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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深深看见了郑愿,眉头皱了起来。
她讨厌在散步时有人大呼小叫,更讨厌看见公子哥儿。
而郑愿就是个公子哥儿,而且也正在大呼小叫。
四个保缥也戒备地瞪着走近的郑愿,怕他会对三小姐有什么企图。
郑愿的眼睛扫过花深深冷漠的面庞时,还是黯淡的,但一看见那条狗,顿时就亮了。
他突然间恭恭敬敬地跪了下来,冲那条狗叫了一声:
“三叔,您老人家好。”
花深深先是一怔,旋即笑了,而且笑出了声。
躲在篱笆后面的荆劫后差点没有魂飞魄散。郑愿却站起身,忍不住恶作剧地又冲花深深喊了一声“三婶”。
从那以后的整整一个月中,郑愿都在逃命。
花家的人一定要杀了他,为花深深所受的羞辱雪耻。
花深深的四个哥哥、两个姐夫、四个嫂嫂、两个姐姐、外加花深深,都出动了。
花家本是武林世家,和花家联姻的六家同样也都是武林世家,七大武林世家的人追杀一个郑愿,可算是轰动一时的新闻。
郑愿除了拚命逃跑,还能怎样呢?
郑愿逃出洛阳,逃出河南,逃出中原,逃到了大沙漠中,仍然逃不脱七大世家的连环追杀。
然而无情的大沙漠却阻止了原本无法阻止的血腥残杀。
七大世家的数十名好手被困在沙漠的腹地,人困马乏,更要命的是他们已没有水了。
幸亏郑愿的朋友中,有一个宋捉鬼。宋捉鬼的仇人中,又有“大漠七只抓”中的第三条狐狸铁至柔。
郑愿曾和宋捉鬼联手抓住过铁至柔,而且是深入这片大漠,在“狐狸窝”中抓住他的。
郑愿总算还没忘记该如何找大漠七只狐。
他收拾了许多驼粪狼粪,堆成七堆,燃起了七股浓浓的狼烟,招来了大漠七只狐中的六只。
大漠七只狐答应救七大世家的人,条件是郑愿必须在回到中原后,想尽一切办法将铁至柔送回来。
已渴得昏死过去的七大世家的高手们终于拣回了命,他们对郑愿只有感激,只有花深深一人,仍恨他入骨,时刻想杀他。
但当郑愿将铁至柔送回大漠,回到中原时,郑愿的情人已嫁给了吕倾城。
不几日,花深深就在曹州一家酒店里找到了醉熏熏的郑愿。
她之所以来找郑愿,是因为她听说金蝶离开郑愿的原因是因为她,她必须杀了郑愿,向世人证明传言之不确。
可她下不了手。
郑愿已瘦得脱了相,而且也醉得不认识她了。
结果是她陪郑愿在酒店中泡了十几天。
她像一个最贤慧的妻子似的照顾他,可他不理她,总赶她走,每次酒一醒,更是远远避开她。
但他也有自动回到她身边的时候,不多,只有一次。
那次她晚上出去找他,被淫毒凶残的黄河五魔缠上了。
花深深虽然会用毒,但黄河五魔的毒功也不比她差。
花深深的武功虽然高强,黄河五魔的武功更高。
最危急的关头,郑愿终于赶来了。
黄河五魔在那天晚上正式从世上消失,他们的致命伤都是一个小小的刀口,谁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刀刺的。
花深深知知道。
她为了救活中了九剑十三刀的郑愿,整整花了二十一天时间。
这期间,她仔细地检查了他的身体。
若说世上还有一个人最熟悉郑愿身体的话,这个人就是花深深,而不是郑愿自己。
花深深发现了刺死黄河五魔的刀。
一柄难称其为刀的刀。
一柄精巧美丽、光华四射的刀。
一柄比匕首还短三分的小刀。
郑愿的命拣回来之后,却不告而别,气得花深深差点吐血。若不是她的兄嫂们赶来,她只怕会天涯追踪,擒拿郑愿。
兄嫂们是听信了流言才匆匆追来的。
那些流言说。花深深已和郑愿同行同止,好得蜜里调油了。
花深深的父亲、花家的主人花老祖大怒,他至今仍不肯原谅郑愿,怎肯让花深深和郑愿呆在一起?
花深深只好回家聆听父亲的教训。
郑愿本以为她早就忘了自己了,不料想这回又碰上了她,而且被她救了。
他该怎么办?
郑愿并非不懂花深深对自己的一片心意。
他原本就是个浪子,而浪子对女人和美酒懂的都很多。
但他不愿接受她。
他是个浪子,是个经常在血海中打滚的人。他已习惯了这种酣畅淋漓、快意恩仇的浪子生涯。
金蝶已离开了他,且走得很决绝,一点解释都没有。
他不恨金蝶,一点都不恨她。他理解金蝶的选择,因为他理解浪子,也理解女人。
女入就像是一朵花,若要这朵花开得美丽动人,就不仅要有土地、肥料、阳光和水分,更需要护花人的满怀柔情和精心护理;否则这朵花会很快凋零残败。
女人是一朵有灵性的花。如果你不能使她开得饱满舒畅,她就会走,走进另一个花盆里,走进另一片阳光中。
而郑愿知道,他如果有了一个女人,肯定会走掉。他养不活这朵花,因为他是浪子。
金蝶是一朵美丽的鲜花,所以她会离开郑愿。花深深这朵花更是娇柔文弱,郑愿更养不活。
力所不能及的事情,郑愿不愿去做。
他不想让花深深伤心,更不想让自己再痛苦一次。
浪子在这个世上没有人疼,如果他们再不痛爱自己一点,天下的浪子就至少会死掉一半。
郑愿有了钱的时候,会去青楼流连数天,钱花光了就走。他认为这种生活最适合孤独的浪子。
浪子不需要女人的心,也害怕真心的女人。因为他们无法回报以真心。
可惜这一切他都没法和花深深说。因为花深深每次都会哭,让他没法说下去。
花深深还在哭,暮色却已渐渐深了。
郑愿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淡淡的残霞。
小姑娘出现在门口,冷冷道:“该吃饭了。”
她看起来很有点不高兴。
难道她已经真的吃花深深的醋了?
花深深抹抹泪,从床沿上站起来,背对着门,寒声道:
“郑愿,你的毒伤已全好了。该走了。”
郑愿试了试内息,发现自己的内力已经恢复,一跃下床,冲小姑娘拱了拱手,微笑道:“这两日打扰甚多,小姑娘冷笑道:“饭菜都已做好,你们不吃,就只好喂猪了。”
她狠狠剜了花深深一眼,一甩辫子,扭头而去。
郑愿只好苦笑着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你要去哪里?”
花深深冷冷道:“我要回家。”
郑愿如释重负,道:“好。”
花深深道:“你好像很松了一口气,是不是?”
郑愿道:“是。
花深深转过身,死死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道:“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你。”
郑愿仍然在微笑:“好。”
花深深若真要杀他,他已不知死过多少次了,昨天她只要不救他,郑愿现在也就不可能站在这里气她了。
她是姑妄言之,他是姑妄听之。
花深深忽然叹了口气,转身从窗口跳了出去。
终于摆脱了花深深,郑愿感到心情很不错,思路也随之变得清晰了。
他又想起了那顶神秘的大轿,那神秘的石像和那些奇怪的护轿人。
这顶轿子是从哪里来的,又要往哪里去,这顶轿子的主人究竟是谁,等等,这些问题,他都不知道答案。
所以他一定要弄清楚。
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还没问过花深深。这件事非常重要,而且他也只有去请教花深深。
幸好花深深并没有走远,她牵着马沿着湖岸慢慢地走着,似乎是在欣赏微山落日,又似是在等他。
花深深看见他拦住去路,便转过眼睛,冷冷道:“滚开!我不想再见到你。”
郑愿苦笑道:“你虽然不想再看见我,我却一定要来找你。”
花深深慢慢地道:“你找我无非是想问问你中的是什么毒。”
郑愿眼睛一亮,急忙道:“正是,你知道?”
花深深道:“我既然能解毒,自然知道。”
她漠然扫了他一眼,又道:“但你若想我会告诉你,那是妄想。”
郑愿一怔,道:“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我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花深深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郑愿道:“你既然救了我,总该让我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毒药吧?”
花深深造:“你既然没有死掉,又何必知道呢?”
郑愿愕然道:“好歹我知道那种毒的名字之后,日后再碰上他们时也有个防备,你就告诉我了又有何妨?”
花深深冷冷一哼,道:“我劝你回后还是不要再找他们的好,我不想你死在别人手里,我要杀你。”
郑愿道;“你既然不想让别人杀死我毒死我,总该把那些人用的毒是什么,告诉我吧?”
花深深道:“告诉了你又有什么用?反正你又解不了。”
郑愿气结。
他平素和人斗目,极少吃亏,不料碰上了花深深,却一筹莫展。
他正想走开,花深深又道:“你若真想知道也可以。”
郑愿苦笑道:“有条件?”
花深深道:“自然有条件。”
郑愿想了想,突然作了一揖,转身就跑,跑得飞快。
花深深气得狠狠跺了跺脚,翻身上马,疾驰追了上去,口中大叫道;“郑愿你等一等,宋捉鬼出事了。”
话音刚落,郑愿已掠了过来,惊讶地看着她,沉声道:“宋捉鬼能出什么事?莫不是叫鬼给捉住了?”
花深深点头:“一点不错。宋捉鬼真的被鬼捉了。”
郑愿目瞪口呆。
花深深趁机道:“你若想知道更多的内情,就乖乖上马来。”
流言到处都可以打听到的,“内情”却是只有有数的几个人知道。
郑愿知道上了马准没个好,但不得不上,因为他想知道内情,他必须知道内情,因为他是宋捉鬼的朋友。
宋捉鬼既然被“鬼”捉住了,他就必须去捉那个“鬼。
郑愿跃上马背,在她身后坐了下来,沉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花深深懒洋洋地将缰绳塞进他手里,身子软软地偎进了他怀里,小手一指,曼声道:“前面不远,就是薛城。”’郑愿道:“宋捉鬼莫非是在薛城失手的?”
花深深道:“不是的。”
郑愿道:“那你说薛城干什么?”
花深深道:“进了薛城,找家客栈住下了,我再慢慢告诉你。”
郑愿正想下马,花深深又道:“我可告诉你,你若像无头苍蝇似的乱打听,保险听不到什么内情。”
郑愿无奈:“什么内清?”
花深深道:“信不信由你。现在,送我去薛城,为了救你的命,我从昨天下午到现在眼睛都没合一下,我想好好睡一会儿。”
说完一扭身,两手环着他的脖子,枕着他的胸口,全身都缩进了他怀里,细声细气地哺南道:“你这个冤家。”
郑愿苦笑道:“你这个样子怎么上路?还不把路上人笑死?”
花深深叹了口气,仰起脸儿,微笑道:“你若要我坐好也可以,但你先得……先得……亲我一下。”
郑愿的心跳起来
暮色已深,残霞淡淡,花深深那绝世的笑颜却光彩照人,就算是最冷最黑的夜,也无法掩去她的容光。
花深深只对一个男人笑过。
她决定以后的岁月中只对他一个人笑。
他就是郑愿。
花深深的微笑没有人能抗拒,花深深微笑时说的话更没有人能抗拒。
郑愿在心里叹了口气,移开目光,无奈地
笑了笑:“宋捉鬼失手的内情,你怎么会知道?”
花深深微笑道:“到了薛城,我再慢慢跟你说。”
她的声音已越来越低:“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