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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稍停,紫千豪口中蓦然急厉而滚颤的尖啸出声。嘴里啸着,他已掠出墙外,双手握剑奋力回砍,于是,放下的闸门中有四根大腿粗细的木栅顿时被砍断折倒,场内,甲犀身上闪泛着银亮亮的铝甲光芒,怒矢般自那四根断落的木栅缺口中狂冲而出,有如一道突然涌起的狂风!
这时,红袍七尊中的曹少成已追至栅闸前约莫八步之处,白眼婆、车青在文五之外,其他一些银坝子手下们则蜂涌着落在四五丈后面了。
甲犀冲出栅闸之后奔速不停,似一朵急掠的乌云般掠过紫千豪的身边,紫千豪右脚准确无比的插进脚镫,整个躯体便借着这镫中扯带的奔速全然斜斜贴在马身上,宛如与马儿合为一体,在甲犀白色鬓毛的飞扬下宛似驭着风一般长驰远逸而去!
曹少成流鸿般紧跟而去,他追出十丈,又颓然止步,怔愕而沉重的悻悻望着远处迷漫的尘烟,失了魂似的以龙头短杖拄着地,神情的颓丧,像是在这瞬息间衰老了十年!
后面,白眼婆与车青,以及无数的黄衣人们急急簇拥而至,白眼婆也呆呆的看着前路上的滚滚沙雾发愣,而车青抹着满头的大汗,喘吁着,他面孔上的表情十分奇特,看不出是愤恨、不甘,还是庆幸、欢欣,这几位大爷中仅存的一个、倒提着“穿山刺”,双目布满血丝。手捂胸口在一个劲的呼噜着。
银坝子的属下黄衣大汉们个个全拥围四周,没有一个人吭声,只有粗浊的喘息声在响着,像在心田上蒙着一层幽翳,人人全明白如今已是一个什么场面,什么结果,放虎归山了,在往后的岁月中,日子必将过得血腥而恐怖,江湖上的仇怨是难以解消的,是固执而必须相对的,给了人家什么,人家也将以同样的方式加以报还,而这些报还的本质,却全是用鲜血及生命堆砌成的啊……
厉地一跺脚,曹少成咬牙切齿的道:
“逃了,终究还是让他逃了!”
怔忡着,白眼婆莫玉怅恨的道:
“紫千豪这一逃,往后的纰漏可就多了……我知道他,这是个冷酷而心计深沉的人,他不会就此罢休的……”
双目阴沉,曹少成缓缓的道:
“这小子身负重伤,希望他活不长久,那些伤,我亲眼目睹,够人受的,如果他死去,也可省去我大尊派的一番手脚!”
摇摇头,白眼婆优戚而心事重重的道:
“曹兄,我们算盘不能打得太如意,紫千豪身上的伤,在别人来说,可能足以致命,但在他,你可看见他那矫健悍猛的模样?只怕这些伤势拖不垮他,这个人是个恶魔,在十年以前,我已看出他必将是个祸害!”
冷冷的,曹少成道:
“那时孤竹帮的势力必然没有如今的浩大,莫当家的既然在十年前便看出他终究是个祸害,为什么不在他羽毛未丰的时候便铲除他呢?”
有些尴尬的笑了一声,白眼婆低沉的道:
“曹兄不可忘记,十年以前,我银坝子的力量也没有今日这般雄厚,况且缺少可资援手的高手,我虽有心拔除孤竹帮的根,但在毫无把握的情形下怎能委动?一个弄不巧便将闹得焦头烂额,不可收拾了!”
叹了口气,白眼婆又道:
“如今我自认可以吞掉孤竹帮了,又有曹兄等各位武林异人相助,再加上我的精密盘算,仔细筹画,以为今日一战对方必无幸理,但是,唉,人算不如天算,还是功亏一篑,依旧让他冲了出去……”
冷峻的注视着白眼婆,曹少成道:
“莫当家,我的三位拜兄弟伤势如何?”
曹少成这一问,白眼婆莫玉的面色顿时黯淡下来,在阴暗中,尚糅掺着难以言喻的晦涩与愧疚。
直觉的,曹少成感到这是一种不祥之兆,他的心腔剧跳着,一股冷气沿着背脊往上升,微微带着颤音,他道:
“都……都不行了么?”
白眼婆叹息一声,唤过身边的车青,低哑的道:
“车大爷,你再详述一遍三位大兄的伤势……”
车青伸出舌头润了润干裂的嘴唇,他难堪的道:
“曹前辈,彭上古前辈身中六剑,其中两剑深透肺腑,如今正在大口咯血,情势极为危殆,坝子里的三名大夫全在为他悉心诊治,用最好的药料,最好的提气止血散,但是,哦哦,是否能够治好,三个大夫却没有把握……”
曹少成沉重的道:
“还有两位呢?”
车青咽了口唾沫,长长的道:
“哦,黄笃黄前辈与屠若愚前辈……哦,他们,他们已经……已经……”
一个字一个字自齿缝中冷厉的进出,曹少成双目圆瞪着。
“已经全死了?”
车青倒退了一步,喘息着点点头,慑儒的道:
“二位前辈……在我们前去施救时业已断了气,两双眼闭全都圆睁着不闭,浑身上下都是血迹,黄前辈身受十几剑,屠前辈中了二十三剑,那些剑痕纵横布满在他们身上,出是一样的长短,一样的宽窄——”
话未说完,曹少成已脸色大变,汗水津津,一仰头,他悲烈的狂吼道:
“住口!不要再说下去了!”
身躯痉挛着,曹少成猛然回身奔向坝子内,一面飞奔,他一边沥血泣心般哽咽着凄厉的叫:
“兄弟啊,我的兄弟们啊……”
望着曹少成奔人坝子里的背影,白眼婆狠狠地瞪了车青一眼,低促的破口大骂:
“你今天是吃错了药啦?混你妈的球!人死了已经不是桩滋味,可恨你还在津津有味的形容描述!车青,你还身为大爷,呸,我都为你丢脸,活了他妈几十年,连一点眼色全不会看!”
车青一脸的横肉不由黑中泛白,他尴尬不安的低下头去,嗫嗫嚅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白眼婆重重的一哼回身走去,刚走了两步地又停步转过身来,焦切的道:
“进袭傲节山的人马可有消息回报?”
摇着头,车青忙道:
“还没有,我看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有关前辈与玄震三子诸人领着头,大半是吃稳的了……”
一翻白眼,莫玉怒道:
“少做些如意梦,吃稳了?孤竹帮就那般好吃么?他们又不似你们这样混帐,全是一批废物,就那么容易吃稳了?你马上给我加强联系,打探确实消息,如今,或只看这一着棋了!”
车青不敢再多说什么,唯唯诺诺的答应着,白眼婆疲倦而沉重的吐了口气,方待离去却又再度站定下来,她摇摇头道:
“车青,我们损失了多少人?”
搔搔头皮,车青惶然道:
“回禀当家的,我还没有去详查……”
一口气又提了上来,白眼婆恨声道:
“大约呢?”
又吞了口唾液,车青思索着道:
“损了八个大爷,十七个二爷,七个三爷,其他的兄弟们,伤亡大概……大概也在百人左右……”
一口老牙咬磨着,白眼婆痛心的道:
“还有我的大兄也伤得不轻,天杀紫千豪,有一天你若犯在我的手里,你就看看我莫玉怎生来整治你!”
凑上两步,车青奉承的道:
“大当家,这小子逃不掉的,别说我们,大尊派又怎会轻易饶过他?你老看着吧,早晚紫千豪要栽在我们手里!”
怔怔的看着远处的烟霞,白眼婆默默叹了口气,摇摇头,挪开步子缓缓行去,每一步都是那般沉重而艰辛,泥地的脚印子,也似是更沉陷了几分……
空中,阳光已经过午了,和煦的光线洒在地下,晃动着一张张忧戚的面孔,反映着银坝子里尚未干涸的滩滩血迹,空气飘荡着杀伐后的凄凉意味,够落寞,也够哀怆。
竹与剑……十一、二头陀 盗亦遵义
十一、二头陀 盗亦遵义
一条黄土大道婉蜒地向西边伸去,隐没在凄艳的秋日落霞中,而嫣染着淡紫、沉沉的浅蓝色暮霭浮荡在天与地的四周,浮在绚丽的层云间,是那般宁静,那般安谧,有一股近乎悲伦的美,好一个黄昏。
黄土大道的那边,甲犀自远处奔来,鞍上驼着衰弱而摇晃不稳的紫千豪.紫千豪的身上染满了血,甲犀的毛皮上也染满了血,这些斑斑的血迹,都是紫千豪的。
没有再继续沿着大道驰下去,紫千豪睁着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骑马行向路边的一条小径上,这条小径穿过路旁的疏林,穿过林草迷离的荒野,一直转入那边的起伏岗陵中去了。
甲犀缓缓的,小心的慢跑着,它也像知道了主人的创伤,也像知道了主人受不起颠簸,用小碎步跑着,甚至连喷一声鼻都是那般的低沉。
紫千豪目光呼喘的往周遭打量着,眼前,就宛似浮着一层隐隐的雾,自这层薄薄的雾中看去,万物都是这般模糊,都是这般浮沉,他喘息着,间或夹杂着带血的呛咳,肉体上刺骨的痛楚噬咬着他,但他却忍受着,振作着,他知道他不能打现在倒下去,只要一倒下上,只怕便永远也醒不来了。
沉闷的蹄声传荡在林梢岗陵之间,单调的响出去,又乏味的飘过来,听着蹄声.紫千豪轻轻会上双眼。
猛然,甲犀昂嘶着停住了前行之势.前蹄在不住的敲击着地面,宛似在咆哮,又像是发现了什么。
心头一震,紫千豪的左手本能的接在在腰的皮鞘上,皮鞘的环扣里还有两柄弯刀短刀,他强自打起精神,聚拢目力,艰然的往前面看去。
一声狂厉如雷的人笑响自前边的一丛林子里,随着笑声,一个胖大的人影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这人手上,还倒提着一柄酒杯组细,闪泛着灿灿银光的“金钢杖”!
抿抿唇,紫千豪暗中叹了口气,他勒住了马儿,尚未待开口,那位胖大兄已经行近,喝,却是好一副尊容,肿胀泡裹着两颗细小的眼仁。一双淡黄的眉毛衬着一只蒜头酒糟鼻,大嘴巴还缺了颗门牙,耳朵肥得几乎坠到了肩头上.再加上他那肥胖却粗壮的身体,令人一见到便会联想起供神时摆架在香案上的那头褪了毛的猪。
胖大汉子穿着一身黑袍,腰上扎了根大红宽边丝带,丝带上还吊着一枚玉如意,玉如意正晃呀晃的,这位先生暴吼一声,有音有节的道;
“吠,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留财买路.献主赎命。好朋友,好肥羊,今天你算是遇对了人啦.却害得咱家好等!”
在鞍上冷冷的望着他。紫千豪一动也不动,胖大汉子两眼倏睁,怒火上升:
“咦?你他妈是哑巴么?不懂得开口回话?我操你的二舅子,三天以来没有买卖上门,正好,先发个利市,开堂红彩!”
低沉的,呛哑的,紫千豪道:
“朋友,你是剪径的?”
胖大汉子一摸他发光的秃头,呵呵笑道:
“莫不成咱家还是来与你说媒的?”
点点头,紫千豪徐缓的道:
“你是哪个码头的?”
有些纳罕的瞧着紫千豪,胖大汉子怪叫道:
“哈,看不出你也是道上同源,不过么,好几天没有生意,便是同道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老友,把你身上的金银财宝乖乖献出,我拿了,也不伤你,咱们一拍屁股,两下走路!”
吁了口气,紫千豪淡涩的道:
“也不亮个万儿,攀攀旗号么?”
嘿了一声,胖大汉子道:
“咱家么,姓蓝名扬善,有个匪号叫‘二头陀’,不在帮也不在派,更没有码头,呃,唱独脚戏的,老友,够了不够?”
紫千豪沉沉的道:
“你只要金银财宝?”
哈哈一笑,这位蓝扬善道:
“正是!”
紫千豪身子大大的摇晃了一下,跟着呛咳了两声,蓝扬善退了一步,抽抽鼻子,叫道:
“你可是喝醉了酒?”
微弱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