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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街,能在入夜后如此热闹,不是没有原因的。
因这个城里最有名烟馆赌坊和“养鸡户”(妓院),全都集中在这条大街上。所以,
太阳才刚刚下山没多久呐,一些不甘寂寞的人儿,也不管祭过五脏庙与否,全都像苍蝇
见了蜜糖似的涌向这条街。
客途一边摇着不挺顺手的扇子,一面前咕道;“那个小老千,真是不够朋友,一听
说咱们决定去找武林联盟的山门,居然忙着和咱们划清界限,死不肯带路。就连上这赌
场,也不愿意陪咱们来,真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小桂呵呵笑道;“师兄,其实关于小老千的态度,你只要想想他所说那套‘互相利
用’的现实理论,也就没啥好意外的。再说,咱们要到武林联盟救我娘的事,搞得不好,
就要流血拼命,他不愿意去才好,毕竟我们跟他也不过是‘露水姻缘’,彼此认识只有
一个晚上,如果有个什么万一,咱们岂不是太对不起他?”客途扑味失笑道:“什么跟
什么?你居然连露水姻缘都用得上,真是有够乱七八糟!”
“此姻非彼姻……”小桂黠渲眼笑道:“是你自己思想不纯洁,才会想入非非,谁
乱七八糟来着?”
客途呼声哭弄笑道:“是!你最乖,你纯洁,每次闯祸害我跟着倒霉的,还不知道
是谁呢!
他刷地收扇,遥点行不远处贴有通缉令的砖墙。
小桂扮个鬼脸,闷声笑道:“我早说了,我不是故意的嘛!只是事情碰上我,通常
会变成麻烦,我又有什么办法。”
这时,他们正走近一座悬着“大发赌坊”招牌的三层华楼。
客途瞄了一眼高高挑起的大红灯笼,语重心长道:“小鬼,你师兄我,诚心的希望,
咱们今时能顺顺利利的过个平安夜,赚足路费,好早日上九宫山的武林联盟,去救回你
娘,所以,拜托你千万安份一点,可以吗?”
小桂憋住笑意,以手抚心,尽量以最严肃的表情誓言道:“亲爱的师兄,你的希望
一向就是我的理想,我必定全力以赴,以期将之实现!”
客途嘿嘿笑道:“我最怕听到你说这种话!就我印象所及,只要你摆出这德性说话,
师兄我就得准备着帮你收拾烂摊子了!”
“安啦!”小桂以扇面拍拍客途胸口,嘻嘻笑道:“我答应你,今晚一定做个乖宝
宝就是。我也想尽早上路去救我娘的啦!”
进门之后,小桂他们二人迎面所见,竟是布置得富丽堂皇的花阁水谢和珍木奇石,
更有打扮的妖治艳丽的莺莺燕燕穿梭其间。让人猛一见着,还以为自己逛错了地方,跑
进了此街有名的春宵阁,而不是踏进散财的赌坊里。
小桂他们在一名穿着黑色劲装,被黑色头巾,打黑绑腿,登黑皮软靴,混身上下都
是凶神恶煞般,连那一脸横肉也是黝黑得发亮,偏又硬装出满面谦恭媚地虚伪假笑的人
汉接引之下,踏着白云石铺成的小径,穿过消魂窟似的庭院,终于进到赌场的中心——
一座分开摆列着各式赌具,如牌九、单双、骰子。押宝、麻将等等玩意儿的大厅。
才刚踏入大厅,阵阵汗臭夹着脂粉香,莺声燕语和着呼虎喝雉的喧腾音浪扑面而来。
小桂和客途被如此的乌烟瘴气和穿脑噪音,轰炸得只想起身就走。但是,为了更现
实的经济问题,二人也只有无奈的相对苦笑一声,硬起头皮往大厅里闯。
他们俩进了大厅,先是漫天目的的东转转,西看看。只见任何一种赌具前,全都围
满了人,有的在赌,有的在看;但不管是赌的人或是看的人,表情全都一样的兴奋和紧
张。
尽管每一张赌台的形状不一,设备各异,相同的是这些台子后面,都有一个主事的
“师傅”,三名下手,另加几个也是混身通黑,腰间鼓起,一见即知带着家伙的“把台
脚”壮汉。
至于场中的客人,有那种和小桂他们打扮类似的跨纨子弟,有油头粉面的公子哥儿,
有满脑肥肠的大腹商贾,有衣履光鲜和举止粗俗的暴发大户,也有三山五岳、横眉竖目
的江湖大爷。
依偎在这些奉金爷们身旁的,除了一些形态轻挑的娇媚女子,更有些男女不分,扭
捏作态的“相公”和“童鲜”穿梭往来,打情骂俏;越发令这大厅里的气氛淫秽放浪得
令人作呕。
在这座大厅入口的左侧,有楼梯通上二楼。搂梯口处,也有黑衣的大汉门神一般的
柱在两边看守着。显然,能上这楼梯去赌的客人,身份地位约模都是高人一等的特殊分
身。
小桂他们逛了半天,终于拿着小千慷慨奉献的十两赌本,挤到押单双的赌台前坐定,
专心一意,心无穷骛的“赚”起钱来。
也不知道是小桂他们的运气好,或者是这两个刚刚搅入江湖混水的半大娃儿们,真
有点赌博的门道,不过个把时辰的光景,他们俩已由十两的本钱,赚进近万两的收入。
虽然,小桂他们懂得“大赢小输”的发财之道,在台面上并未引起太惹眼的注目。
但是,以他们二人不大的年龄,偏偏施展如此老练的赌窟生财之道,却早已让负责“把
台脚”的兄弟,对他们留上了心。
小桂暗自信算了一下今晚的收税,觉得也差不多够自己师兄俩开销好一阵子,便对
客途道;“师兄,我累了,咱们回去吧!”
客途早就被这种荒淫怪诞、放浪喧嚣的场合轰得头昏脑胀,太阳穴隐隐作痛,巴不
得能早走早好。闻言,自是二话不说,抓起银票和银锭,逃难也似的挤出人墙,和小桂
一起离开大厅,朝赌坊门口大步行会。
他们俩先前坐的位置,早有人想沾财运似的抢着去坐,展开了别一场昏天黑地的
“厮杀”。
同时,一名“把台脚”的黑衣大汉,也悄然打了个手势.招来另一名护场的兄弟,
交头接耳一阵,护场那人连连点头之后,立刻匆匆而去。
步下“大发赌坊”台阶,客途狠狠吸了几口冷冽清新的空气,“呼……”声道:
“哈!这才是人吸的空气嘛!刚刚那里面,简直像人类即将毁灭般的最后狂欢,真是受
不了!”
小桂拍拍怀间银票,摇头晃脑的提着精神道:“还好,辛苦,算有点代价。那种罪,
一辈子受它一趟,我已经嫌太多了!”
两个人心有同感的相对一阵呵笑,这才迈步离开依旧灯火通明的不夜之街,朝城里
“日落而息”的另一头愉快走天。
虽然同样的一座小城里,城西这边的街市,早已门户深销,空荡无人。和热闹的北
街相比,这里仿佛另一个世界般沉寂。
小桂他们二人享受着今晚难得的宁静,沉默中,踩着暗夜的队影,脚步一致的前街
尾高挂着招牌的客栈,缓缓而行。
正当他们行经一条暗巷之前,阴影里、忽有人影闪移、七名人高马大,满脸凶像的
黑衣汉子,各个手持武器围了上来。
小桂眼角一撩,懒洋洋的咋舌笑道:“哟!这可不是大发赌坊的护场大哥们吗?天
这么黑,风这么大,各位这么好的兴致趁夜出来溜哒啦!”
一个长着一只倒吊眉的护场大汉,不理会小桂的调皮,凶恶道;“小鬼,下次投胎
时,可千万要记住,天底下哪一种行业的银子可以赚,唯独赌场里,不是可以随便捞油
水的地方。”
客途搔搔前额,恍然道:“哦!原来你们开赌坊的、只准客人输线,不准人有赢钱
的?你们这样只进不出的做生意,未免太黑心了点吧!”
小挂不屑的撇嘴接道:“明着让赢钱的客人离开,暗里却跟上人家干掉对方。然后
将银子拿回去,这已经不止是黑心而已,根本就叫卑鄙无耻,下流之至!”
吊倒眉的汉子粗暴:“呸!上流也好,下流也好,反正丁二爷的银子,可不是那么
容易任人拿的。做了他们!”
一声令下,一个个小山也似的粗野壮汉饿虎扑羊般的高举着手上家伙,冲向小桂和
客途。
眼看着闪着冷冷寒光的刀枪剑棒就要招呼到自己身上,小桂居然动也不动的抱臂站
在那儿,愉快的笑着,好像等着被人分尸是一件令他非常高兴的事似的。
“等死呀!”客途惊叫一声,错步闪身,挡在小桂身前,双掌齐扬。
一连串的“嘭!”、“嘭!”闷响中,扑杀小桂他们的黑衣大汉,去势比来势更快
前仰面倒摔而出,而这些人手中的兵刃,也变做一堆破铜烂铁,叮叮当当的掉了满地。
砰然的人体落地声挟着阵阵“唉唷!”的惨叫呻吟,在寂静的夜里听来,显得特别的凄
厉和刺耳。
小桂却是热烈的鼓掌叫好道:“好一招漂亮的‘旭日生辉‘,果然是炉火纯青的架
式。”
客途双手插腰,恶狠狠的瞪眼道;“奶奶的!你这可恶的小鬼,竟敢如此玩命耍帅,
劳动师兄找出手救你!”
小桂满脸无辜道;“是你自己叫我安份一点的,所以我才没有动手呀!”
客途一怔之后,好气又好笑的敲了小桂一记响头,笑骂道:“滑头小鬼,耍我!可
恶蛋!”
小桂突然“唉唷!”叫了一声,不过脸上却没什么痛苦的表情。显然,客途这个当
师兄的,可舍不得真的欺负师弟哩!
他们二二人看也不看还躺在地上哼哼啊啊的黑衣大汉们,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
般,径直朝客栈方向开步走。
就在经过一列海报文书时,小桂突然停下脚步,若有所思的敲了敲贴在墙上,文图
并茂还缠着自己二人的告示。
“啊哈!”小桂弹指笑道;“我就觉得那个‘丁二爷’挺耳熟的,原来就是害我们
变成通缉犯的粮行老板嘛!”
客途嘿然一笑:“没想到咱们居然和地这么有缘,如此一来,保证这位丁二爷铁定
恨死咱们俩了!”
小桂哼声道:“光凭这两桩‘新仇’加‘旧很’,我就该会砸了那混球的赌坊不过.
看在咱们急着赶路的份上,本公子决定放他一马算了!”
客途呵呵笑道:“你今天果然听话。”
小桂故意白眼道:“我每大都很听话,只是你没发现而已。”
“少来啦!”
他们一路笑闹到客找门口,敲开大门,在睡眼促松的伙计带领下,尽管安心的投宿
去也。
就在小桂他们遭到突击之处的对街不远,小千藏在暗处,关注着他们二人的一举一
动。
看到小桂他们进入客钱,小千终于忍不住在暗地嘀咕:“这两个白痴,不知道自己
惹上丰亭县坐地分赃的大爷,居然不懂得马上走人,还敢打客钱投宿。他们真的单纯得
以为对力会这样就算了,真是自找麻烦!”
他无奈的人摇其头,隐入黑暗、消失影踪。
进了客钱的小桂和客途,在名睡眼惺松的伙计带领下,难得奢侈的投进上房,连油
灯也懒得熄,便合衣倒头呼呼大睡。
晕黄的灯火静静燃烧着……
随着时间缓慢的流逝,耗尽灯油的火光逐渐微弱……
终于,灯火在一次微然的跳动后,吱地熄灭,房里登时一片漆黑。
远远的街上,隐约传来三更鼓响,还有一阵隐隐的狗吠声!叫得有些儿凄凉。
细细地,小桂他们所住房间的窗褴上,突然响了那么一响。
轻响之后,仍是一片寂然……
又过了有一阵子,一阵淡淡的白烟,缓缓地自窗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