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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他的脸业已复原,但仍以‘冷面客’面目出现。”
“他的真正身份?”
“你想套取老夫的话?”
“咱们彼此彼此,在下也透露一点,他的脸得以复原,是家祖父的神术,如阁下与他是至交,应当知道家祖父是谁。”
心头狂震,武同春连退数步,陡然明白过来,脱口道:“你……是方家兄弟?”
“冷面客”全身一颤,双目凌芒大张,激越地道:“阁下……到底……是谁?”
对方竟是方大娘的儿子方桐,他是不该欺瞒的,咬咬牙,摘下面具。
方桐倏然窒住,半晌,才上前拉住武同春的手道:“武大哥,你……你究竟怎么回事啊?”
武同春立即又戴回面具,道:“兄弟,我的身份现在还没人知道,更没人知道复容的事,仍叫我贾仁吧。现在你先说说,为什么要冒充‘冷面客’杀人?”
方桐原来是故意改变了声音的,现在用本来的腔调道:“武大哥,这事说来话长,小弟简单地说吧,家祖父化了这些年的心血,隐居豚世,目的在以他平生所学。造就小弟,小弟最近成功,所以……”
武同春忍不住插口道:“怪不得你有这高的身手,以后呢?”
方桐闪动着目光道:“所以小弟开始进入江湖,查访当年的杀父伙人!”
“啊!仇人是谁?”
“对不起,家祖父叮咛,此事不许假手任何人。”
“那……”吐口气,又道:“言归正传吧!”
方桐拉回正题道:“小弟是在无意中听到传闻说,‘冷面客’恃技滥杀无辜,当时一分怀疑,全力追查之下,终于碰上了对方,几句话便使对方露出了狐狸尾巴,严诘之下,冒充者供出是天地会的阴谋,目的是要藉此引起武林公愤,借刀杀人。”
“‘天地会’的杰作?”
“是的,小弟一怒之下,开了杀戒,斩了冒充者,然后借用对方的行动,放出空气,挑战天地会主。”
“这……不太冒险么?”
“小弟听说大哥已因决斗而与对手同归于尽,悲愤之余,有心要代大哥讨公道……”
“这么说,兄弟根本没杀人?”
“当然!大哥决斗的事……”
武同春把“鬼叫化”设计安排的经过说了一遍。
方桐激动地道:“想不到其中有这多的周折!”
武同春沉重地道:“兄弟,天地会是不会甘休的,你还是别再以‘冷面客’面目出现,以免增添意外枝节,让‘冷面客’永远消失了吧!”
点点头,方桐道:“好的,大哥行止如何?”
武同春想了想,道:“兄弟,我还有些事要办,暂时分手,以后会见面的,现在得先把事实真相向丐帮说清楚,消除这可怕的误会。”
方桐期期地道:“可是小弟的真实身份,可不能……”
武同春道:“这我知道,‘鬼叫化’对大娘并不陌生,我会解释的。”顿了顿,又道:
“兄弟怎会藏身在这种地方!”
眉毛一扬,方桐道:“小弟原意是要引天地会的人来这绝地,好解决这公案,现在真相已白、没这必要了,大哥……就要走么?”
武同春拍拍方桐的肩头道:“兄弟,愿不久再见!”
说完,依依山谷。
到了谷口,“鬼叫化”迎了上前,迫不及待地道:“情形怎么样?”
武同春悄声把经过说了一遍,并请“鬼叫化”保守方桐身世的秘密。
“鬼叫化”恨恨地咬牙道:“想不到内情是如此,很好,这笔帐本帮非向天地会讨取不可。”
武同春沉声道:“在下会全力以赴的,连‘无我大师’的老帐一起算,三位长老的伤……”
三长老与“大力丐”远站一旁,看来已无大碍。
“鬼叫化”道:“不要紧,小事一件。”
武同春又想到了白石玉与华锦芳的窝囊事,吁口气,道:“在下尚有私事要处理,就此告辞,以后再联络!”
说完,拱手一揖,又朝“大力丐”等遥一抱拳,弹身迳去。
又到故里,武同春情不自禁地奔入家园废虚,面对亡妻吴凝碧的墓,忍不住又滴下了愧海之泪。
家破人亡,骨肉离散,全在一念之间,一想到这伤心事,便觉豪气尽消,万念皆灰,人生乏味,生不如死。
人影闪动,白石玉与华锦芳双双行来。
武同春双目尽赤,血脉贲张,杀机狂炽起来。
两人行近,白石玉打了个哈哈道:“武大嫂,这就是我向你说的,武大哥的忘年交老贾先生。”
武同春在狂激之下,感到啼笑皆非。
华锦芳迟疑地望了武同春几限,福了福,道:“贾前辈,您好!”
武同春“唔”了一声,手按上了剑柄,眸中闪射厉人杀芒。
白石玉脸色一肃,悠悠地道:“贾老哥,在下一再申言这是场误会,现在三头对面,误会应予澄清!”
说着,目注华锦芳道:“大嫂,你说吧!”
武同春的身躯簌簌而抖,杀念仍然一分炽烈。
华锦芳悠悠地道:“贾前辈与‘冷面客’都是拙夫的至友?”
武同春从牙缝里进出声音道:“不错!”
华锦芳望向白石玉道:“用行动来解释这误会吧!”
白石玉笑了笑,用手抓掉头巾,如云秀发披了下来,声音一变,道:“老哥,可以释疑了吧?”声音娇脆悦耳。
武同春双目暴睁,连退三步,厉声狂叫:“原来,你……是女的?”
白石玉若无其事地道:“当然,否则怎能毫无忌惮,男女授受不亲啊!”
武同春木住了,心里的杀机,变为狂乱,这真是做梦也估不到的事,白石玉竟然是易钗而弃。
一股难言的歉疚之感,由心底升起。
由于这误会,华锦芳的罪可受够了。
白石玉没抖出自己的身份,为什么?深深一想,修有所悟——白石玉受命于“黑纱女”,这两个女的目的在于替凝等向自己施报复,这一波平了,以后的还不知道。
两女与凝碧多半是姐妹辈,所以才会出头。
故意制造这纠纷,当然是想藉此折磨自己。
白石玉又道:“贾老哥,您不再要我的命了吧?”
武同春痛苦地哼了一声,无言以对,似乎连恨都恨不起来,因为对方这种残忍的报复手段,反被对凝碧的亏欠心理抵消了。
尤其,现在正对凝碧的墓。
华锦芳幽凄地道:“贾前辈,同春他……为什么还不回来?”
武同春心弦剧颤,暗忖:“华锦芳是仇人之女,这是一桩婚姻悲剧,能再以夫妻的名份生活在一道么?不能,那该怎么办?算了,认命了吧,遗珠受‘黑纱女’的保护,她会善待她的,自己此生业已注定了悲剧的下场。……”
心念之中,尽量把语调装得冷漠地道:“老夫久已没见到他,无法作答。”
白石玉冷冷地道:“在下看,这件事的内情,只有‘冷面客’真正明白。”
武同春痛苦莫名,又被扔入了无形的炼狱,他无法再呆下去了,他有一种即将要崩溃的感觉。
华锦芳低头垂泪。
就事论事,她是无辜的受害者。
白石玉面上泛起一抹异样的微笑,是嘲弄,也是幸灾乐祸。
武同春在心里道:“笑吧,得意吧!我认了,谁教我当初不辨是非。凝碧,你死得很惨,但你现在可以看我活着偿付出的代价。
“我,什么也没有,任何属于我的,都已不存在,我只是行尸走肉。锦芳,谁叫你是仇人之女,你也认命吧!”
心念之中,片言不发,缓缓回身,举步。
华锦芳凄声道:“他走了?”
白石玉若有所指地道:“他是可以走了,留下来做什么!”
武同春走了,走向不可知的命运。
第十九章
夕阳的余晖,把大地渲染得一片绚丽。
陇陌间,农夫荷锄,妇孺呼儿唤母,牛儿卸了犁归架,疲乏而缓慢的随在主人身后,数点帚鸦,噪空而过,是归巢的时候了。
好一副动人的晚村图。
一个衣衫敝旧的老人,蹒珊行走在村道上,像个落魄的老秀才。
他,正是易了容的武同春,没有亲人,成了江湖游魂。
望着眼前的景物,不由感慨万千。
他想:这些平凡的农人多幸福,日出而作,日没而息,家人相依,与世无争,乎凡中有安乐。
自己何不幸生为武林人,在诡波诱涛中翻滚浮沉,没有一刻的安宁,像陷入可怕的泥沼,一辈子无法自拔!
想着,不由深长地叹了一口气,他似乎真的是个老人了。
一条人影,从前面不远之处横掠而过,快极,如苍鹰低飞冲刺。
武同春心中微微一动,没理睬,照样走他的路。
又一条人影掠到,停在路上张望,似在追前面的人而失了方向。
武同春目光扫处,心头为之一震。
停在身前不远的,赫然是方大娘的儿子方桐,才分手数日。想不到这么快就碰面了。
他忙开口叫道:“兄弟,追人么?”
方桐扭头一看,先是一怔,继而认出来了。
他喜孜孜地道:“武大哥,是你,我们又见面了!”
武同春走近前去,低声道:“兄弟,叫我贾老哥!”
方桐笑笑道:“是的,我竟忘记老哥的嘱咐了。”
“你在追人?”
“是的,老哥看到了!”
“刚过去不久,朝山区方向!”
“小弟得去追……”
“什么人?”
“仇家,贾老哥,对不住……”
声未落,人已疾驰而去。
武同春心念一转,也尾随追去。
越过田野,村落,进入山区,顺山道而奔,武同春与方桐保持了一段适当的距离,遥遥跟进。
日落,黄昏来临,山中瞑气四起,较远的地方,视线已呈模糊。
山道盘旋而上,仰头望去是个马鞍形的山桠。
方桐略不稍停地穿过山极,武同春身形一紧,连纵带奔,到达桃口,一看,业已失去了方桐的影子。
极口之后,是下坡,山影重叠,谷道交错,在这种地方找人可就不太容易了。
武同春居高临下,目光在山谷间游动,久久,仍一无所见。
他暗忖:“方桐不知道发现仇踪了没有,追到哪里去了?以他冒充‘冷面客’时所表现的功力,倒不必替他担忧,怕的是他年轻识浅,容易上当。
“据方大娘说,他父亲遇害时,他尚在裙褓,算来已将接近二十年,不知他是如何在这短时间内查出了仇家?”
心念未已,突然发现右前下方的谷地密林中隐有屋宇,不禁心中一动,那很可能便是方桐所追仇家的落脚处。
略一思索,武同春不循山路,抄近向那片隐现屋宇的谷林泻去。
到了地头,只见巨松成林。
由于天色已经昏黑,林深处的景物已看不真切了。
林边,有块天生的巨石,大小如一幢小屋,上面刻有八个怵目心惊的大字:“行人止步,犯禁者死。”
武同春心头大震,看来此非善地,不知方桐是否已经闯入?他踌躇了。
凡属这等被列为禁地的所在,必有意想不到的凶险布置。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但方桐祖孙三代都对自己有恩,说什么也不能袖手。
思虑再三,他解开剑包,把剑提在手中,以防不虞,然后举步缓缓踏入林中。
入林院丈,目光所及,不由怦然心震,停下了脚机步。
一株巨松之下,端然坐着一对老年男女,一动不动,生像是土地祠里的土地公婆,夜色中,情况显得一分诡谲。
仔细凝神细看,这一对老男女已白发苍苍。
那老者开了口:“老婆子,有人闯禁!”
老娘冷森森地道:“多半是不认得字。”
“你错了,是个老穷酸,怎会不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