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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真的,小……小的正要逃……逃离此地……另……另找生活!”
久久,声音又问:“刚才你两人提到独眼狻猊,是怎么回事?”
“敝东主被……被迫得上……上天无路,只好叫我两人去……去请独眼狻猊前来相……相助。”
“但你们并没打算去请,是么?”
张师父不敢不承认,磕头道:“鬼爷爷明鉴,独……独眼狻猊是……是个大……大盗,他……他不会来的,小……小的只好骗……骗些银子走……走路逃生。”
“为何你们的东主要请大盗来助,那不是引狼入室么?”
“敝东主是……是病急乱投医,他并不知道独眼狻猊的为人。”
“你不准备去请?”
“小……小的不……不敢去请。”
“好,你们走吧。”
张师父如获纶音,磕了四个响头,不住叫:“谢谢鬼爷爷开恩,谢……”
四野寂然,附近没有任何响动,但他知道鬼已走了,老命捡回来了!顾不得招呼吓昏了的李师父,爬起就跑,撒腿狂奔,一口气奔出里外。
东方发白,天字中星斗渐黯,视野愈来愈清晰。正奔跑间,突见前面十余丈外的小丘顶端,屹立著一匹健马的形影,马上的骑士安坐不动,一人一马站在丘顶纹风不动,像是出现在旷野中的人马幽灵。黎明时分,视界尚不能及远,因此看不清人马的面目,也看不出是死的还是活的。
他吃惊地站住了,脊梁上又开始发冷。
人马的影子仍在那儿,像是铸在丘顶一般。
他惊然后退,一面壮着胆叫:“你……你是……是人是……
是鬼?”
“我,四海游神,你才来呀?老兄。”马上人答话了。
他激伶伶打一冷战,扭头便跑。
蹄声震耳,他知道四海游神已随后追来了,跑不掉的,走不掉只好一拼。但他仍希望奔入右面十余丈外的凋林,在林中容易脱身些。
可是,他无法到达凋林了。马儿从身侧冲过,秋华已飞身而下,回身迎面拦住去路,笑道:“站住,老兄,你的另一位同伴呢?”
张师父一声虎吼,拔刀出鞘,火杂杂冲近,劈面就是一刀,居然刀风虎虎,迅捷凶猛,倒有几分火候哩!
秋华退后两步,避过一刀,笑道:“把金银放下,在下放你逃生,老兄,知趣些。”
人一辈子奔波劳碌,大都是为了金银财宝,所以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张师父自己积了两三百两银子,加上所带的价值五六百两银子的金珠,这就是他下半辈子的衣食所寄,怎肯乖乖奉送?一声沉叱,跟踪进击,连攻九刀之多,却近不了秋华,徒然浪费精力。
秋华连避九刀,最后见张师父毫无交出金银的念头,只好用强了,“呛”一声脆响,右手的马鞭击中刀身,刀向外荡,他乘势欺上,飞起一脚。
“噗!”踢中张师父持刀的手肘。“哎……”张师父惊叫一声,钢刀脱手飞出。
秋华反手连抽三鞭,“叭叭叭”三声脆响,鞭鞭落实。
“哎……哎唷……”张师父狂叫着,双手慌乱地封架,一面向后退,马鞭抽一下他叫一声,封不住架不掉。
秋华贴身紧跟不舍,左手一扬,就是一记“鬼王拨扇”,“‘叭”一声击个正着,掌在张师父的颊上开花。
“哎……”张师父厉叫,向侧便倒。
秋华不肯罢手,“叭叭叭”连抽三鞭,把张师父击倒在地,一脚踏住对方的右脚踝骨,真力骤发,“咔叭……”怪响应脚而起,张师父的足踝碎了。
“啊……”张师父杀猪般狂叫起来,在地上挣扎。
“把腰囊解下来,老兄。”秋华站在一旁冷冷地说。
“你……你……”张师父如丧考妣地叫唤。
“我,我在你们于大厅商议大计时便在一旁偷听,因此在此等你们前来。喂!你要钱还是要命?只要你爽快地表明态度,在下便成全你。”
“金……金银给……给你,别……别杀……杀我。”
“呸!要杀你还用等到今天么?要不是在下不忍杀人,以免有伤天和,早就宰光你们了。”
张师父极不情愿地解下腰囊,可怜兮兮地叫:“留……留一些给……我……我……”
秋华解囊取了两锭五两重的金锭丢过,笑道:“当然,在下不会独吞的,老兄,十两金子可换白银四十两,足以让阁下过一年清苦日子。如果光买米面,够你吃两三年的。今后好好地
做人,吃这种血腥钱,可能报应子孙,你自己也不会善终,何苦呢?”
“请……请再……再给……”
“够了,老兄,不要贪得无厌,留你一命,在下已是宽宏大量了。喂!那位李师父呢?他从何处走了?”
人性这玩意十分奥妙,十分奇怪。人性善良的人,希望自己受苦之后,别人不要重蹈覆辙。人性乖恶的人正相反,他自己受苦,希望别人也跟他一样受苦受难,如果自己走运,却希望别人倒霉。张师父是后一种人,他不希望李师父如意,向西一指说:“他……他在里外的矮……矮林中,被……被鬼吓……吓昏了。”
“什么?被鬼吓昏了?你这厮胡说八道。”
张师父为了表示自己胆大,将刚才所见的事一一说了。
秋华剑眉深锁,问道:“你说那恶鬼要找西海怪客?”
“在下的话句句皆真,决设听错。”
“咦!为……为了什么事?奇怪!”秋华自语。
“那……那恶鬼已经不……不在那儿了。”张师父接上一句,意在提醒秋华,别忘了去找李师父。
秋华将腰囊系上,一面牵坐骑,一面说:“那恶鬼并不是真的鬼,是个活生生的人。”
“什么?是人?是……是你装……装的?”张师父惶然问。
“不是我,是个女人。”
“女人?你……你开玩笑。”
“只怪你孤陋寡闻,不知近来的江湖事。那女人的真面目见过的人少之又少,专会装神弄鬼唬人,她不杀你们,真是异数。
如果让她探出三大牧场的恶行,而又知道你们是恶霸们的走狗爪牙,那么,你老兄大概这时应该早已到了鬼门关了。”秋华冷冷地说完,扳鞍上马。
“她……她她是……是什么人?”张师父恐怖地问。
“她是近两年来,名震江湖的神秘女人之一,叫做黑煞女魅。
至于姓甚名谁,年岁多大,是美是丑,谁也不知道。总之,她是个谜一样的女人,是个多管闲事的女英雌,只是心狠手辣,江湖败类恨死了她,给她取了这么难听的绰号。而白道人士,却叫她修罗姹女。”
声落,马儿已驰出三丈外,蹄声震耳,向西如飞而去。
第二天,两位师父在周家寨被人发现,张师父断了右脚,李师父右手骨折,请人送信至浅水牧场,说是被四海游神所伤,金银全被劫走了。送信的人说:两位师父无颜转回,从此不再回来了。
昭仁寺中,秋华、小白龙、西海怪客三个人,在谈论着黑煞女魅前来找西海怪客的原因。
西海怪客霜眉深锁,沉吟着说:“老朽的行踪,知道的人少之又少,这次从西安跟踪吴哥儿西行,可说极端秘密,这怪女人怎会知道呢?再说,老朽行走江湖期间,行踪在边疆附近逗留最久,极少管闲事,也极少露名号,与那女人风牛马不相及,她为何要指名找我?怪事!委实令人百思莫解。”
“前辈可知道黑煞女魅的底细么?”秋华问。
“老朽只听说过这个人,从未谋面,也不打算打听。常言道:惟小人与女子为最难养,因此老朽从不和女人打交道。”
小白龙淡淡一笑,接口道:“据晚辈所知,她是个心狠手辣的年轻女人。”
“你知道?”秋华问。
“只听说过她在江湖间的行事,其他却一无所知。”
“那……那你怎知她是个年轻女人?”
“我问你,你见过老太婆身上带有香气的么?她夜间出动时喜戴鬼形面具,披散头发,穿了黑衣袍,但平时的衣裙薰了香,披上黑袍仍掩盖不住香气,可知她定是爱美的年轻女人。再说,既是姹女,自然是少女了。”
“呵呵!你这种推论太牵强了,三四十岁的半老徐娘,比少女更喜欢打扮自己,用的薰衣香种类更多更繁呢!”秋华笑答。
西海怪客可不愿听他们谈论女人,站起说:“这两天咱们尽可能少碰头,你们如果碰上了那丫头,不妨告诉她老朽在梁公庙等她。”
秋华也整衣而起,讶然问:“前辈准备会她?”
“正是此意。同时,老朽也得找她谈谈,看她到底有何事来找我?她既称修罗,该是无所不能的女菩萨,应该找得到的。”
“三大牧场的事,即将获得解决,何不……”
“哥儿,你倒一厢情愿哩!盘谷牧场的柴八,已经派人赶往平凉求助,在这两天之内,崆峒派的人可能赶到。那些个牛鼻子嚣张傲慢,目中无人,不过确也有些真才实学,来三五个那固然不打紧,要是来上十个八个,咱们将有一番苦战。如果不先解决黑煞女魅的事,事态可能严重。”
“区区一个黑煞女魅,何足道哉?”小白龙意气飞扬地说。
“任贤侄,你的话老朽不敢苟同。黑煞女魅的底细咱们一无所知,岂可轻敌。你们好好养息,老朽去查查那女魅的藏匿处所。”
西海怪客不愧为老江湖,修养到家,不敢轻视成名不久的黑煞女魅,可见他为人极为谨慎,虚怀若谷,而且老谋深算,主动去找黑煞女魅,以免陷于挨打的地位。
秋华将从两位师父身上弄到的金银藏好,送走了西海怪客,向小白龙说:“任兄,咱们要不要到翔雁牧场走走?在那儿找酒菜做午餐,岂不甚妙?”
小白龙向房外走,说:“坐骑也该上草料了,走,到翔雁去。”
浅水牧场中,大厅内辛大爷垂头丧气,众打手们愁容满脸,两位师父被劫受伤的消息传到,大援已绝,所有的人全慌了手脚,一个个胆战心惊,宛若大祸临头。辛三爷也一筹莫展,拿不出任何可行的主意。
内堂中,也是乱哄哄地,女眷们愁眉苦脸,不住叹息,眼看大祸临头,怎能不慌?
辛姑娘完全变了一个人,也许是在槽仓时受吓过度,也许是因为她是罪魁祸首,因连累了全庄而内疚,显得花容惨淡,眼神迟滞。
她坐在壁角的暖椅中,茫然地注视着窗外的蓝天,阳光晒落在她泛白的秀脸上,她却感到浑身冷冰冰地。耳听乃母在分派夜间把守的健壮仆妇如何提防,如何示警等等防守大事,她感到心中绞痛,凭这些只有几斤蛮力的仆妇,怎能防备四海游神和小白龙的入侵?
她闭上红肿的眼睛,蓦地,脑海中涌出那晚在槽仓时所见的景象。那些赤身露体的瘦骨嶙峋的牧奴,打手们的刑具,被凌辱的女奴……如虚似幻而又似乎真实地出现在幻觉中。
依稀,牧奴们、女奴们,正咬牙切齿的叫号着,狰狞地向她扑来。
依稀,秋华出现在眼前,正凶狠粗暴地向她怒吼:“你好好等着,下次便要轮到你了……”
“我警告你,除非你自尽,不然你就会和她们一样,这辈子要过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
“今天你亲眼看到了,该知道你辛家的财富和声威是怎样得
来的了……”
“你小小年纪便任意杀人,任何伤天害理的事你都做得出来……”
她一蹦而起,狂乱地叫:“我……我该死,杀了我吧!杀了我……”
她身侧的一名侍女骇然大惊,急忙将她按住,惊叫道:“小姐,小姐,你……你……”
她神智一清,吁出一口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