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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夫人母女和邵叔度、云紫萝四个人走在前面,谈论如何对付连甘沛的事情,邵鹤年和他的妹妹走在后头,也是在窃窃私议。
邵鹤年因为萧月仙不理睬他,甚感尴尬,故意落后。邵紫薇情知哥哥怀有心病,便也特地放慢脚步,和他作伴,悄悄的问他道:“哥哥,你今天怎么啦?现在是秋高气爽的时节,你却像是春天的天气一样,阴晴无定!”
邵鹤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邵紫毅笑道:“可不是吗?你舍了性命救萧大妹子,为什么突然又生她的气了?”
邵鹤年闷声道:“你分明知道,还来问我?”邵紫薇道:“我知道什么?”邵鹤年冷冷说道:“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邵紫薇面上一红,说道:“这都怪我不好。本来我也是为了你的缘故,才特地试探她的,可恨我笨嘴笨舌,不会说话,说呀说的,就和她吵起来了。我想她和我吵嘴时候说的话也定是一时之气,你又何必当真?”
邵鹤年道:“我是样样比不上人家,我自己知道。”
邵紫薇甚为后悔,说道:“哥哥,你这可是和我生气了。这话是我说的,但也是我为了故意激她,才这样说的。她可没有说你比不上人家,也没有说不喜欢你,只是不肯承认和你、和你‘相好’罢了。女孩儿家脸反薄,她嘴里不说,心里可是对你好的。刚才她不是都要为你敷伤吗?唉,你却不该作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哥哥,你给她赔赔罪吧,赔一赔罪就没事了。”
邵鹤年轻轻哼了一声,说道:“你不用替她掩饰,她对我如何,我自己心里明白。”
邵紫薇叹口气道:“哥哥,我对她疑心已是错了。你不该也是这样多心。”
萧夫人的谈话刚好告了一个段落,隐隐听得邵鹤年哼那一声,霍然一省,说道:“我倒忘了鹤年受了伤了,走得动吗?”
邵鹤年道:“没什么,只是受点轻伤,多谢伯母挂记。”
萧夫人放慢脚步,等候他们兄妹上来,笑道:“年青人应该和年青人在一起,月仙,你的年哥为你受了伤,你也不去陪他?”萧月仙淡淡说道:“表姐刚来,我忙着听表蛆和你说话,一时忘了。”云紫萝笑道:“我不会很快走的,咱们说话的时候多着呢,你还是去照料邵大哥吧。”邵鹤年道:“云女侠,多谢你出手相助,我真的只是受了一点轻伤,并不碍事,用不着人家照料。”他把萧月仙称作“人家”,冷淡之情,已是见之辞色。萧月仙咬着嘴唇,不再说话。
萧邵两家相邻,不知不觉,回到家门,萧夫人道:“你们不进来坐一会儿?”邵叔度道:“不了,你们姨甥久别重逢,我不打扰你们啦。”萧夫人道:“好,那么年侄你今晚早些安歇,养好了伤,明天我和阿仙再来看你。”邵鹤年淡淡说道:“不敢当。”这次他的父亲也感觉到了,邵叔度瞪了儿子一眼,说道:“你瞧萧伯母对你多么体贴,你要知道感激才好。”
回到家中,萧夫人道:“仙儿,你是不是和你的年哥又呕气了?”萧月仙道:“没有呀,他不理睬我,难道要我去巴结他么?”萧夫人道:“还说不是呕气?不呕气怎会你不睬我我不睬你,唉,我不明白你们是怎么搞的,一会儿好,一会儿吵,真是一对小冤家!”
萧夫人只道这是小儿女的寻常事,却不知这次的“呕气”和以往大不相同。
正文 第十五回 虔凉身世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陆游
从未见过面的表姐妹相逢,本来应该是很高兴的,但萧月仙为了日间之事,心里却是闷闷不乐。晚饭过后,陪表姐坐了一会,就和母亲说道:“妈,我有点头痛。”先去睡了。
萧夫人摇了摇头,叹口气道:“这孩子才真是令人头痛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样样都要我为她操心。”
云紫萝说道:“邵家那孩子很是不错,姨妈你何不早点作主,替表妹定下这头亲事。”
萧夫人道:“前几年你表妹年纪还小,我本来想等她今年十八岁生日过后就和她订亲的,谁知他们近来却好似合不拢,也不知是什么缘故,端的令我担心!”
云紫萝道:“姻缘前定,他们若是彼此相爱,偶尔吵吵嘴,那也算不了汁么。不过再等一两年,等他们长大了订亲也好。”她是知道其中缘故的,但却不便对姨母说出来,心里想道:“待到表妹性情定了,她自必知道应谈选择谁的,但愿她不要像我这样,错过良缘才好。”
萧夫人道:“对啦,你还没有告诉我呢。你嫁的是谁家儿郎?夫妻可和睦么。为什么这次没有和夫婿同来,是不是有难言之隐?”
云紫萝的确是有难言之隐,给姨母触动了她心上的创伤,不由得眼眶红了。
萧夫人怔了一怔,说道:“紫萝,你有什么不如意的事,好好的和姨妈说吧。说出来也好让姨码替你想法。”
姨妈虽亲,但她与孟元超的隐情,却怎能向姨妈吐露?在姨妈追问之下,只好忍泪说道:“姨妈,我现在已经是没有亲人,唯有来投奔你了。”
萧夫人吃了一惊,说道:“你的丈夫呢。是翁姑待你不好,还是丈夫遗弃你了?”
云紫萝道:“你的甥女婿是蓟州杨牧,他、他待我一向很好。”
萧夫人道:“啊,原来你的夫婿就是蓟州杨牧,我也曾听说过他的名字,听说他是一个很著名的武师,在江湖上也算得是闯出了万儿来的。既然他对你不错,何以你还如此伤心?”
云紫萝眼泪掉了下来,说道:“他,他已经死了。”
云紫萝是并不想对姨妈说谎的,但一来是难以说出隐情,二来她的确是曾为丈夫举丧,亲友咸知,杨牧诈死之时,又曾一再叮嘱过她,要她保守秘密。她并不知道杨牧后来的事情,既然编造不出别的谎言,也就唯有顺理成章,遵守丈夫的叮嘱了。
萧夫人呆了一呆,轻抚她的秀发。说道:“唉,苦命的孩子。别哭,别哭,姨妈会照顾你的。不过,我还要问一问你,你先别哭吧!”
云紫萝抹去眼泪,说道:“多谢姨母,不知你老人家想要知道什么?”
萧夫人道:“你夫家还有什么人?”
云紫萝道:“我过门的时候,翁姑早已去世了,杨牧也并无兄弟,只有一个已经守寡了的姐姐!”
萧夫人道:“你可有生养?”
云紫萝道:“有一个孩子,今年七岁了。”说至此处,不禁面上一红,因为杨华这孩子其实并非杨牧的骨肉,而是她和孟元超所生。
萧夫人道:“既然有了孩子,为何不留在夫家,那孩子呢?”
云紫萝道:“他的姑姑把他带走了。”
萧夫人是个老于世故的人,听到这里,心里已然明白几分,说道:“杨牧的姐姐是否与你不和?”
云紫萝不禁又是珠泪莹然,说道:“我讨不到大姐的欢心,那也是我的命苦。”
萧夫人道:“她对你怎样?”
云紫萝在姨妈的追问之下,无法闪避,只好半吐实情,说道:“她说弟弟死得可疑,不许我抚养他们杨家的骨肉。”
萧夫人心道:“原来她是给大姑赶出来的。”她不知原委,禁不住心中火起,说道:“你这个大姑也未免太过横蛮无理了,好甥女,你不用担心,我一定替你出气。”
云紫萝道:“孩子我当然是想要回来的,但目前我还不想与她大吵大闹,且待过了几年,孩子稍微长大了再说。姨母为我出头,我是十分感激,但请你老人家暂忍一时。”
萧夫人道:“我也知道你的为难,但最少也得和她理论,她嫁的是哪家人家,住在哪里?”
云紫萝道:“她嫁给保定齐家,这家人家,在武林中也是甚有名望的,丈夫名叫齐绍北,已经去世多年了。”
萧夫人忽地呆了一呆,说道:“保定齐家了有一个浑号四海神龙的齐建业,是她夫家的什么人?”
云紫萝道:“正是她丈夫的叔叔!”
萧夫人一拍桌子,咬牙说道:“这老匹夫我本来就要找他算帐,好呀,如今他们又欺侮你,旧恨加上了新仇,这件事情,我是非管不可的了!”
云紫萝吃了一惊,说道:“姨母,你和那四海神龙齐建业结了什么梁子?”
萧夫人道:“你的姨父就是因为他而死的!这十几年来,我们东奔西跑,不敢回家,也就是因为要躲避这个老贼。”
云紫萝大惊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心想:“齐建业脾气虽然不好,也算得是江湖上的侠义道,怎的却会与姨父结上如此深仇?”
萧夫人道:“说起来这己是十八年前的事情,那一年我刚怀着你的表妹。”云紫萝心想,“原来正是我到苏州的前一年。”
“你的姨父有个朋友,名叫孟千山,为人仗义疏财,你姨父少时,家境贫穷,曾得过他的周济。后来这姓孟的开山立柜,做了饮马川的寨主。那时我和你的姨父已经结了婚,我不愿意你的姨父有绿林朋友,那姓孟的也不想连累你的姨父,是以他们也就断绝了来往了。但由于交情非比寻常,你的姨父虽然不便与他往来,也还是时常惦记着他的。”
萧夫人追思往事,叹了口气,说下去道:“这件事情说起来也是你的姨父好管闲事之故。那一年孟千山劫了一支镖,这支镖是京师震远镖局保的。震远镖局的总镖头韩巨源是北方数十家镖行的领袖,你的丈夫是名武师,想必会知道他。”
云紫萝道:“岂只知道,杨牧的大弟子闵成龙还是震远镖局的一个镖头呢,不过他是前两年才进镖局的。”
萧夫人点了点头,说道:“这就对了。时间虽然隔了十多年,但你们的大弟子能够进震远镖局当镖头,和这件事恐怕也不无关系。”
当下萧夫人喝了口茶,继续说道:“震远镖局所保的镖被劫,韩巨源自是不肯善罢甘休。本来他若是托人说情,孟千山一定肯还给他的,偏偏他恃势凌人,气焰之高,到了孟千山难以忍受的地步。他要孟千山邀请黑白两道的成名人物,把劫去的镖分毫不少的双手奉还,而且还要孟千山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前,向他磕头赔礼!”
云紫萝道:“孟千山也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当然是不肯的了。”
萧夫人道:“是呀,所以你的姨父就不能不卷入漩涡了。孟千山不甘屈服,自忖又敌不过韩巨源,只好邀你的姨父助拳。我劝你的姨父不要管这件闲事,但你的姨父说他欠了姓孟的交情,人家有急难求助,岂能袖手旁观?宁可在还了这次交情之后,以后就闭门封刀,不再涉足江湖。”
云紫萝道:“江湖上以义气为先,姨父这样做也是应当的。”
萧夫人叹了口气,说道:“我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但韩巨源的武功委实太过厉害,当时我又有孕在身,不能和他同去,我实在是担心得很。”
云紫萝想道:“两虎相斗,必有一伤。伤的想必是姨父了。”是以她虽然急于知道比武的结果,却是不敢动问。
萧夫人似乎知道她的心意,说道:“当初我也像你一样,只担心你的姨父伤在韩巨源之手,哪知这位大名鼎鼎的韩总镖头竟是名过其实,比武的结果,反而是他险些丧命,这倒是我始料之所不及了。”
云紫萝松了口气,说道:“那不是很好吗?”
萧夫人叹道:“可是还有我更想不到的事情。孟千山邀了你姨父助拳,韩巨源也是有人助拳的。”
云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