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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叙了”
宋腾霄淡淡说道:“那日在陈德泰的酒店里,你帮过我的忙。咱们谁也不必领谁的情!”缪长风见他神情如此冷淡,不觉为之一愕。
宋腾霄冷冷的扔下这几句话,就不再理睬缪长风,迳自走到云紫萝面前,说道:“紫萝,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请你和我到那边去好不好?”
好友相逢,云紫萝本是一团高兴的,但宋腾霄的神情举止,却是颇出她意料之外。她不觉也是怔了一怔,半晌,才缓缓的点了点头,说了一个“好”字。
“宋腾霄要和她说什么呢?”被冷落在一旁的缪长风则是不觉茫然了。
“长风,我也有几句话要和你说,咱们到那边去好不好?”萧夫人说道。
缪长风如梦初醒,抬起头来,只见萧夫人面挟寒霜,好像担着很重的心事。缪长风忽地心头一跳,似是感到什么不祥的预兆,默默的点了点头,一声不响的跟着萧夫人就走。
日影西斜,山含瞑色,情怀惘惘,空山寂寂。四人各怀心事,步入幽林。
“就在这里吧。”宋腾霄停下脚步,面对着云紫萝,前尘往事,都上心头,一时间竟不知从何说起。
结果还是云紫萝先问他道:“腾霄,想不到今日又能够见到了你。咱们不见面恐怕已有将近十年了吧?但你怎的今日来得这样巧呢?”
宋腾霄心中苦笑,想道:“那天在陈德泰酒店里碰见的那个女子难道不是她么?唉,紫萝,你那天虽然是改容易貌,也还是瞒不过我的,为什么你不肯承认呢?不过,我现在亦已懂了,想必你当时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不愿意给我知道你另外又有了一个缪长风,所以才要避开我吧?”原来正是宋腾霄当时起了猜疑,是以才和吕思美来到云紫萝的故乡访查她的。
一个男子,对他最初所爱慕的女子,往往有着十分复杂的心情,宋腾霄不是吃醋,更不是对云紫萝还存有什么非份之想,但在他在内心深处,却又的确有着这样一个想法,宁愿让他的好朋友孟元超得到云紫萝,而不愿云紫萝再嫁,嫁给一个和他们毫无关系的缪长风。
宋腾霄苦笑道:“难为你记得清楚,咱们不见面快满十年了。就不知十年前的事情,你可还记得么?”
云紫萝说道:“你说的是哪桩事情?”
宋腾霄道:“记得有一天咱们和孟大哥同游西湖,我问过你一句话——”
那天他问云紫萝是爱山还是爱水,因为云紫萝曾经将他比作西湖,而把孟元超比作泰山,当时她答的是“湖光山色一般佳。”但在其后的说话中,却隐隐透露出她是喜欢泰山多于西湖。宋腾霄重提此事,不用说当然是想挑起她对孟元超的回忆了。
云紫萝面上一红,心中却是无限辛酸:“腾霄,原来你也不能谅解我。”勉强笑道:“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但这些陈年往事,还提它干嘛?唉,我已经是厉尽沧桑了。你喜读诗词,这两句词想必你曾读过,旧梦封尘休再启,此心如水只东流。”
宋腾霄心道:“你倒说得这样轻松。”于是也勉强笑道:“就只怕有一个人忘记不了。紫萝,你知道我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请你原谅我要向你打听一个人了。”
云紫萝当然明白他要打听的是什么人,心头卜通一跳,果然便听得宋腾霄说道:“听说你曾参加泰山之会,不知你在那里可曾见到了孟元超?”
云紫萝强忍悲酸,说道:“见着了。不过只是我见着他,他可没有见着我。”
宋腾霄忍不住说道:“紫萝,你为什么不肯和他见面?你知不知道这十年来他是怎样的在想着你。”
“孟大哥没有告诉我,但我是知道的。在小金川的时候,他恨不得每天都有厮杀,我懂得他的心情,因为在你死我活的厮杀中没有空暇让他回忆往事,免受许多痛苦的折磨。”
“在空闲的日子里,他常常独自发呆。春秋多佳日,小金川的春天和秋天尤其美得令人心醉。春天的时候,漫山遍野都是野花,有红里参白像大红玛瑙的茶花,有桃红花瓣包着金丝花蕊的杜鹃花,有青绿花蕊镶着乳白花瓣的报春花。密密丛丛,到处都是。秋天的时候,枫林参染,红得像泼天大火,红得像遍野涂脂,又是一番光景。而天高气爽,更是宜于打猎的天气。可是每一次我和小师妹去采摘野花,去森林打猎,邀他作伴,他总是不肯和我们同去。为什么?我想你是应该懂得他这份心情的。他是怕触景伤情啊,在苏州的时候,咱们三人常在春秋佳日出游;在小金川,同样的是三个人,有我,有他,但却少了一个你了!”
宋腾霄替好友诉说相思,或许这正是所谓“借他人酒杯,浇自己胸中的块垒”吧?他所描绘的孟元超的心情,或多或少也正是他体验过的。是以他说得充满了感情,说得云紫萝在不知不觉之间,眼眶也都湿了。
云紫萝抹了抹脸上的泪痕,过了好一会,黯然说道:“物换星移,十年来的变化纵然不是沧海桑田,也是物是人非了,现在你告诉我这些,已经迟了!”
宋腾霄说道:“现在还不太迟!紫萝,请你恕我唐突,我可要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不错,在孟大哥和你分手之后,你是有了丈夫,有了儿子,似乎是太迟了,但现在又不同啦,杨牧虽然在人间,但你的手上却已有了他的休书。”
云紫萝缓缓说道:“有一件事情,或许你也未曾知道?”
“什么事情?”
“在泰山之会,我不但见着元超,也见着了新任扶桑派的掌门人林无双。他们两人是在一起的,我知道他们是十分要好的了!”
宋腾霄半信半疑说道:“或许是你的猜疑吧?”
云紫萝叹道:“你怎的这么说?难道我还会多心?我是诚心诚意希望元超和这位林姑娘能够结合的啊!刚才真正是彼此适合的一对。”
宋腾霄呆了一呆,忽地望着云紫萝说道:“你希望他们结合,那么你,你和这位缪先生——”
云紫萝甚为难过,心里想道:“想不到连腾霄竟也疑心我和长风有甚私情。难道身为女子,除了丈夫之外,就不能再有朋友么?”当下柳眉微蹙,涩声说道:“腾霄,你问这是什么意思?我和长风是异姓兄妹,就像你我从前一样。”她和宋腾霄小时候虽然没有正式结拜,可也常常以兄妹相称。云紫萝的言外之意,当然是向宋腾霄表白,她是不会嫁给缪长风的了。
宋腾霄却是另外一种想法,本来不想说的,忍不住还是说了出来。
“紫萝,请你恕我直说,我看恐怕不大一样。”
“什么不大一样?”
“咱们从前以兄妹相称,朝夕一起,那时大家还是未成年的大孩子,不怕有人闲话。”
“哦,那么你的意思是说,我现在和缪长风常在一起,那就一定会有人闲话了。”
宋腾霄不觉有点尴尬,说道:“紫萝,我知道你是个敢作敢为的女子,不怕别人闲话,但孟大哥是最关心你的人,只怕他不愿你结人说闲话。”
好朋友却不能谅解自己,云紫萝不禁有几分气愤,更有几分伤心,淡淡说道:“腾霄,你呢?你也坦白和我说吧!”
宋腾霄感到她咄咄逼人的辞锋,苦笑说道:“我也不愿意你给人说闲话,不过这是你自己的事情,我是只能望你好自为之了。”顿了一顿,接着又道,“紫萝,我不知道你是否怀念以往的日子,我却是常常希望咱们三个人还是能够像从前一样的、但愿我们能够找得着元超,把事情弄个明白。说老实话。我可不敢相信,他会这样快就爱上了别人。”言外之意,自是希望云紫萝能够等待孟元超,希望他们两人结合。不过,他一时说溜了口,却没想到,他说这话也是大大伤了云紫萝的自尊心了。他说他不相信孟元超会这样快爱上别人,岂不是暗中含有责备云紫萝之意?
云紫萝难过极了,强自忍住,说道:“腾霄,多谢你的关心,我懂得怎样处理自己的事情的。但你也不必为**心了,我盼望元超能得佳偶,但不管他和那位林姑娘怎样,我,我和他……啊,不如这样说吧,咱们三个人都是不能像从前一样过活了。过去了的就是过去了,不会再回来的了。我是个薄命人,好在还有个孩子,从今之后,孩子才是我至亲至近的人,谁也不能替代他了,腾霄,我言尽于此,你懂了么?”
宋腾霄当然是懂得她的意思的,她是说从今之后她只能母子相依为命,今生是决不会再嫁的了。听了这话,他也不禁深深的为云紫萝难过了。
宋腾霄叹了口气,说道:“紫萝,你又何必如此自苦,但咱们要说的话都已说了,我也应该走啦。”
宋腾霄走出树林,吕思美低声问道:“怎的就要走了,你们十年不见,为何不多叙一会?嗯,宋师哥,我不会多心的。”最后这两句话,就像琵琶轻拨的颤音,又轻又快,不是用心静听,怕会听不清楚。吕思美说了之后,脸上泛起一片红霞。
宋腾霄苦涩的心头感到一丝甜意,在她耳边说道:“小师妹,你真好。过去我常想着回家,现在我却是想到你再回小金川了。”吕思美脸上绽出笑容,可还是有点担忧,问道:“云姐姐和你说了些什么?我看你好像有点闷闷不乐。”宋腾霄道:“没什么,咱们走吧。路上我会告诉你的。”
云紫萝望着他们的背影渐行渐远,终于消失,心中无限辛酸。她知道和孟元超的爱情固然是不能恢复,甚至和宋腾霄的友情也不能恢复了。想不到儿时的好朋友也是这样的不能谅解自己,云紫萝至今难过得心头如坠铅块,想道:“我还希望他们三个人成为好朋友呢,唉,如果元超也不能原谅我,我还有什么勇气再活下去!”
当云紫萝伤心于不能获得好友的谅解的时候,缪长风在萧夫人自以为是“良言”的劝告之下,也是同样的感到难堪。
萧夫人道:“我本来希望你们结合的,但现在她的丈夫未死,你可得为她着想了。不错,杨牧是给了她休书,但夫妻毕竟总是夫妻,过了几年,大家的气平了,未必没有破镜重圆之日。”
缪长风苦笑道:“你不用担心,我和紫萝只是异姓兄妹,人生得一知己可以无憾,我非常珍惜她的这份友情,我是决不会对她有非份之想的了。”
萧夫人道:“你知道我不是迂腐的人,但你我可以不受礼法拘圃,别人却未必能像你我一般。你和紫萝太亲近了,总是会惹起别人闲话。”
缪长风说道:“紫萝大概没有和你仔细的谈论过杨牧的为人吧,你希望他们破镜重圆,据我看来,恐怕是不会的了。不过,你可莫要误会,我不是幸灾乐祸,希望她和丈夫分开之后改嫁给我。”
萧夫人道:“听你这么说,杨牧这个人大概是坏得不可收拾了?”
缪长凤道:“我不喜欢在背后说人坏话,或者紫萝将来会把她所身受的告诉你。”
萧夫人道:“那我就更多一层担忧了,杨牧既然那样坏,他写了休书,心中定必仍有不甘。紫萝若没有把柄给他拿着还可说,你们常在一起,最少他就会在江湖上乱造你们的谣言。”
缪长风道:“他还要把我置之死地呢,岂仅只是造我谣言。!嘿,嘿,狗嘴里不长象牙,他喜欢怎样说我,就由他怎样说吧!”
萧夫人说道:“紫萝有孕在身,只怕她可是受不起刺激!若是再来一次今天这样的事,我可不能不为她担心了,再说震远镖局和你的粱子也还未解呢!”
缪长风霍然一省,心里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