恨,涨腹的怨,而天云顿时幻为凄厉,连空中的阳光也斗然成为如此血红,空前的,有如狂涛般的悲愤激荡着他,而这些,在目前他又不得不强行压制下去,那滋味如同挣扎于一个梦魔之中,好可怖,好可恨!
只知道白眼婆是个不守信义,寡毒而阴诡的毒妇,却不晓得她竟然残狠至此,简直与一头豺狼,一只鹰枭没有两样!
切着齿,紫千豪冰冷的吐出三个字:
“好畜生!”
白眼婆磔磔的笑着,邪恶的道:
“紫千豪,闯荡江湖多年,立下这等显赫的名声,可笑你还悟不透‘无毒不丈夫’这句话!”
一刹间,有许多巨浪似的纷扰牵动着紫千豪的思维,脑海里在可怕的翻腾着,错杂的疑虑纷乱的缠绕着他,同时想到了很多问题,但在这眼前的紧迫时间里,却又无法迅速理出一个头绪来……
四周几百双仇视的目光,几百张冷沉的人脸,那狞恶的笑声,邪厉的嘲讽,在阳光下似是更丑恶,更尖锐,更露骨了,这些,融合成一股令人窒息得几要发疯的浪潮,无形无影的,却又似魔鬼的狂笑般压盖了过来!
缓缓的,紫千豪语声空洞无比的道:
“白眼婆,在这里,就以你们这些人来对付我么?”
小心戒备着,白眼婆莫玉冷冷的道:
“你就会知道我们留着多少人来对付你的,紫千豪,你不要自视太高,你并未生着三头六臂!”
目光环扫着,紫千豪又道:
“刚才你说的话可是真的?”
白眼婆大嘴一掀,丑恶的道:
“此刻我还有心思逗着你耍么?笑话!”
语声沉静得可怕,紫千豪道:
“如此,你们今日便须遭到浩劫了!”
冷嗤着,白眼婆莫玉用手朝北边一指,阴阴的道:
“向那边看,紫千豪!”
紫千豪目光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去,那边,在青麻石墙垛的根脚处,有四个人幽灵似的站立着,他们四个全是一身猩红的长袍,长袍上,当胸绣着一面白色的八卦图,红白相映,线条鲜明,但是,它给予紫千豪的反应却是强烈的,震动的;连想也不用去想,这红袍八卦,已代表着一个标志,一个意义,那是千百冤魂的诅咒对象,闯道者的丧门星,一向有“八卦无极”夸誉的天下第一邪派“大尊派”的招牌,大尊派由“红袍七尊”所组成,全派的首要人物也只有他们七个,而眼前,无可置疑的已经到了四位,“红袍七尊”横霸江湖三十余年,自来有未逢敌手之狂言,或许他们没有遇上强者,或许,很多强者已经断魂在他们的手下了!
得意的斜脱着紫千豪,白眼婆莫玉又向南一指,刻毒的道:
“姓紫的,你再朝这一边瞧瞧!”
紫千豪又顺着她指的位置看去,这一看,天啊,却几乎将他恨得把一颗心呕了出来,惊震似旱雷殛在他的头顶,在南边,一座堡垒的石屋前,有三个人正被强制着跪在地上,他们身上全像捆粽子似的被缚束得紧紧的,一道又一道的牛皮索交织穿结在他们四肢上,而三只悲痛与羞惭莫名的目光那般断人肝肠的投注在紫千豪的身上,这三个人,一个是那被派来卧底探信的“青影子”胡老九,另两个,是他手下最得力的两个头领:“飞鼠”韩冲、“啸虎”耿春,看他们三人衣衫破碎,血迹染身,便可知晓他们必是经过了一场苦战,或者,受过了一场残酷的刑供.他们被六名黄衣大汉硬压着肩膀跪在地上,那三双膝,连着他们滴血的心;多委屈啊,多不甘啊……
大袖一挥,白眼婆仔细注意着紫千豪神色的变化,虽然,紫千豪尽量掩饰,尽量隐忍,但是,由他跳动的眉梢,颤抖的唇角,带血的眸子,以及紧握的双手上,老奸巨猾的白眼婆已探知了太多,明白了太多……
好狡的浮起一丝微笑在脸上,白眼婆莫玉道:
“姓紫的,常言说得好:‘姜是老的辣,人是老的滑’,连赤脸宣寿堂也不敢轻易招惹我,你才多大点道行?万儿创红字,竟然敢与我白眼婆分庭抗礼,互争长短起来了?现在你明白你那几下子实在差得太远了吧?哼哼,我姓莫的自来不说大话,如今,紫千豪,我看你怎么走出我这银坝子!”
紫千豪仰首向天,在此时此景,他却没有暴跳,没有愤怒,更没有咆哮,他极端的沉静,心中在决定着一个大的问题……
那边,白眼婆莫玉又道:
“眼前我再给你最后一条路走,姓紫的,你若是自行剜去双目,并亲口命令你在傲节山的手下停止抵抗,或是解散他们,或是收归银坝子底下,再交出你们在西隆各大城镇的买卖行号花册子来,由我们—一接管,我便发个慈悲,留你及你的手下性命,你须记着,好死,却不如赖活。”
莫玉的话,像闷雷般摇撼着紫千豪的心弦,震得他汗迹隐隐,面庞朱红,又似刃刺般戮扎着他的自尊,痛楚得令他周身抖索,额穴欲裂,紫千豪咬着牙,忍受着这令人颤栗的残酷,缓缓地,缓缓地……
他一双原本清澈的眼睛闪泛着血淋淋的煞光,浓眉如支刃般竖起,嘴唇弯成一个冷森的半弧,极其平静,凌锋般冰凉的平静,他慢慢的道:
“莫玉,孤竹帮永不屈服,紫千豪将顾命一拚!”
有些意外的征了怔,莫玉尖声道:
“姓紫的,你难道不明白大势已去了么?”
紫千豪冷峻的道:
“我不认为。”
白眼一翻,莫玉又道:
“你也不管你那三个得力手下的生死?传说中你是最爱护你那帮子弟兄的哪!”
悲凉而沉痛的,紫千豪道:
“我爱他们,唯其有爱,才叫他们舍生取义,杀身成仁,我要他们轰轰烈烈的死,不要他们忍辱苟且的活!”
莫玉尚未回答,南边,跪倒的青影子胡老九且便咽着悲烈的大呼:
“大哥,你放开手干,不要管我们,我们宁愿死得光彩,死得豪壮;我们要对得起你……对得起孤竹帮……”
胡老九身边的两名黄衣大汉发力扳拗着他的双臂,更用力掴打他的双颊,劈劈啪啪的击肉声衬合着手掌扬飞时溅起的血液,那情景,好惨厉!
在胡老九的身后,“啸虎”耿春也拉开嗓子呛哑的高叫:
“放开手干,大哥,胡头儿说得对,这上百斤臭肉迟早也得归土,大哥,我们二十年后又是好汉一条,我们生生世世都跟着你……”
另两个黄衣人怒骂着,那脚上的牛皮靴猛踢耿春的面孔,一边将他的脑袋硬朝泥地上碰击,“咯”“咯”的沉闷声响,又似敲起了另一面人皮鼓!
“飞鼠”韩冲亦提起了气,破声号叫道:
“大哥,我们全拚了一死,你得替我们报仇,唷……呸,大哥,哦——害我们的全是银坝子的人和那关心玉……啊……唷!”
韩冲一面叫,他身旁边的一对黄衣汉子一面狠毒的施以拳打脚踢,他憋着气,吐着血,竭力将每个字—一喊完!
青影子胡老九满睑全身是血,面颊乌紫肿涨。他含着一口碎牙,依旧模糊的叫:
“杀呀……大哥……杀……”
“飞鼠”韩冲猛的自地上狂跃而起,一头撞向身边的那个黄衣大汉,这名黄衣大汉泞不及防,一下子便被撞了个四仰八叉,另一个方待扑上,韩冲一口带着细肉的血水已喷到了他的脸上!
后面的石屋内,顿时掠出了十条黄影,飞扑向韩冲而来,韩冲手脚俱被捆着,丝毫不能使用,他奋力朝紫千豪这边滚来,每一次翻滚,泥地便印上了一滩滩刺目的血痕,滚着,他口中悲厉的尖号:
“我们……是大哥的好兄弟……大哥,我们没有给你丢脸……孤竹帮……永不屈服……”
十几个凶神恶煞般的黄衣大汉全握着兵刃,他们追赶围上,翻过刃口,猛刀劈打着韩冲……
“啸虎”耿春已被仰面翻了过来,他的面孔早已血肉模糊,他四肢痉挛着,断断续续的呼喊:
“大哥……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