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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夫人叹道:“可是还有我更想不到的事情。孟千山邀了你姨父助拳,韩巨源也是有人助拳的。”
云紫萝恍然大悟,说道:“韩巨源那位助拳的朋友,敢情就是四海神龙齐建业?”
萧夫人道:“一点不错,就是那四海神龙齐建业!”愤恨之情,见于辞色,过了半晌,方始接下去说道:“我没有陪你的姨父同往,比武的情形是他后来和我说的。
“他说他震于韩巨源的威名,不敢不用全力,双方恶斗之下,刀剑上又没长着眼睛,有一招韩巨源来势极凶,刀光闪闪,竟似一刀就想杀掉你的姨父似的,你的姨父当然不敢让他半分,逼得也使出了杀手绝招对付,这一剑就刺穿了韩巨源的小腹,韩巨源血如泉涌,登时倒地!
“齐建业看见韩巨源倒在地上,变成了一个血人,以为他已经丧命,大怒之下,便即出杨,要取你姨父的性命。本来按照江湖规矩,你的姨父已经打过一场,齐建业又是成名人物,应该顾着自己的身份,你的姨父是大可以不必应战的,但一来齐建业咄咄逼人,他说要凭一双肉掌挡你姨父手中的长剑,算不得是占车轮战的便宜,你的姨父若不应战,等于是在天下英雄面的示弱。二来你的姨父也以为自己是杀了韩巨源,这个祸闯得大大,一人作事一人当,你的姨父也唯有豁出性命,挺身应战了。
“韩巨源虽说是名过其实,但也毕竟是非同小可的人物,武功比你的姨父差不了多少的。你的姨父和他恶斗了一杨,胜得了他,已是强弩之末了。四海神龙齐建业当时还不是怎样有名,但真实的本领早已在韩巨源之上,你的姨父气力不加,如何能是他的对手?剧战之中,你的姨父终于输了一招,给他以绵掌击石如粉的功夫重重击了一掌!”
云紫萝大惊道:“姨父敢情是在他这一掌之下受了重伤?”
萧夫人黯然说道:“你的姨父保得住性命已属侥幸,焉能不受重伤?”
“当时韩巨源已有他的手下镖头抢救,敷上了金创药止了血了。也许齐建业是因为见韩巨源并没丧命,这才没有取你姨父的性命的。
“其实韩巨源所受的创伤表面看来很重,你姨父所受的内伤却是比他更重!”
云紫萝心里想道:“原来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结的仇,江湖的汉子讲究的是为朋友两肋插刀,这可也不能完全怪责四海神龙。”当然这只是她的想法而已,不敢和她的姨妈说的。
萧夫人喘过口气,把激动的心情稍微平静下来,继续说道:“可怜你的姨父受了内伤,回到家中,却不能安心养病,不久又要避难了。”
云紫萝诧道:“这却为何,难道那四海神龙已经重伤了姨父,还不肯放过他吗?”心想:“四海神龙当时只是一时火气,事后想必也有点后悔的吧,何况,他若要取姨父的性命,当场就可以取了。”
萧夫人道:“这次倒不是四海神龙要来与我们为难,而是韩巨源要报你姨父这一剑之仇。”
云紫萝皱眉道:“一掌还一剑,他这仇不是已经由齐建业报了吗?”
萧夫人道:“可惜他不是你这样的想法。”接着说道,“韩巨源自命是全国镖行中坐第一把交椅的人物,这次给你的姨父杀得一败涂地,当然是视为奇耻大辱的了。是以他在伤好之后,就四处打听,打听你的姨父住在什么地方,非报这一剑之仇不可。”
“好在有一个热心的朋友,听到了这个风声,立即赶来告诉你的姨父,我们方得有所准备。
“你的姨父内伤未愈,我又怀孕在身,除了搬家避仇之外,还有什么法子好想?
“可怜我们东躲西避,过了十多年。你的姨父的内伤后来虽然医好,但身体已是大不如前。他,他是在三年前病死的。虽然说是病死,但若不是因为曾经受过内伤,身子虚弱,最少他还可以再活二十年!
“追源祸始,你说我能够不恨齐建业这老匹夫吗?韩巨源虽然也是我们的仇人,毕竟还在其次。哼,若不是你姨父受了内伤,武功大减,我们哪里会怕韩巨源的寻仇!”
云紫萝听了结仇的经过,心里却在想道:“其实四海神龙齐建业的人品却是要比那个震远镖局的总镖头韩巨源好得多。”
萧夫人继续说道:“你姨父死后的第二年,韩巨源这厮也病死了。震远镖局的总镖头由他的儿子韩威武继任,这个少年听说倒是比他的父亲明理得多,颇有与我们和解之意。”
“当年那位给我们通风报信的热心的朋友知道韩威武有此心意,便出来给两边调解,不用我和韩威武见面,他就向那人答应今后不再记仇。这位热心的朋友本来和震远镖局也是有点渊源的。”
云紫萝道:“这位热心的朋友是谁?”
萧夫人微微一笑,说道:“就是我现在的邻居邵叔度,我们避难之时也曾经在他的家里住过两年的。如今我搬回来住,他也跟着我们搬来了。你有没有注意到他是新盖的房子,特地来作我们的邻居的。”
今晚一整晚萧夫人和云紫萝说的都是不愉快的事情,直到此际,说至邵家之时,她方始脸有笑容。
云紫萝笑道:“邵先生搬到这儿,恐怕是‘奉子之命’吧?”
云紫萝说得有趣,萧夫人不觉也给她逗得笑了起来,说道:“他们小孩子在一起惯了,舍不得分开也是有的。不过令我担心的是,在搬回来之后,他们这两个孩子,反而好像没有从前那样好了。”
云紫萝道:“年纪大了,当然是难免有点害羞了。”她口里是这么说,心里可知道并不是这个缘故。
萧夫人叹口气说道:“还是你刚才说得对,儿女的事情让儿女大了自己去管,做父母的也用不着太过为他们操心,好,紫萝,咱们还是回到咱们原先的话题吧!他们小孩子的事情我可以不管、你受齐家的人欺侮,这件事情我却是非管不可!”
接着又道:“本来我为了免得令你为难,最初我只是想替你出头,和他们理论的。如今我知道了四海神龙齐建业原来就是杨大姑的夫叔,这我可不能和他们齐家的人客气了。两件事情合做一件来办,我要为你出气,也要为我自己的丈夫报仇!紫萝,你肯不肯答应我抛下和杨大姑的情面,倘若我和齐建业动手之时,杨大姑插手的话,你就用你的蹑云剑法对付她?我自信苦练了十多年,大概也对付得了四海神龙了!”
云紫萝对杨大姑殊无好感,但却不愿姨妈与齐建业冤冤相报,永无已时。可是姨妈口口声声说为她出头,她岂能反而拒绝帮忙?姨妈伤心丈夫之死,念念不忘报仇,她纵然想要化解,一时也是化解不了,又如何能够劝阻她去报仇呢?”
大感为难之下,云紫萝讷讷说道:“这个,这个!”
萧夫人皱眉道:“什么这个那个?你到底是肯是不肯?”
云紫萝因为少睡,精神本来就不大好,此时给姨妈逼问,忽觉胸口作闷,“哇”的就把刚才喝下的冷茶喷了出来。
萧夫人是有经验的妇人,不觉怔了一征,用目打量,仔细的看了看云紫萝的腹部,说道:“紫萝,你是不是有了身孕?”
云紫萝低下了头,脸上泛起红晕,低声说道:“不错,是有了大概两个月了。”
萧夫人恍然大悟,心道:“怪不得她支吾以对,原来是因为有孕在身。”问道:“杨大姑知不知道?”
云紫萝摇了摇头,说道:“我也是在离开杨家之后,方始发现自己有了孩子的。”
萧夫人点了点头,说道:“这还好些,若然这泼妇知道你怀有她弟弟的遗腹子,还赶你出门,那就更加不可饶恕了。”接着笑道:“我也是糊涂,没有看出你有孕在身,还想叫你帮我动手呢。”
云紫萝松了口气,心道:“好在有这个藉。”于是说道:“我就是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刚才不敢答应姨妈。”
萧夫人道:“你有孕在身,当然是不便和人交手的了。你说得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找齐家算帐之事,且待你生产过后,身体复原了再说吧。”
云紫萝道:“但凭姨妈你老人家作主。”
萧夫人道:“对啦,找还没间你,你妈不是和你们夫妻同住,她在哪儿?”
云紫萝说道:“妈说要回老家看看,我嫁到杨家之后,八年来却没有得过她的消息。”其实云夫人与女儿分手之时,是说要到小金川找孟元超的,云紫萝逼不得已,又向姨妈撒了个谎。
萧夫人叹了口气,说道:“想不到你的命也是这样苦,但你也不必太过伤心,姨妈会照料你的。你安心在这儿住下,让姨妈慢慢替你打听你妈的消息。你有孕在身,应该善自保重,有话咱们明天再谈,你去睡吧。”
说罢站起身来,抬头看看天上的星辰,说道:“都是我的粗心不好,忽略了你有孕在身,老是和你说话,不知不觉都已经过了三更了。”
云紫萝给姨妈安排与表妹同房,她进了卧房,只见萧月仙睡得正酣,丝毫也没知觉,不禁暗暗好笑,想道:“毕竟还是个小站娘,我以为她和邵鹤年闹了别扭,一定是满怀心事的了,她能够倒下身子,便即熟睡如泥。”
云紫萝累了一天,本来很想睡觉,但不知怎的,辗转反侧,却是不能入梦。
松风呼啸,心潮澎湃,浮想连翩,云紫萝一夜无眠。她一忽儿想起孟元超,一忽儿又想起杨牧,想道:“他不知躲在什么地方,但我已经去找过孟元超了,还有脸回去再见他吗?唉,我虽然并不爱他,但他待我总算不错,他这孩子我将来总是应该交还他的。”随即又想道:“杨大姑不知道杨华这孩子不是她的嫡亲侄儿,想来一定会好好看待他的。但他是孟元超的骨肉!我也总得设法叫他们父子团圆。”可怜云紫萝对后来的事情一点也不知道,还只当杨华是在他姑姑家里,却不知是已经落在点苍双煞的手上了。
将近天明的时候;云紫萝疲倦不堪:这才朦朦胧胧的打了个眩。但没有睡了多久,又给姨妈和表妹的说话声音惊醒了。
云紫萝睁开眼睛,只见阳光已经透过纱窗。外面,萧夫人和女正在大声说话。
只听得萧月仙大声说道:“他又不是不能走动,为什么要我先去看他?”
萧夫人叹了口气,说道:“唉,你这孩子真是不知好歹。你的邵哥哥重伤也好,轻伤也好,他总是为你受的伤。你是应该去慰问他的”
萧月仙道:“我去也不打紧,但只怕他以为我要讨好他了。”
萧夫人道:“唉,你们小两口子怎么老是不能和和气气的相处?但既然闹了别扭,总得有一方先赔不是。既然本来是你的不对,你就先去向他赔个不是,又有什么打紧?”
萧月仙本来是想去的,只是由于少女的矜持,希望邵鹤年先来向她讨好罢了,听了母亲的话,登时噘起小嘴儿道:“你怎么知道是我的不对,哼,我偏偏不去看他。”
云紫萝走了出来,笑道:“表妹,你别赌气,我和你去吧。”
正在拉拉扯扯之际,忽听得一声咳嗽,随即传来了两个人的脚步声。
萧夫人满面堆欢,笑道:“邵伯伯来了,还不快去开门?这下你可应该高兴了吧,你瞧,人家才不和你一般见识呢!”
萧月仙也以为是邵鹤年跟他父亲同来,不料打开大门,只见和邵叔度一同来的,却不是邵鹤年而是邵紫薇。
邵叔度一进门就问道:“鹤年可曾来过你们这里么?”
萧夫人怔了一怔,说道:“什么,鹤年不见了么?我们正想到湖边去看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