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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白宇垂首:“我败了。”
殷乘风无言,只用手大力拍着他的肩膀。周白宇道:“蓝元山向你挑战。”
殷乘风刀眉一竖:“我早想跟他一战。”
周白宇道:“在舞阳城城门。”
殷乘风冷笑道:“何时?”
周白宇道:“明日清晨。”
殷乘风道:“好,我去。”
周白宇忍不住道:“乘风兄。”
殷乘风锐利的眼神像一把刀镜,映照着周白宇的内心,“怎么?”
“我想……你还是跟,跟伍姑娘一道赴约的好。”
伍彩云原是前任“南寨”寨主“三绝一声雷”伍刚中的遗孤,伍刚中因协助朝廷缉拿“绝灭王”楚相玉遇害,由其养子殷乘风独挑大任,以过人才智,替青天寨在江湖中立下比伍刚中在世时更显赫的功业,而殷乘风与伍彩云也是武林中一对金童玉女,感情甚笃。
武林中的声名决不是一朝一夕换来的,要洒多少滴汗流多少滴血,一将功成万骨枯,古来征战几人回,一分耕耘就一分收获,没有凭空而来的收获。
殷乘风虽不似青天寨前寨主伍刚中剑诀内力轻功被称之绝于武林,但他将全副精力,独研一“快”字,而“快”字诀又全融聚于剑法之上,单以剑法论,周白宇曾跟他较量过七次,终于承认以剑论剑殷乘风的剑法乃在他之上。
只是,殷乘风在“武林四大家”中仍算是较弱的一环,但也是最年轻的一人。
所以殷乘风道:“白字兄是不放心我会战蓝镇主……担心我败?”他大嘴一笑:“我若败了,自然也尊奉西镇为宗:不过,我不会败的。”
周白宇内心一阵刺痛,在未与蓝元山“谈亭一战”前,他何尝不是这么想。
但他仍是败了。
而且败得……。
殷乘风又一笑道:“就算我赢不了,也不能要彩云帮我。这样胜败,有何意义?”
他望定周白宇,一字一句地道:“白字兄,这一战既在舞阳城门,我们情逾手足,但也不许助我。”
“记住,毋论胜负,不能相助。”
周白宇不知说些什么好,这刹那间,他想到雨中凄婉的小霍,嗫嚅地道:“还是……伍姑娘一齐去好一些。”
殷乘风道:“昨天这一带的‘翁家口’又出了事,女捕头谢红殿死了。”
周白宇一怔,道:“是处置使谢难成的独生女儿,幽州惟一女捕快谢红殿?”
谢红殿的父亲虽是朝廷任命的大官,但谢红殿的声名却非凭父威,她的手下擒过三十六个汪洋大盗七大采花贼,单止上述四十三人,幽州其他九个男捕头,合起来都办不到的事。
可是谢红殿却单人匹马,活捉生擒,就凭这一点,幽州第一女名捕的威名就名符其实了。
殷乘风接着叹了一口气:“她……死于翁家口,离舞阳城不过一里半的路,她正着手追查一件案子、但神秘被人杀死在客栈之中……瞧她的情形,恐怕是……在毫无防备下遭人暗杀的。”
周白宇深吸了一口气,撇开谢红殿是当朝要官的女儿这事不管,单只死者是幽州女捕快这一点,已让人有“太岁头上动土”的感觉,而且,谢红殿的三十六手飞叉绝技,二十五颗软硬流星飞弹,谁能近得她身边?而今谢红殿竟然遭人狙杀!
周白宇抬目道:“眼前八宗案件……”
殷乘风即道:“手法不完全一样。前面七宗,有强暴痕迹,显然是先好后劫杀,这宗只是暗杀。”
“不管是谁做的,”伍彩云因激怒涨红了脸,“已经八个人了,我们一定要找到淫贼偿命!”
也不知怎的,周白宇看见伍彩云因怒而激红的玉靥,竟不敢正视。殷乘风冷然道:“顾秋暖、段桑青、尤菊剑、岑燕若、殷丽情、冷迷菊、于素冬……还有谢红殿,八位女侠的性命贞洁……这贼子当真天理难容!”
周白宇忽然想到娇秀软弱的白欣如,心中一阵惶悚。“伍姑娘。”
伍彩云弯弯的秀眉扬了扬,又展现她可爱皎洁如天仙的笑容:“什么事呀?”
“你们不是组织了一个女子的防卫团吗?欣如她……”
彩云飞笑了。“是呀,司徒夫人、江爱天、敖夫人、元夫人、奚采桑“和我,都是里面的一员,欣如姐姐也要加入,我们结在一起,一方面可以免于受袭,进而调查凶手,绳之于法。”
彩云飞的笑靥比飞花还绚灿,她怒得易也喜得容易,在别人眼里也许认为喜怒无常,不过,谁也不会真的认为她这么一个可爱的人儿如此有什么不对,当真正看到她的时候。
“我们现在一共有七个女孩子,叫‘七姑’,‘七姑’的目的是要替八位死去的姐姐报仇。”
殷乘风疼借的望着她,笑了,“我曾问她们为何不叫‘七仙女’,”他向周白宇朗笑道:“七个那么标致的人儿,自保当无问题,找凶手则难矣。”说罢哈哈大笑。
伍彩云白了他一眼,但愤怒中蕴有笑意。少女情怀像蒲公英的种子,迎多情的风一吹,朵朵抖了开来。
“你不要担心,我们七人常聚一起,欣如姐姐不会有事的。”伍彩云却明了周白宇内心不安,这是她女子特殊的敏锐感觉。
“我们本来出南寨就是想约欣如姐姐一同赴翁家口查案的。”
殷乘风道:“现在的情形,我要赴北城,翁家口还是你自己去吧。”
伍彩云仰着脸,她的脸腮涨卜卜的,但又没有一分多余的肉,像一块玉琢细雕的玉坠子,令人爱不惜手。
“你去吧,你一定赢的。”
殷乘风眉字高扬,在阳光下大笑。
他是个在阳光下,有大志奋发的少年。
少女永远信任她的情郎能作出惊天动地的大事!
周白宇的心里又一阵刺痛。
他一生人本不知后悔为何物,但一下子后悔的事纷至沓来,他也知那一件事令他痛悔,以致如此翻不了身。
殷乘风向他微笑道:“怎么?白宇兄随我一道去吧?”
周白宇颔首。
伍彩云渠笑道:“周城主能陪他去,我就更放心了,欣如姐姐那儿我会找她一道赴‘翁家口’的,你别担忧。”
殷乘风哈哈笑道:“白字兄去作个仲裁,好让蓝元山输得赖不了账!不过……”他转而望向伍彩云,那眼神跟他平时的飞扬踔厉是完全不同的。
“你自己也要小心。”
“得了。”伍彩云彩衣翩翩,心里甜甜,“我跟欣如姐姐一道儿走,还怕什么?到了翁家口,元夫人等五位姐姐都在,何况追命三爷也来了。”
“追命来了?”周白宇一震,脱口问道。
“是呀!”伍彩云一双黑白分明的圆眼望着周白宇,“他已来了,八件大案子,不单惊动了他,也惊动了无情大爷,不过是追命三爷先到。”
追命和无情,同是“四大名捕”,其实无情比追命年轻多了,但他投入诸葛先生门下最早也最久,反而是“大师兄”。他自小残废,双腿齐废,不谙武功,但智慧、轻功和暗器,黑白二道无人不惧,其他三大名捕也无不拳拳服膺。追命是“四大名捕”中年纪最长的一人,喜酗酒,但神腿无双。在武林中,铁手的掌功与追命的腿功,堪称翘楚。
追命已来了,还有什么天大案子破不了的?周白宇心里暗忖。
“所以嘛,”殷乘风接道:“我不能赴翁家口了,万一给追命三爷遇着,一定不让我去赴约,这可不行。”
追命跟“武林四大家”友谊极笃,曾协助他们屡度危艰,追命当然不愿见到“武林四大家”之间相互厮拼。
伍彩云道:“不管江湖上传言极快,你与蓝镇主决斗的事,迟早难免为他所知……”周白宇和蓝元山的决战,几乎刚结束,就沸沸扬扬传遍了武林。
故此有人说,江湖中人的口沫,比唐门的暗器还快。
殷乘风嘴角一拗,傲慢地笑道:“不过,那时候,我已战胜蓝元山了。”蓝元山击败周白宇,而他打败蓝元山,“四大家”宗主之位,非他莫属,况且,黄天星已老迈伤重,他又不是主动挑衅,而是应蓝元山之约接战的。
在公在私,他都是站在正义与光荣的一面,只要这一战能赢。
伍彩云脸上洋溢着向阳的幸福和光:“答应我。”
“什么事?”
“你打赢了,就不要挑战黄老堡主了,他已老病无能,不能伤害他的。”伍彩云走近依偎着殷乘风臂膀说:“反正,黄老堡主也不想再与人争强逞胜了,你……你要收敛一些。”
殷乘风注视阳光下彩衣的伍彩云,有一种恍惚的迷眩,但这迷眩是幸福的。他做然一道:“好,你等我回来,我把打赢后的路上第一朵见到的花撷给你。”
伍彩云粲笑如天仙的光环。
周白宇在他俩的阳光之外。
第二部不是她杀的
第一章杀意的晨雾
一
乳白色的晨雾,在舞阳城口织成厚纱,拔出来的剑,只能望见剑愕,望不到剑尖。
雾里的城未醒。
远处鸡鸣。
蓝元山在雾中,蓦然生起一种很奇怪的想法:人生在世,或许隐居于此,鸡犬之声相闻于耳,但老死不相往来,这种淡泊的生活是多么惬意啊。
可是这念头一萌即灭。这种生活他已生活过不知多少日子,他在那种生活已过腻了,他现在要取偿平静的回报。
这时他就瞥见晨雾里一条青色劲装、高瘦的人影。
他一看见这条人影,全身肌肉立时每一根骨节、每一丝纤维都在弛歇,因为极点的放松,才能把任何绷紧如上弦之矢的人击倒。
他一看见雾中的殷乘风,就感觉到自己低估了这个年轻人。
他原以为阻他夺得“四大家”宗主权的人,唯一的劲敌只是周白字,如今看来,殷乘风也甚不易对付。
殷乘风凭着一股锐气和使全身几乎烧痛了的斗志,来到城门,但在雾中忽见那蓝袍影子长袖垂地,他就感觉到自己的战意如被对方长鲸吸水地吞去。
他挺立着,拔出了剑。
剑在晨雾中,如同水晶一般的色彩,波磔森森的剑峰,竟将雾意卷开。
在雾色中一棵大榆树下,是白衣的周白宇。
他望着雾中的青衫蓝袍二人,觉得这样一个杀意的早晨,{奇书手机电子书}连城垛上的秋乌啁嗽也消失了。
这时,一个托钵的头陀,敲着木鱼走过,经过这里,猛打了两个呵欠。
头陀打呵欠伸懒腰的时候,殷乘风和蓝元山心里同时都有“世事营营扰扰,何必苦苦争斗”,有想放弃了一切回家睡个大觉的念头,这跟蓝元山从鸡蹄想起隐居虽近似但不类同,而这是两个即将决斗者不约而同陡生之念。
但意甫生时即告消失。
一丝阳光透了进来,射在剑锋上,似野兽的利爪,漾着白光。
蓝元山在雾中的语音像在深洞里幽幽传来:“殷寨主,你以快剑成名,请动手吧,我以内力搏你,所以决不能让你逼近才动手。”
殷乘风缓缓举起了剑。剑尖上发出轻微的“嘶嘶”之声,像一尾蛇在炭炉上弹动着。
蓝元山的手垂在地上,可惜隔着实体似的厚雾,看不清楚,他的袖里似裹着游动的水,不住的起伏着。
他正以绝世无匹的内功,来抵挡殷乘风的快剑。
他与周白宇一战时已十分清楚,自己内力雄浑,稍胜半筹,但却敌不过对方迅若奔雷的快剑。
何况传言中殷乘风的剑比周白宇还快。
但同样传闻中殷乘风决无周白宇深厚的内力、他决意要以排山倒海的“远扬神功”,在殷乘风出剑前先把他击溃。
而殷乘风同样是想以闪电惊蛇的一剑,在对手未发出内力前取得胜利。
周白宇靠在榆树干上,忽然间,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