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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轻轻一扬,茶盖起处但见叶白如银,细长如针,银针挺立,根根林立于水中,如无数美女翩翩起舞,飘飘欲仙。青衣人急不可待浅酌了一口,入口清香甜爽,味温性凉。整个人似乎都要融化了。
小二问:“客官,此为何茶?”
青衣人蹙眉摇头道:“此茶在下生平第一次喝。猜测该是茶中‘佳丽’,素有美女茶之称的白毫银针。”
小二小嘴一撅,道:“该着你喝茶的命,这也叫你猜到了。不错,正是有着‘茶中之王’、‘美女茶’之称的白毫银针,冲泡时,客官未曾瞧见,‘满盏浮茶乳’,非常美观。如此悦目,自然娱心。可谓赏心悦目了。”
青衣人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也如此深谙茶道。”
小二学着青衣人模样,人五人六地撇着腔道:“过奖,过奖。”
青衣人哈哈大笑,打开第四杯茶。但见茶形扁平直,色翠略黄糙米色,汤色碧绿黄莹,香气幽雅清高。形态小巧匀致,貌似茶中君子,孤傲不群,出尘而遗世。
小二道:“此茶先不忙喝,此乃茶中君子,即逢君子,岂能无律?请客官先听一段小曲,笛起!”这时,坐在一旁的白皙书生,手持绿竹笛,悠然吹响。青衣人望去,绿衣人背座,只见一节白皙脖颈。
笛声悠悠,萦绕林间。笛意绵绵,如泣如诉,似是诉说平生不如意事。小人得志,君子戚戚,怀才不遇,前路迷茫;忽而又壮志凌云,激越九天,仿佛鹰击长空,神采飞扬。忽而低调委婉如临渊羡鱼,大业初成,急流勇退,功名利禄,过眼云烟;忽而,青青河畔边牛羊成群,伊人淼淼,若即若离,茅芦青灯,孤枕难眠……
此曲正和青衣人心境,青衣人情不自禁地弹起琵琶和道:
铜剑楚歌琵琶行
瘦马啸秋风
艰难古道
迷雾方兴
十月银霜恨绿叶
白首时梦醒
剑指长天
今且一欢
怎奈堪不破一度虚情
酒新诗旧
还得故人听
一曲弹罢,青衣人缓缓收起琵琶,叹道:“想不到今日竟遇知己,当浮一大白。在下以这号称天下第一名茶的西湖龙井代酒了,请!”
绿笛人似乎想说什么,终究没说。也一饮而尽。而后,缓缓垂下长笛,眼中竟有些许泪花。柔柔叹道:“士为知己者死,可惜你我却非同道。逆天而为者,必遭天谴。唉……可惜。”
小二赶紧插话道:“这西湖龙井虽贵为天下第一名茶,产量却颇丰,寻常人家,一年到头也能喝个几回。其以色绿、香郁、味醇、形美著称于世,也最好辨认。但是,世人却少有人知道西湖龙井分有四个产地。分为狮、龙、云、虎。其中,犹以狮峰的龙井品质最佳。想那狮峰山高千仞,峰顶更是矗立于云海之上,采茶人皆是选择唯一勉强可以登上的一面,艰难攀援而上,每年光为采茶摔死者不计其数。不想三年前天雷击断了唯一的登山之路,山坡形如斧劈刀削。从此,便再也无人能采摘狮峰龙井。想那茶伯甘冒奇险,于狮峰对面的龙牙峰上,贴在巨大风筝下,借助风势。九死一生才攀到狮峰上,也仅仅采得二两。”
青衣人道:“好一个茶伯,嗜茶如此,不愧茶伯之称。”
小二这时缓缓掀开最后一杯茶,道:“客官,这杯茶你可看仔细了。”
青衣人极目细看,但见茶叶形状和白毫银针相仿,茶叶芽头肥壮挺直,满披茸毛,颜色程金黄光亮,如群笋出土,又似银刀倒舞,悬空竖立。青衣人看了眼小二,端起茶盏,轻吟道:“洞庭帝子春长恨,二千年来草更长。”
这时,大胖子商贾忍不住插话道:“小子这杯茶,让你喝得不冤。”神态对青衣人缓和了不少。
小二白了胖子一眼,胖子忙扭过头去。继续道:“客官又答对了,此茶该不会是头回喝吧?”
青衣人呵呵一笑:“然也。”一口喝下,雀舌含珠,妙不可言。继续说道:“说起这段往事,却也是段豪气干云的快事。”
小二道:“想必是尊驾十年前,孤身前往洞庭湖独斗岳阳群豪,击杀青螺岛二仙的杰作喽?”
青衣人咦了声。奇道:“你小小年纪,也知道咱家的事迹。”
小二道:“近十年来,谷大侠的事迹,武林中谁个不知,哪个不晓?阁下虽然不在六杰之列,江湖中却公认有‘南秦北谷’一说。当代江湖中,除了秦付天,天下又有谁人是你的敌手?君山银毫出自青螺岛,青螺二仙是有名的茶客。平素又小气得紧,除了赠送少许朋友外,就连当今皇帝,也休想喝上一口。也因此得罪了皇帝,皇帝老儿便派了他最为得意的手下,就是谷大捕头您,诛杀二仙,抢夺君山银豪。”
青衣人姓谷名昭,乃是刑部五品带刀公捕。见窗户纸终于捅破,也不再虚与委蛇,笑道:“抢夺茶叶?哈哈真是好笑,纯属江湖妄传,在下虽然嗜茶,但还不至于为了口舌之欲如此离心昧德。你说皇上抢茶,那就更不靠谱啦,当今圣上根本不爱茶道。怎会为不喜好的东西,蒙受天下骂名?想当年,谷某接到岳阳郡守的信函,称君山一带,常有幼童丢失一事,幼童中犹以女童居多。谷某便前往暗查,经查发现青螺岛二仙竟以伺茶为名,隐居在岛上,四处掳掠女童,以采补女童阴元来修炼邪功。谷某大怒,便直接找上门去,诛此二獠,现在想来,仍觉是件快事。”
小二哼道:“一面之辞,谷大捕头可是为自己脸上贴金吧。江湖中谁人不知青螺二仙宽厚仁和,常年在岛上伺茶弄花,与世无争。全家老幼二十余口,竟被你一日之间杀了个精光。”说到后面,银牙紧咬,目射怒光。
谷昭叹道:“谷某做事向来只诛元凶,绝不连座他人,当日确实只杀了二人,至于其他人怎么死的,谷某到现在也在查访中。想必是被害女童家人不忿,做此恶事,也或有可能啊。你们不信我也没办法,谷某今日之言,可昭日月。”
小二道:“哟,谷大官人,不忙发誓。今日请你品茶,也并非听你说故事,有件事情要跟你商量。”
谷昭道:“谷某久谙茶道,却不曾一日之间连品五大名茶。今日真是三生有幸了,你有何要求但说无妨,谷某能做到的一定应允。”
小二笑道:“若是平日,便是当今皇帝恐怕也无此口福,但是今日为了请尊驾帮忙,茶伯连压箱底的宝物也豁出来了。”
“茶伯”?谷昭一愕。旋即目光转向大腹商人。笑道:“我想是了,能轻易拿出天下五大名茶的人自该是腰缠万贯的巨富。
商人茶伯笑道:“不敢不敢,在‘天下第一名捕’谷昭面前,老朽岂能藏私,但轻易二字万万不可乱说。你既知这些茶的来历,当晓得此乃老朽数年心血珍藏。”说罢,满脸痛惜状。
“茶伯请客,必是有求于在下啦。你们且说说看要谷某做何事?”
“我呸!”旁边虬髯壮汉,站起来道:“王母娘娘打呵欠,你好大的口气。姓谷的,我看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南北武林十三省已发武林贴要取你狗命。识相的束手就擒,少受皮肉之苦。”此人是山东石敢为,因其胆大、力大、手狠,绿林道送一绰号:石敢当。
“谷昭啊谷昭,你说说看这些年来你甘为朝廷鹰犬,残害了多少武林同道?本来以你的武功完全可进六杰之列,但可惜武林中人鄙视你失节丧气,武林大会根本不准你参加。诚可谓,‘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小二老气横秋地道。
“这么说,你们要的是谷某的人头啦?”谷昭继续道:“左有‘茶伯’,右有‘石敢当’,阁下是?”
小二嘻嘻道:“在下无名小卒,何足挂齿。”。
“你们的人全部出来吧,难道就凭你们几个就想让谷某乖乖交出项上人头?”说吧,看了眼绿笛人。绿笛人自坐下后,便如老僧入定,头再也没抬起过。
小二道:“若论公平决斗,我们几个人,自然万万不敢捋虎须。但是有天下五大名茶加上五种剧毒,就算是古东城在世,白筱天亲临也不得不乖乖就范。”
谷昭微一运气,但觉丹田气息紊乱,麻痹干涩,内力正迅速散去。不由暗暗气馁:千防万防,还是中了算计,可明明每道茶他都暗中用银针探过,怎么会中毒呢?心下颇为不解。苦笑道:“化人内力的毒药,莫非是五行化气丹?”
小二道:“果然好见识,看来谷大官人不光对茶道有研究啊。”说罢,摇头晃脑吟道:“夫五行者,金、木、水、火、土也,五行化气丹取天地五行之根本,窥人体五脏之基,怯实化虚。分而服之则有益无害,合而服之则可‘去气败火’。以茶为媒,五行散分别置于五种茶中,对习武之人来讲,便是天下剧毒。简单地说,你若少喝一杯茶,也不会中毒。可惜你生性嗜茶,美茗于眼前,焉有不喝的道理?”
谷昭疑惑尽去,拍案而起,赞道:“好一个天衣无缝的计谋,好一个‘去气败火’。只可惜,五行化气散只化人内力,不晓得各位能否抵挡谷某没有内力的剑招呢?”要知道,剑之一道,讲究的不光是力量,还有悟性与速度。
“石敢当”大吼一声,蒲扇般的大掌猛地拍在桌子上,桌子顿时粉碎。吼道:“没有内力的剑法,就好比童子耍木棍,你吓的了别人,唬不得你爷爷老子。接招!”
石敢当手使一柄八十六斤大砍刀,双臂有千斤之力。双臂一抡,照着谷昭兜头劈落。谷昭往旁侧一闪,手往剑匣轻轻一按。小二惊呼一声:“大块头,小心沧浪剑!”
但为时已晚,一声龙吟剑啸。寒芒闪过,一抹银光携带一溜红线划过“石敢当”握刀的右手,大砍刀咣当落地。一起落地的还有石敢当的大拇指,石敢当捂手急退。
谷昭朗声道:“石敢为,山东青州人,一生酗酒斗殴,好打不平,也伤人无数。所幸并无大过错,否则,谷某这一剑取的便是阁下的项上人头。须知,谷某此剑,乃圣上御封,有先斩后奏的权利。”
这时,一把银针迎面射来。谷昭起了个“沧海潮汐流”,悉数暗器,顿时如泥牛入海。
“好一个沧浪剑法,想不到内力十去其七的谷昭,竟能抵挡老朽的‘万花献佛’。”茶伯浸淫暗器数十年,更是在采茶中悟出了“万花献佛”的暗器手法,不想竟被谷昭三成内力情况下轻松破去。不禁恼羞成怒,提了峨嵋刺,扑将上来,十几回合,便被谷昭一剑刺伤肩胛骨。谷昭道:“念你也无大恶,何况你与咱家有赠茶之德,也放你去吧。”茶伯沮丧至极,看了眼小二,扭头便走。
小二适才有些慌了,大叫:“绿笛儿你还愣着干什么,你忘了此行目的吗?”
绿笛儿呆呆站起,看着小二,迟疑不前,叹道:“我看……我看谷捕头不象是你们说的那样的人,回去告诉你家大姐,我……我下不了手。”说罢便走。
“你跟我姐姐可是结拜姐妹,这么不讲义气的话也能说出来。”小二气急败坏地道。
谷昭哈哈一乐,道:“你光唆使别人,为何不自己动手?你的功夫使出来我看看。”
小二一看手下跑个一干二净,谷昭又奔她走来,顿时亡魂皆冒,撒腿便往林子里跑,口中大喊:“姐夫,快来救命啊。”
谷昭追至茶亭后,见小二似乎全然不会武功,正要擒住小二,突感一道凛冽的杀气从背后袭来。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一直在厅中假寐的庄户人。此时,如鹰击长空,闪电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