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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茜探头进来,向竺君仪望了一眼,笑道:“真是小两口儿,临别依依不胜情,躲在房里说知心话是吗?”
竺君仪双颊顿时绊红,粉颈低垂:羞不可仰,陶羽忙沉声道:“茜妹不要胡说,到底有什么事没有?”
凌茜扮了个鬼脸,道:“当然有事啦!要不然,也不敢惊吵你们了,爹爹替伍老前辈敷药疗伤以后,他现在已经清醒了,听说咱们明天就要动身,特地要我来叫你去,有话相商。”
陶羽点点头,向竺君仪道:“咱们都去看看伍老前辈吧?”
竺君仪笑道:“你们先去一步,我随后就来。”
陶羽与凌茜先行,才离房间不远,凌茜便向他霎霎眼,轻笑道:“既然那么舍不得,何不求求爹爹,带她一同去?”
陶羽正色道:“她与我份属夫妻,咱们此去,又不知何日才能回来,我只是告诉她将来孩子出世,应取什么名字,你不许胡猜乱说。”
凌茜笑道:“那么你取的什么名字呢?”
陶羽道:“我以璇玑两个字,分留作为孩子名字,女的取璇,男的取玑。”
凌茜轻声念着:“璇玑,璇玑,这名字很不错,将来,我……”忽然住口一笑,道:
“想不到你第一次做爸爸,倒是很在行的!”
陶羽笑问道:“你说将来你怎样,为什么不往下说了呢?”
凌茜俏眼一白,娇嗔道:“不跟你扯啦,将来怎么样?将来再说吧!”
言笑之间,已到了伍子英养病之处,两人一同跨进房门,只见桃花神君和秦佑、辛弟等都已先在房里。伍子英一见陶羽,眼泪滚滚直落,伸出那只未伤的右手,紧紧握着陶羽的手臂,激动地叫了一声:“公子……”
陶羽叹道:“我已经知道少林武当的事了,咱们明早动身,去替他们报仇。”
伍子英摇头道:“飞云山庄势如日正中天,高手如云,遍布天下,你们一行四人,个个少年气盛,假如但凭意气相斗,实在叫人放心不下。”
凌茜接口道:“你只管放心,我们一定谨慎行事,不会鲁莽。”
伍子英道:“我遣返中原一个多月,曾经面晤过武当、衡山、华山、少林……四五派掌门,他们对飞云山庄嫉恨同仇,自无异心。但如仅只你们和中原十大门派,仍难与飞云山庄匹敌,必须多多联系海内高人,方可共议大举。譬如有一个人,不但武功极高,为人也十分正派,你们倘与他相遇,万万不可轻易错过……”
陶羽忙问是谁?伍子英内伤甚重,喘息半晌,才继续说道:“此人跟秦公子竺姑娘照过面,他就是号称‘一剑镇河朔’的司徒真如。”
陶羽闻言一怔,不觉望望秦佑。
秦佑点头道:“司徒老前辈剑术武功,俱臻化境,我曾经跟他力战五十招,被他震落短剑,可惜自那次一面之后,就再没有听说过他的行踪了。”
伍子英道:“司徒真如退隐多年,此番重出江湖,也是志在对付飞云山庄,少林明空禅师遇害,若非他老人家一支剑及时救援,少林千余僧众,只怕尽皆不免了。”
陶羽道:“我们一定留意访寻司徒前辈,请他鼎力相助就是了。”
伍子英略作调息,又自振奋他说道:“论武功,陶公子和凌姑娘都可名列高手,但此事关系天下武林千万同道命运,并不是仅靠武功,就足以获胜的。在下有个知友,姓董名武,一向隐居在勾漏山罗阳岭,外号人称‘鬼师’,此人胸罗万机,为人十分机警,你们回到中原,务必先去寻他,有他跟你们一路,天下任什么地方也可以去得。”
陶羽连忙点头答应,紧紧记住了鬼师董武的住处。
伍子英想了想,又道:“我更听得江湖传言,一向深届漠北的全真五老,也已在中原现过身,这些全真教中绝顶高手,来意令人可疑。咱们又跟宫天宁结下仇恨,此去要多多留意全真教动静,万不能让他们跟飞云山庄通了声气,否则就越加棘手难为了。”
桃花神君见他琐琐碎碎地反复叮咛,忍不住笑道:“你这份热情固是可感,但也别把事情说得太过严重,让他们年轻人去闯闯,应该给他们一些鼓励。似你这般说来,中原简直成了遍地虎狼,百事难为,那倒不如把他们留在岛上好些。”
伍子英也自觉好笑起来,道:“我只恨技不如人,身负重伤,不能跟你们同去,所以盼你们凡事小心,却无意折你们锐气。凌姑娘家学渊博,武功通神,自不待说,陶公子兼通世间三大奇学,秦公子剑术己得达摩神髓,连辛弟的开山三掌,也足可抵得上内功修为多年的高手。要说动起手来,有你们四位,胜得百万雄师,只要胆大心细,想必无碍。”
桃花神君大笑道:“好也是你说的,坏也是你编的,你这张嘴,如去挂牌看相,倒是个不折不扣的‘铁嘴’了。”
这句话,把众人都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陶羽这一夜躺在床上,反复转侧,心潮纷乱,彻夜未眠,直到东方泛白,只得黯然收拾登舟就道,怀着沉重的心事,与凌茜等人离别了桃花岛。
海天渐远,他怅望着岛上逐渐模糊的桃林,万点嫣红中,有一线白色影子在缓缓展动—
—那是竺君仪仁立海边挥动的丝中。
眼看丝中,立又联想到数月前凌茜在舟中留给自己的血诗,他低头望望依偎在身边的凌茜,脑海中不期然记忆起诗中语句,默默念道:“恨无缘,恨无缘,西窗裳冷晓月残,秋声迟夜阑珊,几滴情泪,悄挂腮边……”
如今凌茜正笑容如花地依在身边,那么,这些忧伤凄凉的诗句,岂不反成了竺君仪今天的写照了?
世事变化竟如此的不可捉摸?他不禁为自己不可预期的未来,长长吁了一口气。
六万大山,绵亘在粤桂之交,山中瘴雾氤氲,人迹罕至。
金丝般的阳光,透过丛林,照在遍布枯枝败叶的山峦上,蒸发出一阵腐败的气味,这是一片死地,连走兽飞鸟,也显得比他处山中稀少得多。
但在这荒凉乱山中,却有一栋粗陋茅屋依山而建,茅屋前是块空旷草地,草地上竖立着三根极细的竹竿。
这三根竹竿长约一丈,只大拇指粗细,成品字形插在草地上,每根竹竿,相距五丈,分占西方和南北三个方向。
旭日刚从天边升起,霞光照映之下,草地上突然窜起三条人影,轻若乳燕般掠上竹竿,各用单足轻点竿尖,面对东方耀眼金轮,巍然而立。
这三人一色青衣大袍,手上各挚一只碧绿晶莹的王环,那分立在南北两方的两人,是用右手,立在西方竿尖上,额上隐隐现出一条刀疤红痕的—人,却是用左手擎环。
他们迎着日光,忽然一齐振臂扬腕,三只玉环同时脱手,向三支竹竿汇聚的中心一点,电射而出。
三环相交,平空爆起“叮”地一声脆响,相互一错分开,南方的一只射向西方,北方的一只射向南方,竟错换了方位。
阳光照在环上,发出五彩缤纷的光芒,三只玉环由分而合,又由合而分,就像一朵开了又谢的花朵,煞是绮丽美观。
竿顶上的三人,就在玉环出手之后,紧跟着腾身拔起,车轮般—转,快迅绝伦地换掠到侧面另一支竹竿上,各自举手接着—只玉环,动作整齐划一,利落无比。
如此一连交换过三次,三人已各归原位,那额上有刀疤的仰天哈哈大笑,笑声震得附近树枝簌簌作响,显见心中得意已极。
他畅笑一阵之后,举起右手,注视着那齐节而断的四只断指,脸上掠过一抹怨毒之色,含恨说道:“一剑之仇,断指之恨,咱们雷家三环眶眦必报……”
原来这人正是被凌茜断去四指的虎环雷孟森,其余二人,自然就是龙环和豹环了。
雷盂彬接口说道:“苦练半载,这一招‘金轮彩环’总算能得心应手了,但桃花岛凌祖尧也不是善与之辈,咱们总要有必胜把握,才可付诸行动。”
雷孟森昂首大笑道:“雷家三环什么时候畏惧过人?老三,你的胆量怎么越来越小啦……”
雷孟彬摇摇头道:“小弟岂是畏惧,但你我兄弟归隐许多年,第一次出山,便败在桃花门一个无名丫头手中,这一次如不能一举制服凌祖尧,雷家三环还有什么脸皮在江湖走动?……”
他说着忽然轻轻叹了一口气,又道:“所以小弟留下那句‘三年为期’的话,其用意便是没有制胜把握,咱们宁可不动。一旦寻上桃花岛,便得有克制‘血气气功’的方法。”
雷盂森听了这番话,不禁也点头沉吟起来——
他虽然无时无刻未忘记过断指之耻,但却自问无法胜得桃花门的血气气功,假如雷家三环二度出山,仍然敌不过南海桃花岛,终南声誉,就将一败涂地了。
正当环愧恨难决的时候,远处密林中,忽有人影一晃!
雷家三环立地警觉,虎环低声道:“大哥,那怪人又来偷窥了……”
龙环神情一片冷漠,鼻孔里重重哼了一声,一撩袍角,便想旋身追去。
雷孟彬突然沉声叫道:“大哥二哥别动,等小弟从屋后绕过去,先截断他的退路再下手。”
他假作漫步回到茅屋,一人屋门,身形立动,快如闪电般从茅屋后门飞纵而出,两三个起落,便掠进林子。
密林边,果然有个衣衫褴褛,满脸污泥,短须满腮的少年人在偷偷张望。雷孟彬猛吸一口真气,身子贴着草尖一闪而至,探手一把,扣住那人“肩并”穴,沉声叱道:“你的胆量不小,竟敢屡次藏身林中,偷窥咱们演练秘技!”
这一出声,草地上的龙虎二环,立也飞身而到,三人提着那人出了林子,那人竟一点也没有反抗,双腿一屈,就地跪倒,叩头道:“晚辈也是被桃花岛陷害的人,从大海里捡得一条残命,愿意追随附骥三位老前辈同往南海,寻凌祖尧报仇。”
雷孟森喝道:“你是谁?和凌祖尧有何仇恨?”
那人道:“晚辈姓宫名天宇,凌祖尧本是晚辈岳父,但那老贼势利卑鄙,又将女儿另配给一个姓陶的小子,并用阴谋奸计,将晚辈劈落大海。”
雷孟彬插口道:“我看你有些面熟,仿佛在那儿见过?”
宫天宁道:“不敢欺瞒前辈,在下原属全真教门下,前在鲁西,曾跟姑姑与三位老前辈见过一次面……”
雷盂彬恍然道:“哦!敢情你就是那个小道士?但你既是全真教门下,怎地成了凌祖尧的女婿,何况你这身衣衫,也非全真教装束?”
宫天宁长叹一声,道:“老前辈们哪里知道,那凌祖尧觊觎全真教的通天宝篆,花言巧语,诓骗晚辈改装易服,中了他女儿的美人计,以致如今无处可归,流落天涯,遭此惨况……”
雷孟森接口问道:“你在这山中多久了?最近半月,可就是你常来林中偷窥我们练技?”
宫天宁连忙摇头道:“晚辈虽然在乱山中过了好几个月的非人生活,但一直未走近这片密林,也未发现三位老前辈练功,方才远远望见,不敢冒昧惊动,所以躲在林边张望,这是第一次,以前从未有过。”
雷孟森叱道:“你胆敢抵赖,半月以来,至少已有十次被咱们发现你的影踪,只不过你机警溜得很快,未被咱们捉住罢了。”
宫天宁连连磕头道:“晚辈绝不敢抵赖,如早知老前辈等在此,岂有不出来拜谒的道理?”
雷孟彬道:“或许果然不是他,我看那人轻功身法,已达炉火纯青之境,武功修为,也远在这小子之上,他们必不会是一个人。”
雷孟森点点头,又问道:“你是凌祖尧的女婿,到过桃花岛吗?”
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