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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深藏不露,能屈能伸,毅力超人,委实令人肃然起敬。以孤臣孽子之心行事,事无不成,天将佑之,我得好好助他一臂之力。”他心中向智多星暗暗地说,有意无意地瞥了智多星一眼,智多星毫无表情。
行礼毕,铁笔银钩请他就坐,说:“秋华,你坐下,今天请你来,有件事和你商量商量。”
“前辈有事尽管吩咐,晚辈恭候差遣。”他恭敬地说。
“你还记得终南木客和天残丐一群人么?”
“晚辈岂敢或忘?”
“那些狗东西已查出你留在我这儿避风头,正在打混蛋主意,要乘老夫对付入云龙的机会浑水摸鱼,委实令老夫忍无可忍,因此……”
“前辈明鉴,晚辈也不愿久庇贵寨,被人看扁了。请前辈将他们的藏身处见示,晚辈前往找他们解决。”
“你敢去?”铁笔银钩轻蔑地问。
“晚辈虽不才,但相信仍可和他们周旋一二。”
“好,我派人陪你前往一走。”
“晚辈个人的事,最好自己个人解决,不敢劳驾前辈了。好汉做事好汉当,为了晚辈的事,而影响前辈和他们的交情,晚辈深感不安,还是让晚辈自己处理的好。”
“你不必为此而不安,这件事老夫不能不管。既然你准备和他们面对面解决,我立即派人备马,由丁惊闺陪你到城中一走,然后驰至老槐冈大树将军庙等候,自然有人接应。”
“他们在老槐冈?”秋华讶然问。
“不,在城中,只要他们看到你,便必然会跟踪找你的,你可以引他们到老槐冈解决。”
“好,晚辈这就走。”
“放心前往,老朽保证你吃不了亏。”
秋华心中已有计较,他不愿将天残丐和阴手黄梁引到老槐冈,避免天残丐说出西海怪客的事,决定在路上找机会解决天残丐。论真才实学,他对天残丐不无顾忌,但并不害怕。在走江湖期间,他还没真正伯过任何人。上次在宜禄镇,他只不过是怕旱天雷打岔坏了他的事而已,天残丐还不足以令他闻名胆怯。
丁惊闺的骑术相当高明,两人两骑飞奔县城,半个时辰便进了西门,绕城中大街小驰两趟,经过北街的悦来客栈,方转身驰向南门。
他必须扔脱丁惊闺,将近十字街口便留了神,他必须藉故生事,造成扔脱丁惊闺的机会。
丁惊闺是敖老贼的得力眼线,以卖货郎的身份活动在附近百里内,可说是对风土人情最为熟悉的人,而且艺业也相当了得,机警过人,要扔脱这种人谈何容易?
事先他在掌心挟了一颗豆大的砂石,故意落在后面,直等到进入十字街口,方脱手将小石弹出,不偏不倚正中马儿右后蹄的蹄心后方。相距在丈外,他竟然能不差分毫地击中所望处,可知他的手劲和发射暗器的手法是如何高明,已到了神意合一的境地了。
丁惊闺的马突然后腿失蹄,向前一蹦,发出一声急啸,猛地打旋下挫。
街心行人众多,马儿失惊,立即引起混乱,呐喊声乍起。马上的丁惊闺吃了一惊,火速勒缰。
街旁抢出两个大汉,上前帮忙抓住辔头,一个抓络口,另一个叫:“老兄,你怎么啦?还不下来稳一稳?”
丁惊闺溜下鞍桥,马儿仍在乱蹦乱挣,第一眼他便看出右后蹄有异,这条腿向上收,抽筋似的抽动。
好不容易控制住马儿,秋华已牵着坐骑走近,伸手扳起马蹄,乘细察的刹那间,拇指一滑,蹄甲便压得掩住了豆大的创口。
蹄甲厚有寸半左右,本地人的马一向不装铁蹄,但孔公寨的马有时须走长途,必须装上。蹄甲近后方与蹄掌交界处有一丛蹄鬃毛,小石从那儿深入皮骨,鲜血尚未沁出,便被他以神力捺破蹄甲掩住了创口。
“不打紧,被小石顶伤了。”他沉静地说。
丁惊闺接过蹄,却找不出毛病,这只蹄看不出伤痕,但从马儿的神情看来,这条蹄显然已不可能再奔驰了,不由双眉深锁,低声道:“糟,这一耽误不打紧,老狗们便可从容赶到城外等候咱们,假使不能将他们引到老槐冈,咱们危矣!”
秋华剑眉一轩,说:“不怕,咱们慢慢走,万一他们抢了先,咱们暂且在城中隐身,谅他们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城内行凶。机会有的是,这次不成下次再来。”
他的欲擒故纵妙计用得正是时候,丁惊闺果然不疑有他,急道:“那怎么行,四大天王中的老三天李王,正与二当家六月飞霜在那儿等候,三当家也在庙中埋伏,专等他们前往送死,岂可耽误?你先走一步,他们志在于你,我却不妨。快上马,必须尽快出城,走。”
“那……好,我先走一步,引他们来追。”
“认识路么?”
“认识。”秋华信口答,牵了坐骑慢慢挤出人丛。
街上的人愈来愈多,必须牵马挤出。他离开人丛上马,丢下丁惊闺径自走了。
马儿从容地小驰,他安坐雕鞍顾盼自如,从容沿街亮相,出了南门,以便让追的人有充分的时间赶上。
离开城门十来丈,路旁的古树下站着一名老太婆,和一个村夫打扮的小姑娘。小姑娘花帕包头,提着一个柳条篮,有一双钻石般明亮的大眼睛和美好的弓形小嘴,只是肌色褐中泛黄,鼻左拉下一块紫红斑花的胎记,直达左颊下方。大眼睛瞥了缓缓策马而来的秋华,向老太婆说:“如果我是你,便会乖乖地转回城里藏身。敌众我寡,前面有人等候,那些人刚走没好久,逞匹夫之勇对你没好处。”
秋华心中一动,忖道:“她的话显然是冲着我说的,恐怕是黑凤盟的人。这位老太婆面熟得紧,唔!似乎在西安府我曾经见过她。”
他仍然若无其事地信马前行,呵呵一笑吟道:“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欲问行人去哪边?眉眼盈盈处,没有人知道在下的行踪,何惧有人等候?”
双方接近了,小姑娘又自言自语地说:“别骄傲,小伙子。人家不是笨虫,一眼便看出你在引诱他们入伏,所以早有准备。你从西门入城,绕街两周,不会从原路走,只有城南利于埋伏。南面三里地是老槐冈,那可是埋伏凶杀的好地方,人家不会让你到达,半路上便会要你的命。”
“我命只有一条,只要有本事,谁要便拿去。”他也自言自语地答,马儿缓缓驰过。
“终南木客不是善男信女,天残丐也不是脓包,翻天鹞子不是好相与?你受得了?”小姑娘向他的背影说。
“他们像是冤魂不散,死缠不休,早晚得拼个彼死我活,我不想像兔子般被人追逐。好心的姑娘,谢谢你的关心。”说完,他一抖缰,马儿脚下加快。
“谁关心你啦?见你的鬼!”小姑娘跳脚骂。
他哈哈一笑,加上一鞭,绝尘而去。
向南的小径可进入山区,是山区附近村落的进城小道,将近农忙时节,道上行人稀疏。前面是一座小丘,树林密布,丘下是三岔道,右走山区,左是岔入至太白山大道的小径。岔道在林中深处,不入林便看不到岔路口。
前面走着一名村夫,肩上扛着一把草耙,脚步蹒跚向南行,将进入林子了。从背影看,该是一个住在附近的老村夫,皓首芒鞋,背腰微驼,青布直裰破旧不堪,腰带也因使用过久而泛灰色。
“大概他们在林中埋伏,我得小心些。”他心中暗叫。
他不是逞匹夫之勇的人,但心中已有打算,这些人中,有人要财,有人要宝,有人要命,彼此利害冲突,不可能同心协力对付他。同时,他必须及早和天残丐另行解决,问清老贼丐所指的宝物是啥玩意。他只怕老贼丐所指的宝物是大成练气心诀,这东西决不可令江湖人知道,所以他不敢将天残丐引到老槐冈。
马儿驰近老村夫身后三四丈,老村夫扭头瞥了一眼,赶忙向道左让,自顾自走路。
秋华的注意力放在前面的树林,留心细察林内外的动静,忽略了马前的老村夫,徐徐放松缰绳,越过了老村夫,驰入林中。
蓦地,眼角的余光发现老村夫取下了肩上草耙。江湖人在身临险地时,警觉心特高,对动的事物最为敏感。眼角有物移动,他本能地扭头察看。
这瞬间,不仅看到草耙正向马后扫击,更看到三颗银星向他的腰胁飞来。
驱马前冲已没有机会,太慢了。当机立断,丢缰向右伏鞍下滚,在着地的刹那间,已拔出一把飞刀。
三枚透风镖,间不容发地掠背飞过,危极险极。
“叭!”马儿挨了一草耙,突向前一蹦。
“下马!”老村夫大叫,与草耙击马的声响同时发出。
马儿前蹦,尾部刚越过秋华,秋华的飞刀先一刹那发出,几乎贴马尾而过,蹄声如雷中,飞刀一闪即没。
老村夫的草耙还未收势,秋华的喝声已到:“接飞刀!”
老村夫急以草耙反拍护身,人向侧一闪,做梦也未料到飞刀会从马尾后突然飞出,所闪的方向恰好迎住飞刀,“唰”一声飞刀贯入右臂,如中雷殛,连退三步,突然脚下失闪,砰然坐倒,草耙扔出丈外。
快!但见人影一闪,秋华已经闪电似的扑到,挫腰伸手从旁掠过,拔回了飞刀,远出八尺外转身反扑说:“这叫做以牙还牙,三镖换一刀。阁下,你是推?”
老村夫摔倒在地,以手掩住创口,奋身一滚,然后一跃而起,一枚透风镖已先一刹那发出,射向抢近相阻的秋华。相距不足一丈,秋华向前扑,来势甚快,按理断无不中之理。
秋华也没料到老村夫受了重伤,居然还能倒地发射暗器,等到发觉银星,已经来不及躲避,他的右手正在将飞刀向刀插放,透风镖已经近身。
他不假思索地扭身,硬将前冲的身躯扭转,右手的飞刀提上贴举在胸前。他不用飞刀打击透风镖,不但不易击中,而且也来不及,所以贴在胸前挡镖。这是久经搏斗得来的宝贵应变经验,只有这样方能在千钧一发中获取生机。
“嗤”一声轻响,镖擦飞刀而过,贴胸衣掠至身后去了,生死分野仅一毫之差。
他怕对方的连珠镖,假使再飞来一镖,必死无疑,岂敢大意?顺势躺倒奋身一滚,飞刀在滚转的前一刹那出手,滚到一丛小树后,仍不敢站起,只伸头细瞧结果。
“啊!”老村夫狂叫,半站起的身躯重新踣倒。飞刀射入他的左胸下,距心室只差一寸。
秋华像一头大豹,贴地扑出,一脚踏住老村夫的小腹,伸手一抄,拉掉了老村夫的白胡子,原来是假的,脸上的风霜之色,是经过易容名手动过手术的杰作。
“阁下是谁,为何向在下偷袭?”秋华厉声问。
老村夫痛得冷汗直流,躺在地下像垂死的老狗,浑身不住的抽搐颤抖,咬牙切齿忍痛。
“你不说也罢,在下拔刀了。”秋华声色俱厉地说,俯身伸手用两指拈住了飞刀。
老村夫已经脱力,已无自行裹伤的力道,假使找出飞刀,血将流入胸腔,没有药止血,那就死定了。
“我……我是花……花二当家的……手下……弟兄……”
“花二当家是谁?”
“翻天鹞子花……花大当家的弟弟。”
“贵当家的在何处?”
树林中人影乍现,奔出四个狞恶凶猛的好汉,前两人就是翻天鹞子花明和展翅大鹏花芳。
“花某在这儿,阁下。”翻天鹞子大叫,奋身飞扑而至。
秋华向老村夫冷笑一声,说:“老兄,你的主人来了,我必须拔刀,他们会救你的。”声落,拔回飞刀奔向小径的左面,向林中飞掠。
“小辈,站住!你走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