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脂剑奇僧录-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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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向礼等人见到甘苦儿适才一剑劈刺的威势,心里亦惊亦喜——惊的是剧天择虽然已除,可他的炽剑竟有传承!喜的却是甘苦儿来的时机——他们俱是高手,一见之下已惊于这小子的修为之高,远出自己所能逆料,也猜出那剧天择分明用什么独门大法已将他的绝门内力转传至甘苦儿身上。如果他早来一步,孤僧未伤,有他援手,今日之事,倒大是不易了。

甘苦儿心中狂沸,虽情知强弱之势,但当此之际,他怎能轻易言退!他一抖手中之剑,‘嘿’然道:“你们来吧!”

然后他突冲海东青吼道:“你只当释九幺是陷害堕民的凶手。可你知不知道,那都是大同盟主‘神剑’向戈的诡计,当日他被孤僧所迫,未杀剧天择,又告知括苍山之围突围的缝隙所在,心头怀恨,才污词恶语以污他人清白。释九幺不是残害那堕民八千子弟、三万父老的凶手,反而正是他,救出了他们。以龟背图之密将他们远送海岛,龟背图财宝的一部份,助他们远于海外重开基业。你当向戈今日大势已成,还要追杀剧天择和释九幺是为了什么?他实是怕释九幺告知那剧天择三万堕民、八千子弟的下落,给他卷土重来之机!姓海的,我敬你是条汉子,言尽于此,具体怎么做,就看你了?”

这些话都是他这些日子苦思之下忖度而来的。他生性本来灵动聪明,一身不惯真的害人,但不是不能懂得那‘神剑’向戈弯弯曲曲的心思。他侃侃道来,虽不中亦不远矣。

海东青猛地闻得,只觉耳中轰的一声。他嘶声道:“我凭什么信你?”

甘苦儿冷然道:“信不信由你。你要随着大同盟一起迫害对你祖先有恩的孤僧,那我自也由得你去。”

说着,他忽一弹手中长剑,只见他脸上黑风一盛:“天遗魔君杀不平、不平人杀不平人!杀尽不平方太平!”

这三句口决原是魔教心法“不平之杀”的心决。他此时已豁了出去。以他的一身血性,绝不能眼见孤僧释九幺受此困顿之辱。就是不是为剧天择强传他的一身内力,他也要出手。

只见甘苦儿脸上黑气盛处,当真有一种邪魔当世的悍厉。他手中的剑却不顾内力冲突之虞,分明已重新运气了剧天择‘炽剑’之术。

他朗叫未竟。却见那向耻已拨地而起,他只喝了一声:“杀!”

他一喝之下,手中铁甲虽已失,但还是十一根手指有如铁钩一样的向甘苦儿喉头叩去。

甘苦儿身如旋风,他‘不平之杀’心法一运,只见一道黑气在他身侧团卷而起,黑风中裹挟而腾的却是他炽剑上那黯红的光芒。向礼三人已一见心惊——不能让这小子活下去。他小小年纪,已深窥遇古与剧天择两家功力堂奥,如果给他日后有成,那还得了?

他们互视一眼,大袖一鼓,三人合力,只见一股罡风就向甘苦儿涌到。

甘苦儿也知同运剧天择的内力与传自姥爷的心法实是大有凶险。但当此绝境,他也只有拚了。他提起脂砚石畔苦修而得的‘隙中驹’心法,只见他身形曼妙,以炽剑之悍气竟行运他所独悟而得的‘简约’一剑。当世虽高手众多,但达到剧天择、释九幺与老魔头遇古境地的也不过只有七八人,甘苦儿竟以一身、适逢其会、得习其三。他们这一斗,没有适才释九幺与其相斗时的淡定从容,但声面却反更激越凶险,瞬息百变,极为惨烈。

海删删在旁边也想伸手,可这场子中,哪容她插得下手去。只见她在外围,急得跳脚,每携剑跃近,还未近前,就已被那十几人激荡的内力远远逼了开去。那十一‘人龙’中人,这时却也夹击而至,务求诛孤僧于一役。

却见场外海东青面色攸然百变,时青时绿。他心中争斗也烈,情知自己所承冰宫一脉,虽出身堕民,但远居关外,大同盟只要他不插手还不会当真拿他怎样。但——当此时局,已明恩仇,他要只顾一己之私,还算个男人吗?忽听得他一声长啸,意势悲凛,冲身边三十余兄弟喝道:“这是我海某人私人之事。众位兄弟自谅,如想出手,我海某深谢。如果不愿,就请袖手,海某人绝无怨恨。”

说罢,他的身形也一拨而起。

海东青所习本为苍鹰之术。他跟向耻招意颇近,只见他人一拨地而起,腾身于空,就已沛然出刀。他成名之日本不长,但独提一旅,势倾辽东,几拨尽‘辽半天’胡半田数十年苦心精营之局面,盛名之下,岂有虚至?

只见他刀一出手,面色就变得极为凶悍。海删删望着她哥哥,只觉心里一阵自豪,一阵感动。她此身何幸,毕身恋慕所思,是那样一个妖冷风华、悲悯心性虽千万万人也不及的一个僧衣男子,而她所遭所遇,其兄其友,也没有一个人辜负了那两个字:男人!

海东青长空一击,招势所向,竟就是十一‘人龙’中人。他一人之力,本也当不得那十一‘人龙’联手之击。但十一‘人成’疲惫于前,何况海东青所习的功夫,原以天下至悍至厉的堕民之功为根底,少年又得入冰宫,承其所传,于冰天雪地,千里塞外磨砺而得,遇强愈强,遇狠愈狠。

十一‘人龙’神色大变,实没想到这化外之壤居然也有如此高手!旁观的胡半田面色一变:“好厉害!”

他心下发抖,原来当日海东青与他之战,居然还未尽全力。

这时只见海东青携来的三十余名手下互顾一眼,忽马刀齐出,叫了一声:“老大,说什么你的事我的事,私事公事,都是咱们大家伙儿的事!”

海东青此来,原为报孤僧之仇,几尽携精锐。他情知孤僧不会伤害手下,所以倒不曾顾忌。但大同盟就不同了,一旦招惹,不死不休。

那三十余名马匪果然强悍,只见他们一入战圈,十一‘人龙’已吃力不住,结阵自保。‘凶影’一见之下,一跃而起,伸出一双瘦大之掌,全力接下了海东青的刀势。

甘苦儿压力稍轻,但‘礼、义、廉、耻’四大分身的一身精湛艺业岂是他仅凭一股锐气就抵抗得住的?只见他与那向礼三人袖风一接之下,虽在间不容发之际,他以隙中驹之芳避开,却忍不住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就欲喷出。他一抬眼,就见到海删删不远处苍白的脸。心中一阵苦笑。他一张口,那口血就向他手上之剑喷了上去。

只见血一上剑,甘苦儿淡金色的面上就光华一灿。他以魔教之‘沥血’之术催动杀气。向耻在空中却长击而至。甘苦儿喝了声:“来得好!”

炽剑一摆,直向飞扑而来的向耻迎去。两人交击之声一传,只见甘苦儿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又直喷而出,而那向耻为炽剑之力所伤,只见他半鬓毛发,尽成焦赤。

向耻重伤之下,心中怒极,喝道:“我看你还能撑多久?”

他重又飞身而起,口中喝道:“三纲一杀,百战不殆!”

向礼三人得他一喝,同时聚力,竟以三道罡风承起他的身子,配和他发出了这必杀之一击!

甘苦儿身上数处鲜血直冒,他已经拚了,能撑一刻是一刻。这条命是他的,孤僧的命现在也压在他的肩上。就是必死,但他也要一拚,哪怕一刻,哪怕一瞬,也要在最后的时间呈现出一种生命的真正的光华与尊严之所在。

但向耻这‘三纲一杀’的绝招之击分明是四化身很少施用的必杀大法。甘苦儿只觉自己再也撑它不住。可心中却有一种梗梗的信念不灭。他喷了一口血,喝道:“……!”没有人听清他在叫什么,只有甘苦儿知道他在叫着三个字:“小晏儿!”

小晏儿,你为什么不在?你——幸好不在!他要用他这平生仅交的一个朋友的名字自定心神,激发厉气。只见他剑上光芒从未有过的一盛。孤僧释九幺的身子正颤微微地站起,他在运起全力,集结池中云影,重布无意中为甘苦儿所破的‘空外空’之阵。

他结阵之力在他催动之下,已重聚雏形。空中的向耻已面色一变——让他成势,那就麻烦了。他‘三纲一杀’之力已催至极限。

甘苦儿身剑合一,竟直向飞击而来的、以一身裹挟着向礼三人三纲大阵之力的向耻迎去。空中只见血雨一暴,那是甘苦儿身上飞溅之血,他的隙中驹身法此时已无力全避开向耻的绝命之击。可他的一击炽剑还是以‘简约通神’之术再次重创了向耻之左肩。

只见空中的甘苦儿身边黑风红影一时俱散。他身子重重地跌落于地,正好跌入孤僧释九幺的怀抱。他仰脸看了释九幺一眼,轻轻叹道:“我尽力了。”

释九幺摇了下头。甘苦儿注目远方:“可惜,小晏儿他怎么还没赶来,否则,我们双剑合璧,也许可以救得下你脱身远逸的。”

释九幺一支手轻轻搭上他的气海。甘苦儿淡金色的面孔此时已近惨白,他微笑了下,“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我妈妈她、好……爱……你。”

释九幺的脸上又显出他那一种独特的悲凉。他没有说什么,双袖微动,池中之云影微聚暂合,微有余力的‘空外空’结阵已重又布就。但向礼三人向那湖中望了一眼,只见孤僧在水中的身影已变得好淡,情知,此时,就是以他的能为,那‘空外空’只不过如空花一幻,再也挡不住自己四人联手之击了。

他们只微滞了滞,三人袍袖之风已重又鼓动。那向耻又是一跃而起。他所受之伤本也极重,但自信已有把握击孤僧于必杀。向礼三人也疲惫已极,聚力在做他们最后一击。这时,却听得有一个女子发出一声轻叹。

场中难道还有女人?海删删游目四顾,却见那不远的、十余丈外的天池水边,正有一个女子浑身湿漉漉地坐着。她面向湖水,看不清她的容面。可只那背影,就让人感出一种丽绝天下的魅惑。

除了她,这时还没有人注意到那个女子的存在。那个女子望着水中云影。她为与甘苦儿一面,重归常人,自敛消解她的‘姽婳大法’已有十六年。前日她惊退‘凶影’,救得甘苦儿的却仅凭当年声名,聊做一幻。没想今日,她居然又要动用了。

她看着那池中水云,都没有注意孤僧那孤倦在天池中淡淡的身影。——还用看吗?哪怕再隔经年,哪怕此生不见,那身影她也不会忘记一星半点。她的手这时在空中挥了挥,海删删虽不见她的颜面,却有一种允称丽极之感浮现于她的脑海。——这算什么?怎么会平白白的如此一丽,如此惊艳?

‘化身四向’这时已长身俱起,扑向场内。甘苦儿情知孤僧所结之‘空外空’结阵,只怕已万难再抵挡他们的全力一击了。他静静地望向那攻来的四个人的身影,可这时,只见他与孤僧的头顶,那片天空,平白的,在浩明日光之下,忽然七彩成幻。只见那红的、紫的、绿的、橙的、青的、蓝的、黄的,种种色彩,一息之间,忽然梦魅般地凭空爆了出来。那颜色仿佛‘真色’,人间断没有那么纯的红、那么纯的碧、那么纯的黄与蓝……,可那颜色一惊入目,却又非红、非青、非橙、非紫。

‘化身四向’同时色变,只听他们惊叫了一声:“姽——婳——天!”

如果只是遇回甘一人出手,他们还不至于有此惊惧,可那片至色竟是泛起于释九幺于池水中以水云所结的‘空外空’结阵的至空之上。人生种种幻迷、顿悟一时齐现。场中庸手倒还罢了,可‘化身四向’之修为何深,一睹之下,只觉武学中自己平生未解的种种疑难困惑却偏偏于此时一起向自己心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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