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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不同。”
哈佛退了一步。
——被她的温柔逼退了一步。
那是杀死人的温柔!
他已有点笑不出来了。
他舐了舐干唇(他明明已喝过很多水了),道:“我不约你,我约不起你。约你的是,他。”
他一指后面。
后面来的是个很瘦的和尚。
可是样子很漂亮,腰间有一把秀气的长刀。
额很高,神定气足,但眼神很妖冶。
那是艳芳大师。
“是我。”艳芳大师合什道,“是我要与你一战。”
唐仇唇边的美丽棱角展了展:“我不喜欢和尚,管他道行有多深。要他破戒嫌伤阴骘,要引诱他又嫌费事。”
艳芳大师居然能平心静气:“美丽的女子都是不喜欢出家人的。”
唐仇一双美目凝视了他一阵子,才道:“不过你那么俊俏,削发为僧实在太可惜。但是……你看来却有点脸熟。”
艳芳大师漫声吟道:“志士凄凉闲处老,名花零落雨中看。谁知老卧江湖上,犹枕当年虎骷髅。”
唐仇一震。
失声道:“天!是你!”
“是我。”艳芳大师合掌道,“不是你,我还不出家哪。”
唐仇余震未消,好不容易才勉强展颜道:“你……你其实不应该出家……”这才镇定下来,忧怨地道,“……你其实可以不出家的呀……在我那么多漫长而孤单的日子里,你都没有来找我,没有来陪我。”
她的语音动人心弦。
她的眼神令人动心。
艳芳大师微微一笑,道:“要么,放下屠刀,你且去吧。不然,那就请了。”
唐仇奇道:“我手上有刀么?你腰上才有刀!”
艳芳道:“姑娘就是好的刀。”
唐仇剪水般的双瞳一眨:“请?请什么?”
艳芳大师平静地道:“请动手吧。”
我没有爱情让你兑现
唐仇很快就恢复了她的冷、清和艳。
她剑眉轻轻一挑:“动手?你不是那么无情无义吧?”
艳芳大师平静地道:“过去的事,提来作甚?我已六根清净,出家为僧,再没有爱情让你兑现了。”
唐仇像看小狗小猫般侧头看了看他,像不相信他这种人会说出这种话似的。
“没有情,我们之间,也有义吧?”
艳芳大师两道淡眉蹙了起来,像在印堂间下了一道锁似的。
“我就相信这一点,以致无家可归。”
唐仇美美地笑了:“所以你还是你,你并未忘情,还记住以前的事。”
艳芳大师也并未给激怒,印堂反而重新开朗:“你要是不动手,放下小相公,去吧。”
唐仇抿咀笑道:“我不动手,但我赖在这儿,小相公的命在我手里,你能奈我何!”
“果然还是姹女唐仇!”艳芳大师不愠不火地道,“不过这一招耍不响了。因为赵好跟你说过:她要是伤一根毫毛,他都会找你算帐。”
唐仇夷然道:“我会听他的话?”
艳芳大师道:“你要得到大快人参。”
唐仇轻松地笑:“我用得着怕他?”
艳芳大师道:“他确是个可怕的对手。”
唐仇叹了一口气,哀怨地道:“看来,你真的是抓准了对付我的窍妙。”
艳芳大师平静地说:“一个人吃亏多了,对不吃亏的方法,总会有些把持。”
唐仇索性拉下了脸,寒起了容色,道:“那你想怎样?”
只是这么一句,就充分地闪露着剑气与英气来。
艳芳大师神色不变:“放了小相公。”
唐仇哂然道:“你们是找麻烦上身,赵好会跟你们以血洗地。”
艳芳大师道:“我们自有办法对付他。”
唐仇蔑然道:“就凭你们?”
艳芳大师:“袁天王就够了,祖贤二弟正在米铺里困住了他。”
唐仇这下倒不敢造次——赵好自入米铺后仍全无动静,已显得十分不寻常:“你又凭什么对付我?我可不入布庄。”
艳芳:“放人吧。”
唐仇:“不放。”
艳:“那我就不客气了。”
唐:“我可不要动手——”
——话未说完:
她的后发忽然竖起——
千万道发丝夹杂着暗器在黑夜里如密雨急袭艳芳大师!
说不动手,却已动手。
———动手,就是蜀中唐门的:“发雨”!
发雨急射艳芳大师。
还暴射其他“天机”的高手。
连旁观的一向只讲实效不大理会手段的凤姑,吃了一惊,骂了一句。
“卑鄙!”
可是艳芳大师似早已有了防备。
他突把袈裟一脱。
一甩。
虎的一声,罩住了暗器,裹住了发雨。
袈裟所卷起的旋风,蓦把所有的火把都摧熄了。
场中一点灯光也无。
黑。
全黑。
实体的黑。
一一在火光熄灭之前,铁手已及时瞥见,哈佛挥手正令那一干“天机”子弟及时退了开去。
静悄悄地退了开去。
看来,一切都早有布署。
黑里,什么都看不到。
夜里,正有一场舍死忘生的决斗。
一一而且还不止一场。
大家屏息以待。
黑夜里的格斗因为看不见,所以比看得见的更分外惊心。
——何况,这些人要对付的是武林中两大凶徒:一个心狠,一个手辣。
余国情不禁有点耽心:“假如老三真的是在米铺里,不知会不会有危险?”
凤姑道:“国花是在米店里。赵好闻出了他着了‘冰’的伤口,唐仇也没更正,他们那时已在同一阵线对敌中,看来国花真的是在里面的。”
宋国旗大感不愤:“那姓哈的要出卖三弟?!”
凤姑道:“哈佛是只老狐狸。他这样做无非是要把赵好引入屋里,但我想不透他如何对付这人魔!”
铁手忽道:“他还有另一个用意:把赵好和唐仇这两大敌手的力量分开。”
余国情更是大惑不解:“何不让唐仇和赵好自己打起来更好!”
铁手道:“其实,当时他们俩已交手数招,各讨不了好,他们也不是蠢人,已不准备打下去了。哈佛一出来,使赵好进入屋里杀害情敌,并明知赵好会用话兑住唐仇,然后他们再来收拾唐仇。”
宋国旗也有着许多迷惑:“就算屋里布了机关,赵好入易出难,但艳芳大师收拾得了唐仇吗?”
铁手沉吟了一阵子,轻吟道:“‘四日壹女,三天哈佛,两晚祖贤,一夜艳芳’。”
凤姑接道:“两晚祖贤,我还弄不清楚他的出处。但‘天机’组织第一好手:艳芳大师,他的武功非同小可,更可怕的是到了晚上,尤其是乌灯黑火、不能视物的夜里,他的武功,更能提高三至五倍以上!”
宋国旗恍然道:“啊,现在岂不正是……”
余国情也悄声道:“就算有灯火,也给他全弄黑了。”
宋国旗喜道:“这样说来,唐仇只怕不易讨得了好。”
余国情这才明白:“难怪艳芳大师的外号是‘一夜艳芳’了。这个‘夜’是‘黑’字的意思吧……”
凤姑喃喃道:“却不知‘两晚祖贤’的‘两晚’又是何意?袁天王是不是可以制得住并疯半癫的赵好呢?”
这时候,那米铺前黑夜里传来了声响。
一些动作的声音。
开始时,声音很小。
渐渐,声音大了。
到后来,声音极大。
——那就像是一万只棱子,正在织布机上急旋着、猛拧着、并划着绷紧的丝而发出尖锐的嘶鸣。
就在这时,米店里传出来密集的微光,同时也传出了声音。
先是啸声。
而后是歌声。
那是赵好的歌声。
歌声疯狂且乱。
扰乱了琴声。
——只是,这琴、歌和嘶鸣却同样使人毛骨悚然:
为什么赵好竟会此时此境唱起歌来了!?
哥舒夜带刀
真正的英雄除了像常人一般享受愉悦之外,还得要享受痛苦。
家天下
赵好进入了米铺。
他的鼻子很灵。
胆子很大。
恨意很深。
一一这几样加起来:使赵好不惜冒险进入这家米铺。
他恨李国花。他认为始终没获李镜花芳心之故,全因为这位大相公。所以他要杀他。他胆大。他不认为袁祖贤是他之敌,所以直闯米铺。他闻到仇人身上的味道,尤其是着了“冰”的味道,使“冰”毒的是唐仇,唐仇是他的师妹。他当然熟悉“冰”的味道。
进入了米铺,四周当然都是米,一袋袋的米,一包包的米。
他闻到米香味。
当然他还发现了一件事:
这米店里奉拜着很多的灵位。
很多很多很多很多的灵牌。
——至少有百多个。
他忽然感到不适。
他觉得有很多“人”都在米铺里。
——很多“人”,轻功比他好,内息比他高,所以比他更无声无息、莫测高深。
这使赵好很震讶。
——因为以他的功力,居然还使他摸不准的高手竟有这么多,而且都悄没声息地会集在这儿,事前他竟一无所知,那是比白天亮的是月亮更令人诧异。
他心中震动。
他开始有点后悔:
———为什么要贸贸然进来闯这一阵?
幸好,这时,一个声音响起:
“放下大快人参,你可以安然步出此门。”
赵好第一个反应就是:
他试图闯出去。
可是没有用。
出不去。
———种巨大、无形、奇异、前所未遇的力量,正在左右着他、左右包围了他,使他左冲右突甚至闹得个左支右绌都闯不出路向来。
他从未遇过这样的事。
他也从未遇过这样的高手。
一一而今,他竟连“敌人”都没看见!
“敌人”也根本没“现身”!
他解开赤色头巾,他抹去了额上的汗,第一句话就问:“袁二,你布的是什么阵!?”
袁祖贤答:“这不是阵,所以你破不了。”
——有阵,才有破阵。
——天下最高明的阵也有其破解之法。
——无阵,便不可破。
赵好为这一句而顿悟。
他再问:“你请了什么人来!?”
袁祖贤:“我没有请人来。我就一个人,加上国花负毒为我抚琴对付你已绰绰有余。”
赵好不信。
因为他就折在这里。
——可怕是这屋子里的“人”简直不是“人”,而纯粹是一种“高人”的压力!
所以他厉声道:“你说谎!”
袁祖贤语气坚定而高傲:“我不必对你说话。你承受的压力,不是人为的。这儿有我历代祖先九十八人的灵位,这儿是我的家。我天天奉拜他们,依时上香,初一十五,斋戒沐浴,念经祈祷。先祖先宗已自成一股力量,你既然闯入我的家,就自然为先祖先宗所制。你等于是一个人跟我全部祖先为敌,我的祖先多是名臣勇将,英雄烈士,你武功再高,也不可能抵挡得住我们全部!你错进这儿了!”
赵好怒道:“你说鬼话!”
袁祖贤道:“不是鬼话。人是父母生出来的,父母也有父母所生。一旦先人死去,既不拜祭,即是忘了生你育你之因,背了生你育你之恩,其灵必生不安。要是把这些先人的灵力都聚合起来,与所习武功配合运使,武功自然更加高强。不过,这种功力穷你一辈子之力,也练不成。”
赵好忍不住问:“为啥?”
袁祖贤道:“因为你的人狠毒,作恶无算,嗜杀如狂,早已羞见祖宗。”
赵好怒叱:“我呸!”袁祖贤重复那一句:“放下人参,放你出门!”
赵好突叱:“好!”
“好”字一出,凌空掠起,一拳往发声之处击去。
剧战一开始,赵好就觉得很不对劲。
他竟听到琴声。
而他打出去的拳风全不见了。
他立刻补上了掌。
——老拳少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