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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大姑刚才拿来给杨华吃的那碗饭还放在供桌上,杨华不肯吃饭,此时正站在供桌旁边,定着眼神,看姑姑和这蒙面人吵嘴,他正在恨他姑姑,见这蒙面人敢于骂他姑姑,而姑姑又好像有点害怕这蒙面人,心里觉得很是痛快。
杨大姑喝道:“你干什么?”
蒙面人道:“我不屑与你这泼妇一般见识!但你赶走云紫萝,我可不能让你再折磨她的孩子了。”当下伸出手来,轻轻抚摸杨华,柔声道:“好孩子,我带你去找妈妈,你说好不好?”
杨华道:“好呀,好呀!我不要姑姑,我要妈妈!”
蒙面人抚摸杨华之际,是弓着腰下半身斜靠供桌的,杨大姑在供桌的另一边。突然一掌击下,喝道:“岂有此理,放开我的侄儿!”
杨大姑的金刚掌力有隔物传功之能,她掌击供桌,正是想以这种上乘的内功,出其不意的打伤蒙面人的。
只听得“蓬”的一声,供桌当中裂开。供品撒了满地。蒙面人纹丝不动,反而是杨大姑给震退了两步。
原来杨大姑使出隔物传功,对方却把她传来的这股力道反震回去,而且比她原来的力道还更刚猛几分!
杨大姑又惊又怒,但既然撕破了脸,当然也只能是一不做二不休的了。
蒙面人以混元一气功反震杨大姑的金刚掌力,见杨大姑只是退了一两步,居然没有跌倒,亦是不禁心中一凛,想道:“辣手观音果然名不虚传,幸亏我的混元一气功已经练成,否则只怕未必就能胜过她呢!”又想:“她不惜打碎弟弟的供桌,看来杨牧之死多半是假的了。”
心念未已,只觉劲风飒然,杨大姑又已扑到!掌影翻飞,正是金刚六阳手中的一招精妙杀手!
金刚六阳手一招六式,使将出来,端的是非同小可,这霎那间只见四面八方都是杨大姑的影子,蒙面人的身形,已是在她的掌势笼罩之下。
杨大姑喝道:“你不放我的侄儿,休想走出我杨家门!”
话声未了,只听得劲风激荡,声如裂帛,那四面八方的掌影,就如风卷残云一般,转瞬间尽都消失。杨大姑垂下双手,倒跃出一丈之外,蒙面人携着杨华,却已到了门口。
蒙面人冷笑道:“我要来就来,要去就去,谁阻得住?”
杨大姑闷声不响,突然一咬牙根:把手一扬,撒出了一把梅花针,心里想道:“即使误伤华儿,我也顾不了这许多了。”
杨大姑的梅花针细如牛毛,发出之际,无声无息,专打人身穴道。她之所以获得“辣手观音”的外号,一大半就是由于她有这一套厉害的暗器功夫。此时蒙面人刚好转过了身,背向着她。杨大姑撒出了梅花针,自以为是非中不可。
不料蒙面人的“听风辨器”本领比她还更高明,背后就像长着眼睛似的,恰恰就在她这一把梅花针堪堪射到背后之时,蒙面人笼手袖中,挥袖一卷,杨大姑发出的这一把梅花针全部插在他的袖子上。密密麻麻的在两边衣袖排列成行。但却没有一支梅花针能够穿过他的衣袖射进他的穴道。
蒙面人冷笑道:“杨大姑,你还不肯干休,那就只有自讨苦吃了。好,来而不往非礼也,让你看看我的暗器功夫!”金芒四散,宛如黑夜繁星,殒落如雨,齐世杰幸得他母亲及时推开,没有受伤,那蒙面人见杨大姑能以金刚六阳手的刚猛掌力化为柔劲,抵挡他反射回去的梅花钉,使得这般神妙,也是不禁有点佩服。
杨大姑自知不敌,沉声说道:“你持强抢了我侄儿,你可不要后悔。除非你现在就杀了我,否则总有一日我要找你报仇。”
蒙面人冷冷说道:“你虽然泼辣可憎,但罪不至死,我杀你做什么?我一不怕报仇,二不怕和你讲理。不错。这孩子是你侄儿,但他还有比你更亲的亲人,我是为他的母亲夺回儿子,和你到哪里理论,也不怕你!”蒙面人是脚步不停口中说话的,说到最后两句之时,背影早已消失。但他说的每一个字还是清清楚楚的送入众人耳中。
杨大姑颓然坐下,忽听得岳豪叫道:“大师哥,你怎么啦!”杨大姑回头一望,只见闵成龙血流满面,正在呻吟。原来他的面上插有十几口梅花针。蒙面人反射回来的那一大把梅花针,有一大半给杨大姑打落,有一小半却是插上了他的面孔了。
大约因为梅花针份量很轻,插得又不深,所以闵成龙并不如何疼痛,不过由于心中害怕的缘故,还是不免呻吟。
众人刚才都把注意力放在蒙面人身上,蒙面人走后,方才注意及他。
杨大姑正是满怀气恼,见他这个样子,更是气上加气,说道:“人家没有射瞎你的眼睛,已是对你手下留情了。几支梅花针要不了你的命的。嚎叫什么?亏你是掌门大师兄,也不怕在师弟面前丢脸,来,我给你医。”
闵成龙想道:“你只顾救你侄儿,却不顾我。哼,你自己也给人家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不丢脸么,却来说我!”但听得师姑给他治伤,心中有气也是不敢哼一声的了。
杨大姑取出了一块磁石,把闵成龙脸上的梅花针吸了出来,说道:“我这针是没毒的,你自己敷上金创药就行啦。”
岳豪说道:“大师哥我给你敷药。”为了讨好师兄,一面敷药,一面说道:“还好,还好,针孔很细,伤好之后,不容易看出来的。”范魁忍着笑说道:“可惜大师哥这张英俊的面孔却变作了麻子啦!”闵成龙怒道:“我变作麻子,你好得意么?”范魁道:“不,我只是为大师哥可惜罢了。”
闵成龙道:“师姑,弟子受辱,无关紧要。但小师弟给人抢去,却是辱及师父英名,假如给人知道那人是从师姑你手中抢去的,那、那就更不好了。”
杨大姑哼了一声,说道:“你不用拿话激我,我若不报此仇,也不叫辣手观音了。”
岳豪说道:“有师姑一力担承,自是不愁此仇不报。不过有点棘手的是咱们都不认识这个蒙面人,连他的姓名也不知道。”
杨大姑冷冷说道:“不知道不会打听吗?我虽没见着他的面孔,但凭着他的武功招式,也不至于没有线索可寻的。好,你们慢慢去找还你师你的剑谱吧,我可要回家了。”
闵成龙道:“师姑不多住两天?该不是怪责弟子吧?”
杨大姑道:“你不是急于报仇么,所以我才要赶回去禀告杰儿的叔祖啊!”
闵成龙大喜道,“他老人家已经回来了吗?”
原来齐世杰的叔祖就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四海神龙”齐建业,齐建业不但本领高强,而且交游广阔,长年在外,很少回家。是以倘若要打听什么武林人物的来历,向他请教,多半会得到答案。
杨大姑似乎是嫌他问得多余,根本不予理睬,齐世杰道:“叔公回来已经有十多天了,听说不久又要出去的。”杨大姑道:“你已知道叔公不久就要外出,还在这里多说闲话干嘛?”齐世杰应声道:“是。”背起行囊,便即跟在母亲后面,离开舅舅的家。
蒙面人此时也正在携着杨华疾走,但走的方向却与杨大姑母子不同。他是向着杨家属后的山上走去,去找寻杨牧的坟墓的。
他打败了江湖上大名鼎鼎的“辣手观音”杨大姑,丝毫也不觉得高兴,心中只是一片茫然。因为他的两个问题还是未曾得到解答,杨牧究竟是真死还是假死?云紫萝也不知如今是在何方?
杨华给他牵着小手跑路,好像腾云驾雾一般,只听得耳边呼呼风响,两旁树木不住后退,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有点害怕,忽觉身子一轻,原来是蒙面人抱起他跳过一道山涧,杨华禁不住“呀”的叫了一声。
蒙面人将他轻轻放下,微笑说道:“吓坏了你吧?”
杨华道:“好玩得很,我一点也不害怕。叔叔,你的轻功真好,比我爹爹还好。你是什么人?”
蒙面人道:“我姓宋。我是你妈妈的好朋友。你叫我宋大叔就行了。”杨华道:“宋大叔,咱们现在是去哪儿?”
蒙面人道:“你这次跟我出门,以后就是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我带你去和你爹爹告别。”
杨华小脸上露出不解的神色,说道:“你不是说要和我去找妈妈的么?”
蒙面人道:“不错。但我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找着你的妈妈,所以我想让你先向爹爹辞行。”
杨华道:“但爹爹也早已不见了啊,你找得着他吗?”
蒙面人道:“我是带你到他坟前磕头,你爹不是葬在后山吗?”
杨华道:“不,你到那里也是见不着他的。”
蒙面人笑道:“当然是见不着他。你不明白,你跟着我走就好了。”他只道是小孩子不懂事,却不知坟墓早已掘开,杨华是因为早已知道棺材里没有他的爹爹,才这样说的。
杨华给他拉着飞跑,不敢分神多说,只是接连说了两声:“好,跟你,跟你!”
蒙面人心里想道:“这孩子已经七岁,还是这么不懂事。倘若找不着云紫萝,我可是自讨苦吃了。”
但随即又想道:“云紫萝失了孩子,一定非常伤心。总得有一个人来做这件傻事,替她把孩子先带出去,然后慢慢找她。孟元超不来,只有我宋腾霄来做这一件傻事了。”
忽地他想起了杨大姑骂他的说话,心中不觉苦笑,又再想道:“那泼妇说我是她的旧情人,我倒希望是的。只可惜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她的芳心何属。当然她是不甘愿嫁给杨牧的,但却不知道她真正喜欢的人是我呢还是孟元超?”
心海波翻,尘封的往事有如沉渣泛起,霎时间都涌到了心头了。”
二十年前,当云紫萝还是梳着两条小辫子的小女该的时候,他们就是好朋友了。因为他们同住在一个村庄,两人的父亲也是极好的朋友。
云紫萝是从外地搬来苏州的,后来他才知道云紫萝的父亲是一位隐姓埋名的武林高手,少年时闯荡江湖,和他父亲曾经有过好几次共同患难的交情。他之所以搬来苏州,或许就是因为老年寂寞,想和老朋友住在一起的缘故。
后来两人的父亲相继谢世,但两家交谊仍然如故。虎丘山上,姑苏台畔,他和云紫萝不知曾消磨过多少个月夜花朝?云紫萝把他当作哥哥,他也把云紫萝看成妹妹。两小无猜,这句话用在他们身上当是再也恰当不过的了。
可是到了云紫萝十五岁那年,他们这两小无猜的情形忽然有了改变。并不是因为大家年纪渐渐长大的缘故,而是因为一个“第三者”突如其来。
这个“第三者”就是后来也变成了他的好朋友的孟元超。
孟元超和云家是世交,两家好像还有点亲戚关系。他来了之后。宋腾霄与云紫萝原来的“两小无猜”的情况就一变而为“三人同行”了。每次宋腾霄约她出去游玩,她总是要把孟元超一同叫去。反过来也是一样,孟元超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也少不了一个宋腾霄。
孟元超体格魁梧,但眉目之间却有一股清秀之气,人又沉默寡言,云紫萝常常打趣他,说他像是江南的山。
宋腾霄比较活泼,弹得一手好琴。举止文雅,但有时发起脾气来却很凶。云紫萝也常常打趣他,说他像江南的水。
宋腾霄记得有一次他们三人同往杭州,游览西湖。湖中泛舟之后,又到孤山折了梅花回来,再到湖边的苏堤漫步。其时己是月上梢头的时候了。三个人都沉醉在美妙的景色之中。宋腾霄不知他们二人在想些什么,他自己却在想着心事。清风掠过湖面,他嗅到了云紫萝的发香。他忽然大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