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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同春与白石玉同感一窒。
一个五十出头的半百老者现身出来。
武同春一看不认识,心里不由嘀咕起来,不知是哪一个好事的给自己安上了“第一剑手”这外号,今后的事情可多了。
白石玉插口道:“就是这位‘冷面客’!”
武同春遥遥瞪了白石玉一眼。
老者朝武同春打量了几眼,拱手道:“少侠,幸会!”
武同春冷冷地道:“阁下有何指教?”
老者沉声道:“奉家主母之命,寻访少侠……”
武同春愕然道:“令主是谁?”
老者神秘地道:“见了就知道。”
武同春淡淡地道:“阁下不说明事因,在下不准备加以考虑。”
老者微一皱眉,道:“小老儿只奉命相邀,别的不便饶舌。”
武同春道:“如果在下不应命呢?”
老者再次拱手道:“希望少侠俯允,以免小老儿为难,家主母奉邀,可以说是请求。”
武同春颇感为难,这种无头约会,根本无法判断内里的文章,当然,他可以一口拒绝,但又捺不住那好奇之心。
而且看这老者,是个正派人物,目光正而不邪,神情也很开朗,不过,人心险恶,谁能料得定呢?白石玉仍远远站着,冷声接口道:“好歹总得说出理由,哪有闷葫芦卖药,强要人买的道理。”
老者看看白石玉,又看看武同春,根本摸不透两人之间的关系,刚才的情况,显示双方在动手,而言语间,似乎又互相关切,略作沉吟,道:“小老儿只能说一点,家主母有极重要的事奉恳,非少侠莫办。”
武同春有些茫然地道:“贵主母认识在下?”
老者道:“仅是闻名。”
武同春道:“既然素昧平生,怎知在下能于效劳?”
老者眉毛一掀,道:“就凭‘第一剑手’四个字。
顿了顿,又道:“敝上草居,离此并不大远,无论如何,请小侠枉驾一行。”
白石玉又接口道:“既然人家是诚意相邀,兄台何妨走上一趟?”
武同春转头道:“我们的事呢?”
白石玉道:“有的是时间解决,不争这一时半刻。”
武同春着实不甘心,但白石玉滑似游鱼,鬼诈百出,而且这过节是不能当第三者之面抖露的。
心念之中,暗暗一挫牙,道:“下次什么地方找你?”
白石玉似乎早有定见,不假思索地道:“在下不会走远,明天日午为限,不离附近五里,如何?”
武同春道:“好吧!就这么说定了。”
其实这句话是多余,白石玉的字典里没有“信”字,他明明知道,但不能不说。
白石玉道:“一言为定!”
语意倒是满坚决的。
老者侧身道:“小老儿有僭带路,少侠请!”说完,挪动脚步。
武同春怀着既好奇,又困惑的心情,随着老者上路。
这是一座孤立在野旷中的巨宅,四周古柏围环,一条宽阔的马道,在古柏夹峙中直通在门。
武同春随着老者来到在门前,已是起更时分。
巍峨的门楼很够气派,但显得有些古旧。老者叩开了在门,领着武同春运入深深庭院,穿门入户,一路静悄悄不见人影,武同春在想:“这是什么人家,女主人是谁,巴巴地派人找自己来,到底为了什么?……”到了第三重院落,老者才停下身来。
迎面是大厅,厅里灯火通明,但依然不见人影,武同春下意识地感到气氛迫人,从进大门以来,除了应门的,没见到第三个人。
老者开口道:“屈驾稍候,容小老儿入内通禀!”说完,拱了拱手,上阶绕过长廊,消失在角门里。
厅门是敞开的,从外面可以看到堂皇的布置,表面上看来,不是致仕的显宦,便是退休的富豪,没有江湖气。
工夫不大,厅内人影浮动,老者随之出现,侧身肃容道:“累少侠久候了,敝女主人请少侠入厅相见!”
武同春定了定神,昂首举步,上阶、跨入厅中,目光扫处,不由窒住了,一个贵妇打扮的白发老妪,端坐居中,手里拄着一根黑黝黝的藤杖,两名青衣婢女侍立身后,这老姬并不陌生,赫然是曾有一面之缘的“墨杖夫人”。
不久前的一幕,电映心头,“九尺二”拣选传人,四下搜罗资质好的年轻人,不合意就予以杀害。
“墨杖夫人”的一个远房侄孙,便是被害者之一。
心念未已,只听“墨杖夫人”悠悠开口道:“少侠请坐!”
武同春回过神来,忙抱拳道:“夫人相召,不知有何指教?”
“墨杖夫人”抬手道:“请先坐下,再慢慢地谈!”
武同春挪步到侧方,告了坐。
另一名小婢从屏风后走出,献上香茗,然后退去。
武同春忍不住又道:“夫人有话就请明示,晚辈不能耽延太久,另外有事待办!”
“墨杖夫人”略作沉吟,道:“先容老身略思地主之谊,喝杯水酒……”
武同春立即欠身道:“盛情心头,不必了!”
“墨杖夫人”眸光一闪,道:“上次匆匆一面,未曾问得少侠姓名……”
心念一转,武同春道:“晚辈一向以‘冷面客’为号,因某种原因,未便奉告姓氏,请夫人海涵!”说完,又欠了欠身。
“墨杖夫人”微一皱眉,道:“那就算了,少侠号称第一剑手,传闻中,剑法无敌……”
讪讪一笑,武同春道:“那是好事的同道谬加之同,晚辈绝对不敢以第一剑手自居。
“墨仗夫人”微微一笑,道:“少侠太谦了!”话锋一顿,又道:“如老身眼目尚未昏花,少侠是戴了面具的,是么?”
心头一震,武同春期期地道:“夫人法眼不讹,晚辈是戴了面具。”
点点头,“墨杖夫人”道:“好,我们言归正传……”
武同春巴不得这一声,立即接口道:“晚辈洗耳恭听!”
“墨杖夫人”一字一句地道:“老身着人寻访少侠,目的在情重少侠救活一个人人!”
武同春大感错愕。消人一紧,道:“救冶人当请歧黄圣手,晚辈对此道是门外汉。”
“墨杖夫人”笑笑道:“歧黄圣手无能力力,少侠是老身所知最佳人选。”
武同春茫然道:“这……晚辈就不解了?”
“墨杖夫人”一本正经地道:“这病人得的是怪症,真正的歧黄高手无能为力,唯有你‘第一剑手’,只消一出手,便可回春。”
“这……晚辈仍是不解?”
“说明了少侠就懂!”
“那就请明言了吧。”
“少侠听说过‘乾坤一剑’这名号么?”
武同春征了征。深深一想,双睛发亮道:“听说过,‘乾坤一剑’是数十年前的剑道翘楚,剑下没有二招之敌,但早已失踪,在武林中如奇葩一现,夫人因何提起他?”
“墨杖夫人”沉重地道:“他没失踪,几十年来,禁锢在狱中。”
武同春惊声道:“禁锢在狱中?”
“墨杖夫人”颔首道:“不错,是在狱中,所以特请少侠破狱救人。”
武同春困惑至极,窒了片刻才道:“是官府大牢?”
“不,是心狱!”
“心狱?”
“是的,他自己造的牢狱,无以自拔!”
“这……晚辈不懂?”
“索性告诉你,“乾坤一剑’便是拙夫!”
“奥!”
“他是剑癫!”
世间听说有“花癫”,却从来没听说过“剑癫”这名称,不由膛目道:“剑癫?”
“墨杖夫人”道:“不错,剑癫,嗜剑成僻,由僻转癫!”
武同春睁大了眼不知所对。
“墨杖夫人”接着又道:“拙大行走江湖,不过短短三年,走遍大江南北,没碰到过两把以上的对手,于是,他郁郁寡欢,性格大变,回家来连老身都不与交谈……”
武同春摇头道:“这可就是奇绝武林的怪事了,既然打遍天下无敌手。证明剑术已经登峰造极,这是一般武林人梦寐以求的至高境界,如凤毛麟角,百年难见一二人,其欲得之不暇,为何反而不乐呢?”
“墨杖夫人”吐口气,道:“人各有性,许多事是不能以常理次衡的,武林人,在先头唯恐技不如人,夙夜匪懈,努力追求,等到有所成就,却找不到对手,于是,又感到孤独、乏味、空虚……”
轻轻一咬下唇,武同春凝重地道:“这看似悖理,但好像又合情,难道说……几十年来都没碰到堪与颉颃的对手?”
“墨杖夫人”道:“真的没有!”
武同春若有深意地道:“中原武林在此数十年间,并不乏杰出的剑手,比如‘至上剑客’华容,就不是庸手……”
“话是不错,但仍非拙夫一招之敌。”
‘无敌剑’武进呢?”
“不是对手!”
“较量过?’“嗯!”
武同春的情绪略显激动,目芒一闪,道:“武堡主仍非一招之敌?”
“不,唯一的例外。”
“什么例外?”
“武堡主两招才落败。”
“两招?”
“是的!”
武同春真正地激动了,想不到父亲号称“无敌剑”,竟然只能接“乾坤一剑”两招。他同时也明白所谓救治人的原因了。
以自己目前的修为;能与“乾坤一剑”放手一搏么?心念之中,将头连点,道:“晚辈明白夫人的意思了,是要晚辈与……”说到这里,他不知道如何称呼“乾坤一剑”,因为他连对方的姓都不知道。
“墨杖夫人”接话道:“老身把话说明白些,拙夫回家之后,老身便禁止他再出江湖……”
“为什么?”
“树大招风,名高遭忌,防止被人暗算。”
“他……”一个字出,觉得不妥,改口又道:“老前辈肯么?”
“当然不肯!”
“那……”
“是老身想出了一个妙法,每年派人到江湖上打听一次,如发现杰出剑手,便邀来印证一次……”
“几十年来都这样?”
“是的!”
“结果仍然没有对手?”
“是如此,他的目的并非为名,而是为了满足剑癖。”
“晚辈蒙召就是为了这个?”
“一点不错!”
“晚辈该如何做?”
“尽量胜他,让他息了找相当对手放开一搏的念头,也可以说是让他了却这生平之愿,安下心来度晚年。”
武同春本来没有争胜斗强之心,但为了当年父亲两招落败这句,他要尽力一试;否则,无双堡这三个字便成了讽刺了,当下沉声道:“晚辈成么?”
“少侠既被称许为‘第一剑手’,不会是浪得虚名,不过……”
“不过什么?”
“有句话先说明,以免发生不良的后果。”
“夫人明示?”
“拙夫蛰伏了这多年,性格变得更加怪癖,话虽是印证剑术,不过……他很可能收不住手……”
武同春心头一紧,道:“难道会演成流血?”
“墨杖夫人”沉凝地道:“有此可能,少侠如果不愿冒这险,可以离开,此事作为罢论。”
武同春笑笑道:“身为武士,有些险是必须冒的,而且这是相对的问题“墨杖夫人”垂眉想了想,道:”少侠,老身有个无礼之请。”
“夫人请讲?”
“如果少侠功力胜过拙夫,请点到为止。”
“当然!不过……”
“少侠不必说老身也知道,这请求迹近自私,如果万一少侠力有不逮,老身会全力阻止发生不愉快的事。”
“好,就此一言为定!”
四支牛油巨烛,把小小的角院照得通明如昼。
武同春岳峙渊停,与“乾坤一剑”对立。
阶沿上,“墨杖夫人”拄杖而立,神情相当凝重。
现场只三人。
“乾坤一剑”白发萧萧,但神气充足,只是面目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