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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芹依旧立在那儿盯着何天香冷笑,带着几许轻蔑,也带着几许嘲讽,但更浓重的却是杀气!弥天的杀气!
何天香的眸子在收缩,腮头极不协调的起伏着,坐下的马匹也在不安的踱着步子。
压抑!前所未有的压抑!
何天香的眼睛中闪烁着寒光,紧紧盯住了前面的王子芹,左手却缓缓从怀中摸出拭天谱交到郭强手上,沉声道:“拿着它,马上走,千万不要回头!”
“我不走!”郭强突然叫道。
“你不走谁走?!”何天香第一次暴怒道,猛的别过了充满了血丝的眼睛,狠狠的瞪着郭强。
王子芹不由笑得更冷,冷笑如刀!
周遗梦却突然缓缓的下马。
“你干什么?”何天香不由大惊道。
“你们都走,我留!”周遗梦怀抱湘琴,长裙曳地,一步一步昂首向前走,一脸的肃穆,是那样的高贵,庄严,神圣,灭寂!使人生出无穷的敬意!
“你疯了,周姑娘!……”郭强不由惊叫道。
何天香突然抬起一只手打断了郭强的话,一脸凝重的看着周遗梦笔直的背影,沉声道:“让她去!”
周遗梦一步一步缓缓的前行,王子芹的眸子却突然开始收缩,眼光如剑,似要将周遗梦的身子刺穿!
“我有一支曲子,不知前辈肯不肯赐教?”周遗梦边走边道。
“什么曲子?”王子芹沉声道。
“断魂吟!”
“断魂吟?湘妃竹简中连音神都没有修成的断魂吟?”王子芹不由惊叫出声。
“你怕了?”周遗梦突然抬头,紧紧的盯着王子芹的眸子,冷笑道。
王子芹突然开始沉默,长时间的沉默!
突然,王子芹猛的抬起头:“好!我答应你,但他们不许走!”
周遗梦不由冷笑:“我的琴弹起来的时候,你能挡得住他们吗?”
“那你说怎么办?”王子芹不由反问道。
“这样吧!”周遗梦轻轻道:“如果我的曲子弹到一半的时候,你还能起身追他们,我就不拦你,怎么样?”
王子芹略一沉思,突然道:“好!”却又朝何天香狠狠道:“姓何的,你现在还是快跑,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何天香一脸冷峻,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你的断魂吟有几阙?”王子芹突然回头问周遗梦道。
“两阙!”周遗梦道。
“好!我我就接你一阙断魂吟!”王子芹缓缓坐了下来,双手掌心相对于胸前,一幅如临大敌的样子,叫道:“开始吧!”
周遗梦却缓缓的回头,冷冷的道:“你们还不走?”
“周姑娘……”何天香不由叫道。
何天香却狠狠的一咬牙,怒叫道:“走!”
三个人拨转马头,猛加一鞭,向京城飞奔而去。
“周姑娘能行吗?”郭强突然问道。
“我不知道!”何天香铁青着脸道。
“那她万一出了事怎么办?”郭强又追问道。
“我不知道!”何天香依旧回答道。
何天香是真的不知道,而且是不愿意知道!周遗梦是在同魔鬼共舞,何天香又能说些什么呢?
周遗梦缓缓的盘膝坐下,将湘琴轻轻的放在腿上道:“断魂吟可是湘妃竹简中最厉害的曲子,你可要小心了!”
“废话!我难道不知道吗?”王子芹怒道。
咚!周遗梦突然猛的一敲残弦,王子芹被吓了一大跳,不由怒叫道:“你干什么?”
“谁要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周遗梦冷冷道。
“你要是再无故拖延时间,老身可就不奉陪了!”王子芹突然冷冷的道。
周遗梦心中不由一惊,嘴上却冷笑道:“我犯的着吗?”说着脸色突然变的忧伤异常,轻轻怅吟道:“秋风送寒,草木摇落,北雁南飞,伊人难归,断魂吟—”
叮叮咚咚咚—
周遗梦轻轻挑动了琴弦。
“风云起匆匆,我心为谁动,云想衣裳花想容,几处彩蝶恋香径……”周遗梦轻轻唱道,歌音愁肠百结,幽咽动情。
琴音好悲,歌声好恸,天边的云彩已为之停,树上的红叶也为之松。周遗梦的马匹已瘫倒在地,树上所有的鸟儿也都已似入梦。
“西天虹,南天梦,酒到残处方觉清,但愿长醉不愿醒,堪那蜡炬空流红……卧秋,我辜负了你对我的一片真情……”王子芹不由痴痴地道,心头一酸,眼眶中泪水突然滚滚而下,相对着的掌心也缓缓的放了开来。
“小轩窗,听雨声,岁岁年年晃孤灯……”周遗梦的歌声突然更加的神伤。王子芹只觉得肚中的肠子似正被人用勺一勺一勺的挖空,说不出的痛苦;只觉得千般愁苦,万般无奈一齐涌上心头;这已不是人所能承受的空虚与无奈!就连树上的红叶也渐渐的变软,哭泣!终于由树叶从树上辛酸的飘落了下来,孤孤单单,让人心痛欲绝!
树叶在飘落,晚风早已超脱了呜咽,悲痛的停遏!王子芹在那里轻轻的静坐,灵魂似已虚脱,周遗梦却已不再歌,心与身完全融入了那片悲涩。
叭!树上有鸟儿在坠落,眼眶中满是鲜血!枫树也开始发枯,枫叶一片一片的飘落,红的如火,是心中的血!
“雪光为谁明,刀停现残锋,月眸空对秋千影,峨眉淡淡冷画屏……”
周遗梦已经发不出声音,唯有心灵在哭喊!流浪是为了遗忘,凝望是为了幻想;可流浪得不到遗忘,凝望也永远代替不了幻想,永不可磨灭的心伤!
天已暮,所有的枫树早已完全枯透,漫天的枫叶飘逸的从空中飘了下来,如一场绵绵不断的红雨,欲哭无泪的红雨,美的不能再美的红雨!
“……情不伤人人自痛……”周遗梦终于唱完停了下来,整个人似已淘空,失神的坐在那里;但漫天的红叶依旧缓缓的飘落,似要留住这份天下之间最悲最痛最凄最美的意境!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子芹突然缓缓的站起身子,抖落身上的红叶,轻轻地道:“你已经弹完了两阙,我输了!”说着,黯然的向林外走去。
周遗梦也缓缓地抱起琴在流雨中走去,轻轻地道:“你不用自责,亘古以来,你是第一个在断魂吟之下还留得性命的人,恭喜你!”
马蹄得得,在月光下急驰如电,却是许侍霜,傅清竹,柳含姻与墨青。
漫山遍野都是尸体,残刀断剑一片狼藉,血早已冷,撕裂的战旗在晚风中猎猎的作响!
“这里打过仗!”许侍霜不由惊叫道。
“是不是郭大哥他们?”傅清竹不由急问道。
“我不知道!”许侍霜只觉得牙齿发凉:“这么多的兵马,万一真是和何大哥他们接过仗……”许侍霜突然不敢再想下去。
咚咚……
极远极远的地方突然传来了隐隐的琴声。
“是周姐姐!”柳含姻不由惊叫道,四人四骑立即电一般冲下山坡往北奔去。
离树林还有十里,突然发现一名叛兵的尸体,全身没有一处伤痕,唯有双目中血迹斑斑,让人惨不忍睹。
“他怎么死的?”墨青不由问道。
“我不知道!”傅清竹只觉得毛骨悚然,忍不住上下牙齿打战道。
“不管前面有什么,咱们都得去看看!”柳含姻坚声道,猛的一拍坐骑。
前面的尸体越来越多,成堆成堆的叛兵横七竖八的趴在地上,双目中一片血肉模糊,脸孔因痛苦而扭曲,变形,让人不寒而栗。
接近树林,尸体更多,马匹压着尸体,尸体压着马匹,说不出的惨烈,说不出的诡异;一具具的尸体形同厉鬼或躺或卧的倒在林中,有的五指已深深地抠进树干之中,上面一片血渍,触目惊心!
傅清竹只觉得魂飞魄散,突然开始作呕。
但墨青却一马当先的闯进了林子。
叭!一只坠落的乌鸦砸在了傅清竹的头上。“啊—”傅清竹不由一声尖叫,一个倒栽葱从马上摔了下来,整座树林中显得阴森,诡异,鬼气重重。
柳含姻捡起那只乌鸦,却见那只乌鸦眼中也是同样的一片血肉模糊,不由心惊胆战的道:“天哪,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何大哥他们千万不要遇上才好!”但这确是到京城最近的一条路,每个人的心都在下沉,下沉……
突然,许侍霜叫道:“你们快看,那是什么?”
四人连忙抬头看去,不由呆住,却只见前面的树林中,枫叶似雨一般在空中飘摇纷飞着,飞雨流虹,似幻若梦,说不出的绚丽,说不出的诡异。周遗梦正黑裙飘飘,在满地落红,漫天流雨中缓缓的抱琴前行。
“周姐姐—”许侍霜不由喜极反哭,大叫道。
周遗梦转身,回头,笑道:“你们来了?”
四人不由惊喜欲狂,连忙奔到周遗梦身边翻身下马。傅清竹急急道:“你没事吧?我们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周遗梦轻笑道:“乌鸦嘴,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那何大哥他们呢?”柳含姻不由问道。
“他们已上京城去了!”周遗梦道。
“外面死了那么多人,好恐怖呀!”傅清竹不由叫道:“对了,他们怎么留下你一个人在这里?”
“什么?外面真的死了很多人吗?”周遗梦不由大吃一惊。
“是呀!一大队一大队的兵马,眼睛都瞎了;还有这林中的鸟雀也都死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傅清竹不由叫道。
周遗梦不由脸色黯然,轻轻一叹道:“唉—没想到我一念之差,竟平白害了这么多人的性命,真是罪过,罪过!”
“什么?那么多人都是你杀的?”傅清竹不由瞪大了眼睛。
“断魂吟之下,十里范围之内,一草一木都不能存活;可我又怎知他们那么快就会追来呢?”周遗梦内疚的道。
“……周姑娘,善恶有报,这是他们咎由自取,咱们还是赶快到京城找何大侠他们吧!”墨青轻轻地道。
周遗梦点点头,和许侍霜合乘一匹马,五人四骑又向京城飞奔而去。
五人刚去,血无天等人便到了树林边,眼见得遍地尸首,漫天落叶,不由瞪大了眼睛。
“天哪!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血无天也不由惊叫道。
哐!李凝雪的房门被一脚踹开。
“你来干什么?”李凝雪连忙跳了起来,挡在婷儿面前。
“你给我闪开!”李汉成突然一把粗暴的推开李凝雪,冷冷的盯着苌婷。
婷儿也毫不示弱,立在那儿冷冷的跟李汉成对视。
“明天晚上,我们就要起兵,你要你爹是死还是活?”李汉成阴阴的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婷儿不由问道。
“如果你要他活,那你现在就答应我;但若你还是执迷不悟的话,那你爹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李汉成笑道。
“嗬!你有那个本事吗?”婷儿不由冷笑道:“别把自己看得太高了!”
“你们还把希望寄托在姓何的身上?”李汉成突然得意的笑了:“告诉你们吧!已经太迟了!就算今天晚上他把拭天谱交到你爹手里,你爹也没用足够的时间应对了;更何况在任丘还有三万大军在等着他,在后面还有魔尊的扬灰左使在等着他,他若能完整的走过来,那可真算是奇迹了!”
“什么?十八年前的挫骨扬灰使者?”婷儿不由大惊失色,十八年前她虽还未出生,但十八年来她听的那场《七十二章经》的浩劫却是多之又多。挫骨扬灰在众人眼中已不再是人,而是魔鬼的化身!甚至已经超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