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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从简易的剑法从头开始的,她却不知不觉的,便从这最繁复难练的三招剑法先练起来。
这三招剑法倘若练到炉火纯青之境,可以在繁花密缪的枝头,随意削下一片花瓣,枝不摇,叶不落,同一朵的另一片花瓣也不会受到损伤。云紫萝毕竟是丢荒了多时,身法也不及从前的轻灵了,练这三招剑法,一口气削落了许多侮花,依然未练成功。
云紫萝叹了口气,想道:“缪大哥若是在旁,只怕又要骂我糟蹋梅花了。”
她本来抑制自己不要想起缪长风的,但却不知不觉又想起那一次的初会情景了。
“落红本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这两句诗突然从她口中轻轻念了出来。
这是缪长风和她谈论过的诗句,当时她的心境甚是颓唐,缪长风用这两句主人的名句鼓舞她的。但此刻她想起了这两句诗,却又是另有一番感慨了。“每逢我心境颓唐的时候,缪大哥却会鼓励我。但其实他的心境有时也是很苍凉的,只是我却不知道怎样鼓励他。”云紫萝心想。
轻轻的一个叹息过后,云紫萝低头看了看满地残红,不由自己的又想起了小时候读过的那首咏梅花的词了,词道:“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她想起南宋诗人陆游所作的这一首词,不仅是因为词中所写的梅花,正象征了她坎坷命运,而且因为她和缪长风的相交,也正是由于此词而起。
她记得那次缪长风与她在梅林初会,当时的情景就和现在一样,她在练剑之后,对着满地残红,不由自己的念出了这首同,缪长风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他们二人还未正式相识,缪长风认她念的这首词中,已经懂得她的心境了。后来缪长风给她念了“落红本是无情物,比作春泥更护花”这两句诗,也正是为了针对她当时颓唐的心境而开导她的。
一样的情景,一样的心境,只是少了当年一个开导她的人在她身边。
阳光透过繁花,在地铺了一层金黄的色彩,云紫萝不禁心中自笑:“我怎的又犯了老毛病了,我不是和缪大哥说过,我要学他一样胸襟宽广,把眼光放得远些,从今之后,不再孤芳自赏了吗?雪里红梅,要学的是梅花不畏寒霜的风格,而不是学她的孤芳自赏啊!”
想至此处,云紫萝不觉胸襟顿然开朗。她拿起剑来正要再练,忽地听得梅林里似有沙沙声响。
声音很轻很轻,若然换是一个寻常人,一定会以为是风吹落叶的声音。但云紫萝自小练过梅花针之类的暗器的,一听就知道是个轻功极为高明之上,正在她的背后偷偷走来。
“难道又有这样巧合之事,我今天刚在梅林练剑,缪大哥又跑到这里来了?不对,决不会是他,他的轻功步法不是这样!”她记起干娘的警告,故意装作毫无知觉,仔细辨那声音的方向,悄悄倒退几步,突然朝着那人就是反手一剑!
电光石火之间,云紫萝的长剑已是给那人一把巴扇子拨开。
那人“哎哟”一声,斜跃丈许,叫道:“云姑娘,是我!我此来可是对姑娘并无恶意的。”
云紫萝横剑当胸,抬头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原来来的这个人不是别人,竟是“点苍双煞”中的老二段仇世。
一年多前,段仇世在苏州云紫萝的旧居和她交手,就是败在她这三招剑法之下的。幸亏云紫萝现在剑法生疏,功力也未恢复,只是把他的折扇剁破一个小洞。
段仇世只道她还记着旧仇,故此首先表白来意,接着说道:“段某过去不知好歹,冒犯姑娘,请姑娘恕罪!”
云紫萝插剑入鞘,说道:“我也有得罪段先生之处,这一段梁子,揭过了就算了,还提它作甚。请问段先生来此,有何贵干?”
段仇世说道:“我正是来找云女侠的。”
云紫萝诧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段仇世道,“四个月前,我在八达岭长城脚下,曾见到孟元超,承他不弃,与我已是化敌为友。我从他的口中,得知姑娘是住在三河县的乡下。几天前我到他所说的地方,拜访姑娘,却见尊府已给官府贴上封条。我再回到北京,找着了震远镖局的韩总镖头,这才知道姑娘业已迁居此地。”
云紫萝道:“你这样不怕麻烦的要来找我,为的什么?”
段仇世道:“一来是向姑娘赔礼,二来是为了令郎之事。令郎如今是在点苍山我的师兄那里,这件事,云女侠想必已经知道。”
云紫萝早已料到他是为了杨华来找自己,连忙问道:“我那孩子怎么样了?”
段仇世道:“首先我要向姑娘说明一下,当初我们师兄弟抢令郎之时,实是不怀好意,但令郎活泼聪明,惹人怜爱,我们在未曾和孟大侠化敌为友之前,已是非常疼爱这个孩子了。我们师兄弟不揣冒昧,要把平生所学传给令郎,他也对我们拜过师了。此事未得云女侠你的同意,请你原谅。但也请你放心,我们决不会亏待令郎。”
云紫萝道:“你们对拙儿的爱护和心意,我早已明白。他跟你们比跟我好得多,我也不会怪你,你用不着解释了,只请你快点告诉我,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以致你要跑来找我?”
段仇世道:“是出了一件意外之事,必须告诉你的!”
正文 第五十三回 敌人偷袭
岂有蛟龙愁失水?更无鹰隼与高秋。昼号夜哭兼幽显,早晚星关雪涕收!
——李义山
云紫萝心头鹿撞,连忙问说:“我那孩子出了什么事情?”
段仇世道:“云女侠放心,令郎没事,不过——”
云紫萝刚刚松了口气,心弦又再绷紧起来,问道:“不过什么?”
段仇世黯然说道:“令郎没事,我和师兄却受了仇家暗算,性命堪忧!”
云紫萝大吃一惊,说道:“是怎么一回事情,你可以说给我知道么?”
段仇世道:“滇南四虎,你还记得么?”
“滇南四虎”焦雷、焦电、焦风、焦云,乃是一母所主的四兄弟。云紫萝在苏州故居暗助孟元超的那天晚上,他们就是先“点苍双煞”而来,想要逮捕孟元超,反而给孟元超杀得大败而逃的。
云紫萝道:“你说的仇家就是滇南四虎么。”
段仇世道:“正是。他们四人是石朝玑的爪牙,那晚他们就是奉了石朝玑之命来逮捕孟大侠的。那晚你想还记得,我们是在他们落败之后,才进去和孟大侠动手的?”云紫萝点了点头,说道:“当时我世已经埋伏在那里了,可惜我没有杀掉他们。”
段仇世道:“事情过后,他们怪我们师兄弟当时袖手旁观,存心看他们出丑。后来不知怎的,又给他们知道了令郎是在我们门下,而令郎和孟大侠的关系又不比寻常,所以,所以他们就把我们师兄弟当作了仇人了。”
云紫萝面上一红,心中已是雪亮,想道:“石朝玑知道华儿是元超的孩子,他们之所以和点苍双煞为难,想必还是为了石朝玑之命而为,并非单纯私怨。”
段仇世继续说道:“三个月前,他们趁着我不在家里的时候,跑来要抢令郎。俗语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们是有心来暗算卜师兄,卜师兄冷不及防,先中了他们一支毒箭。一场恶斗结果,卜师兄把他们打跑,自己却受了重伤了。他中了剧毒,据大夫偷偷和我说,恐怕活不过一年!”
云紫萝十分难过,说道:“是我们母子连累了你的卜师兄了。”
段仇世道:“云女侠别这么说,令郎是我们的徒弟,卜师兄岂能不保护他呢?当务之急,是当如何善后。”
云紫萝道:“段先生意思怎样?”
段仇世道:“我那卜师兄受伤之后,已与令郎迁居大理某地,地方隐秘,而滇南四虎,那次受伤也很不轻,料想一年之内,不会有事。但一年之后,我的师兄却不知还能不能活在人间,万一师兄不幸死了,令郎必须有个妥善的人照料。”
云紫萝沉吟不语,半晌,黯然说道:“小儿给你们添的麻烦实在太多了。”
段仇世道:“话不是这么说。纵然卜师兄不幸死了,令郎也还是我的徒弟。我报不了仇,还得指望令郎给我报仇呢!”
云紫萝道:“啊,原来段先生现在是急于为令师兄报仇,这个仇是应该早日报的,可惜我现在恐怕帮不了你的忙。”
段仇世道:“云女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师兄的仇只能由我来报,或由令郎来报,但令郎年纪还小,所以我要和你商量,怎样安顿令郎?”
说至此处,云紫萝已经知道他的来意,不由得心乱如麻,暗自想道:“华儿交回给我,那自是最好不过,唉,但我这初生的婴孩——”
心念未已,果然便听得段仇世接下去说道:“我也曾想过,托孟大侠照料令郎,但孟大侠在小金川和清军作战,恐怕也难兼顾。所以我想还是请你亲自去大理一趟,把令郎接回来吧。”
云紫萝珠泪盈眶,毅然说道:“好,我和你去,但我要先告诉主人一声,请你在此多留一日,好吗?”心里想道:“有干娘和姨妈照顾婴孩,我是应该放心得下的。”
段仇世在见过韩威武之后,业已知道云紫萝新近产子,至今未满百日。当下说道:“我本想把令郎送来的,只因路途遥远,我的仇家又多,恐怕路上出事,所以只好请你亲自去接他了。但只不知你的身体如何,这条路万水千山,可是不很容易走呀。若你不方便立即动身,再待一两个月,大概也还不至于就有意外的。”
云紫萝道:“令师兄现在病中,虽说地方隐秘,也难保不给别人知晓。事不宜迟,我还是明天就去。我可以在大理照料小儿和你的师兄,让你安心去找仇人。”
段仇世道:“好,那就更好了。”
云紫萝正想带他前往刘家,还未走出梅林,忽听得远处隐隐一声长啸。
啸声入耳,云紫萝不觉怔了一怔,心头卜卜的跳,想道:“我谅不至于是听错了吧?难道真的是他来了?”
段仇世也是好生骇异,说道:“听这啸声,此人功力极为深厚的,不知是哪位高人?”
云紫萝道:“好像是缪长风的啸声。”
段仇世道:“不错,缪大侠有龙吟功,我也猜想是他。咦,你听,他似乎是碰上了强敌,正在和人交手!”
云紫萝凝神静听,果然听得一阵阵金铁交鸣之声,心里想道:“我和缪大哥相识以来,从未见过他用剑与别人交手,那次他和震远镖局的人恶斗,也还是空手相搏。如今竟给对方逼得他动用宝剑,看来真的是碰上了劲敌了。”
段仇世则在心里想道:“那次我在烟杆开碑陈德泰的酒店里,碰上了四海神龙齐建业和杨牧,若不是得到缪长风暗中相助,只怕我纵然能够逃脱,也要吃个大大的亏。”于是说道:“缪大侠于我有思,他碰上强敌,我决不能袖手旁观。云女侠,咱们一同去吧。”
且说缪长风来到了北芒山,放眼一望,山上的梅花正在盛开,想起西洞庭山的那段往事,不觉倍增怅触。
正在他心头怅怅悯悯之际,忽听得密林深处,有两个人说话的声音。
一个说道:“云紫萝这贱货我让你带回去,萧景熙这臭婆娘你可得由我处置。”
另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刘隐农武功不弱,咱们此去,可还不能太过轻敌呢?”
先头那人道:“云紫萝产子未满百日,武功料想生疏,咱们人联手,还怕对付不了刘隐农和那臭婆娘吗。”
那老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