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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如玉的身体忽然僵硬,有异样的感觉象电流般袭遍全身。此刻的景剀,好亲切的样子,就像自己的一位兄长。
“谢皇上关心,臣……已经好多了。”微微局促的表情,垂下眼帘,避开那对探寻的目光。
“你……是不是很恨朕?”语声低沉,竟然有些歉意。
温如玉愕然,这个人高高在上,他岂非觉得天下都是他的,他想要什么就可以得到什么?他有觉得歉疚过吗?
注意到他脸上瞬间露出的惊愕,景剀苦笑了一下,不再追问下去。四下看了看,道:“颐和轩简陋了些,你暂时先委曲一阵,朕已命人全速建你的王府,你很快便可以搬过去的。一切布局都按你栖云山庄的样子,你会喜欢。”
温如玉不*动容,什么时候,这个人变得如此细致、体贴?那样和颜悦色的表情,那样委婉低沉的语调。温如玉有一瞬间的恍惚,突然想开口向他提起清寒,请他将清寒还给自己。
可是,他犹豫了,万一这种温情只是假象?
景剀分明看到他眼里有一霎那的闪亮与灼热,可眨眼又熄灭了。是自己看错了吗?
“既然你身体已经好些了,朕想让你做一件事。”商量的语气,没有命令,没有强制。
“皇上尽管吩咐。”
“明日早朝,洛臣相要来见朕,向朕要一个答复。朕想当着满朝文武,为你与浣儿赐婚。你来上朝可好?”
温如玉怔了怔,抬起眼帘,眸子中有片刻的迷茫,既而又低下头,道:“是,臣遵旨。”
文武百官的目光都投到一个人身上。
他仍然一身白袍,剑眉星眸,目光沉静,清瘦的脸上有着些许苍白,金冠束发,腰悬美玉,穿着朝靴的他更显得身材高挑,英俊挺拔。
这样的绝世风华,在一个人的眼角眉梢*。连号称京城第一美男子的卫国侯沐天麒也被比下去了。
“大哥,你身体好了?”沐天麒一脸关心地问道。
温如玉浅笑:“是的,好多了。贤弟,我义父与江二哥他们……”
“他们在小弟府上很好,只是有些担心你。”
“一会儿下朝后我就去看他们。”
沐天麟点头。
景剀坐上龙椅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温如玉。
他看起来那样高贵、那样脱俗,站在群臣中便如鹤立鸡群一般。
再往旁边看,沐天麒正给他投来一个会意与赞赏的眼神。这种熟悉的眼神在很久之前有过,自从温如玉出现后,他们之间再也没有这样的交流了。更多的是沐天麒对他的背叛和疏离,不,也许是自己对沐天麒的怨恨吧,因为他的心靠在温如玉那一边。
有时候恨不得一剑杀了他,可他再冷酷,终究无法对沐天麒下手。
那样闲闲地微笑着的沐天麒,最懂得什么时候应该进,什么时候应该退,他是个绝顶聪明的人。景剀喜欢他这样聪明的人。
而温如玉却太宁折不弯了,即使委曲求全,即使忍辱负重,即使低头臣服,他骨子里的孤傲仍然存在。
他是需要用温情去感动的,绝非权力或暴力。
洛花清亮的眸子出现在景剀视线里,隐隐含着挑衅。目光掠过温如玉,有一丝惊诧,可能没有想到会在此见到他。
“陛下,小臣来中原已有数日,今日特为鄙王向陛下讨个说法,不知陛下是否已有定论?”不卑不亢的神情,镇定的语气,让众臣的眼光惊讶地投向这位女臣相。
景剀微笑,道:“乌泰大王愿与我朝结盟,是我朝的荣幸。只是朕的小妹已心有所属,朕今日便要为她赐婚。朕还是那句话,我朝有无数名媛淑女,足堪匹配。若是贵王不嫌弃,朕愿意为他挑选佳人。”
洛花碰了个钉子,挑眉道:“不知长公主欲嫁何人?”
景剀目注温如玉,道:“便是鲲鹏王爷、朕的御弟温如玉。哦,不对,他原是我皇室子孙,本姓景。洛臣相,你若不急着回国,朕倒想邀你留下来,同饮一杯喜酒呢。”
洛花蓦然变色,不可思议地看着温如玉。后者神情平静,波澜不兴。
满臣文武面面相觑,景剀这样做,分明已违背了太上皇的遗嘱,而且拒绝乌萨的和亲要求,只顾兄妹亲情而不顾江山,这种做法令他们无法接受。
分明感受到反对的意见,景剀严厉的目光扫过众臣,大家啉若寒蝉,一下子全没了声息。
沐天麒不*露出微笑。
这样的铁腕,这样的霸气,也只有景剀能够做到吧?
洛花呆了半晌,神情复杂,说不出是喜是忧。最后施了一礼,称回去向乌泰汇报后再作定论。临走前向温如玉递过一个眼神,分明是说:别忘了你的父亲与徒弟还在我们手中!
景剀盯着她的背影,眼里有一瞬间的利芒闪过。然后收回目光,注视着温如玉,道:“如玉,朕将浣儿赐婚于你,你可愿意?”
温如玉有片刻的怔忡,继而缓缓跪下,道:“多谢皇上。臣……愿意。”白玉般的脸上露出一丝红晕,袖中的手指分明在微微颤抖,显见内心是多么挣扎。可是那双湖泊般的眼睛,却仍然吞尽了一切。
这一刹那,沐天麒有种流泪的冲动。
第六十二章 摄魂魔琴
去卫国侯府探望东方朔与江天雨,两人见他身体已恢复得差不多,都松了一口气。
东方朔看到温如玉头戴金冠的样子,仿佛又见到了五十年前的景皓,激动得几乎流下泪来,道:“想不到这皇帝还有点良心,就冲他赐还你鲲鹏王爷的封号,我就不再跟他计较二弟的死了。”
提到东方奇的死,温如玉又是一阵心痛,感慨义父的宽宏大量,可自己内心的愧疚却半点不能减轻。
东方朔知道温如玉是因梅如雪成为景剀的妃子而忧伤成疾,本想痛骂温如玉一顿,话到嘴边却生生咽了下去。
他看到温如玉眼底深埋的痛苦,哪里还忍心去责怪他?
温如玉打算一回去就向景剀告假,到乌萨去救自己的父亲、徒弟及江天雷三人。
江天雨自动请缨同行,温如玉知他也是忧心自己的三弟,便点头同意。
策马回宫时,被洛花拦住去路。
“洛姑娘,你还没回乌萨?”
洛花盯着他,眼神很复杂,有失望、责怪、不解,还有一些担心与怜悯。
温如玉有片刻的失神。为什么她会有那么奇怪的表情?
“你并不喜欢景浣烟,为什么要答应娶她?”
“我……我当她妹妹一般,不想她成为你们政治的牺牲品。你们那位乌泰大王从未见过她,为什么非她不娶?这难道不是你的计谋么?”温如玉凝眸看着洛花,眼底一片坦诚。
他们之间,仿佛不需要什么隐瞒,即使是敌人,也可以肝胆相照吧?
“是。是我怂恿我们大王这么做的。可我不希望是这个结局,我不想是你娶了她。”
“为什么?”
“因为我希望你来乌萨,帮助我们大王,与我联盟。”
“皇上是对不起你们洛家,可他当年犯下这个错误时尚且年幼,又是受奸臣蒙蔽,情有可原啊。你恨的是他一人,却要拿康朝的万里河山作埋葬?还是你们大王本就野心勃勃,妄图吞下康朝的江山?”
“对我来说,这是一举两得。”洛花眼里光芒闪烁,那是种极自信甚至傲然的光,“我会让这两块版图合二为一,我会青史留名。”
一转念,目光又暗淡下来,道:“可是你呢?你会成为千夫所指,康朝的罪人。因为你娶景浣烟,这将成为两国战争之源。当百姓流离失所,所有的人都会将恨集中在你身上。你到时要如何自处?”
温如玉心头涌起一片寒意,这些他不是没想过,可从洛花嘴里说出来,那种激烈的言辞与语气,令他有窒息的感觉。
半晌,他迎上洛花的目光,微微一笑,道:“我既然决定了,就不会改变。洛姑娘,你先回去吧。我很快会到乌萨见你们大王,到时我们好好谈。”
洛花点头,没有多说一句话,转身纵马而去。
温如玉看着她的背影,陷入沉思。
香雪宫。
一轮圆月悬在黛色的天空,月华如练,从层层的纱缦透进来,满地清辉。
烛光中梅如雪的脸笼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低垂着长长的睫毛,掩住幽幽暗暗的心思,梅一般清丽雅致的两颊,越发消瘦了。雪白的丝质衣裙,穿在她身上显得有些宽松,腰已经不堪一握。
站在窗前,凝望着夜空,迷离的眼神,令景剀莫名地心痛。
将手悄悄搭到她腰间,感受到她肌肉的蓦然紧绷,想避开,却最终默许了他的动作。
“雪儿,你不想见朕?”有些失落与挫败,低沉的声音竟是那样伤感。这位不可一世的皇帝,也会有如此温柔的心么?
梅如雪没有回答,仿佛已默认了他的话。
“今天如玉来见朕,他要到乌萨国一趟。”景剀错开话题。
梅如雪一惊,道:“为什么?”
看到她眼底片刻的惊惶与担忧,景剀心里有些酸涩,除了温如玉,她没什么感兴趣的事了吧?
“他的徒弟还有一位兄弟被乌泰抓去了。”
“乌泰想干什么?”
“他想让如玉到乌萨去辅佐他。”
“这不可能!大哥绝不会同意的。”
“所以他们用了这种方法。”
“这个乌泰真是卑鄙!”梅如雪沉声道。
“朕想让如玉先与浣儿成婚。”
梅如雪抬头,眉心微动:“你不相信他?”
“不是。朕是觉得前途有太多的未知数,朕想让他有个家的感觉,心能够安定下来。”
梅如雪无语。
家,自从十年前萧雨尘死,温如玉就已经没了家。
家,可以让这位漂泊的人安定下来吗?
夜风轻轻吹进来,撩起梅如雪的长发,拂到景剀脸上,痒酥酥的感觉。
他伸手,想帮她抚平乱发。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阵幽幽的琴声传来,好像离得很近,又好像很远。那琴声有说不出的诡异,每一个音符都仿佛渗入听者的血液里,摄人心魄。
琴声中一个低沉而慵懒的声音缓缓道:“天朝皇帝,良辰美景,佳人相伴,好不快哉。”
景剀与梅如雪一齐失色。
这声音分明来自那个鬼魅般的碧海王子星罗!
两人走到门口,惊愕地看到,一轮满月中,那个一身银衣的星罗王子正静静地坐在对面的屋顶上,纤长的手指悠然地拨动着琴弦。月光镀满他全身,身上的衣服仿佛发着银光,乌黑的长发披在肩头。他整个人看起来就象一只银狐,浑身散发着一股神秘而妖异的美。
“星罗,是你?”景剀沉声喝道。
星罗却不答他,目注梅如雪,道:“雪儿,你好让我失望。我这样一片真心对你,你却宁可回来嫁给这个恶毒的皇帝。”
“王子,你对我的好,我这辈子都无法报答,可是,我有我的选择,你不明白。”梅如雪歉然道,“我只能请你原谅。”
琴声忽然急转直下,有些愤怒,如暴风疾雨。景剀脸色骤变,胸口又在一阵阵疼痛,那琴声像魔爪一样蹂躏着他的五脏六腑。
梅如雪内力较弱,这会儿也已感觉到痛苦了。
就在这时,他们忽然听到一缕箫声。那箫声如丝如缕,如清风明月,如碧海澄空,如寸寸阳光,将满天阴霾一驱而净。
琴声戛然而止,月光下,星罗的眼睛盯着缓缓走近的白衣人,唇边有了笑意:“温公子,别来无羔?”
温如玉放下箫,眸底一片云淡风轻。
“王子,当初雪儿答应你那个未知的条件,是因为你为我接续手脚断筋而起。一切过错皆在温某。如今她已是皇上的人,请王子放过她,让她安安静静地过日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