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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上的痛远不及心里的痛。
他忽然对自己笑起来,嘲讽的、苦涩的。原来这么长时间以来,自己一直沉浸在一个君臣相知的梦里,那些恩宠,那些信任,那些器重,到最后统统抵不得谣诼、诽谤的力量。景剀肯定是听说了什么,否则不会态度转变这么快。
问题还是出在他自己的心里,如果他心里没有猜忌、没有怀疑,任何诽谤都会不攻自破。
他还是不放心自己,唯恐自己威胁到他的权力与江山么?可笑,自己此生何曾与人争过什么!
到底是皇帝啊,哪朝哪代的皇帝不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不择手段、排除异己?
只是,自己的初衷也并不是为他一人效劳,而是为江山社稷、为黎民百姓。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在意他的态度呢?
想到这儿又笑自己天真。他是皇帝,将一切掌握在手里。自己空怀着满腔报国热情,还不是要靠了他的用重才能实现?理想与现实,往往就这么残酷地背离着,将人们的心折磨得奄奄一息。
突然累到极点,想就这样逃避,回到江湖去,天地岂非更广?可是,如果现在提出请辞,就分明是在对抗景剀了,必定让他觉得自己是不满这些安排才要赌气离去。
而且,真的能放得下那些责任么?真的能眼睁睁看着战火纷飞、百姓遭殃么?
要怎样结束这困难的局面?是走还是留?是坚持自己的傲骨,还是低头屈服这一切安排?
不放心,不放心他的一万将士。他亲手培养出来的四位年轻将军,晏修、闻嘉、池海清、桂英峰,个个都是英姿飒爽的好男儿,忠肝义胆、满腔热血。
将他们交给林靖余,他们的前途将会如何?自己能忍心就这样弃之不顾么?
悬着的心永远放不下,是因为有太多的牵挂、太多的羁绊、太多的责任感。
看到阳光渐渐西移了,室内有些暗下来。炉内的檀香已经燃尽,空气中却似乎还萦绕着那种淡淡的香味,久久不去。
身后响起脚步声,一袭明黄的下摆出现在他面前。
景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看他脸色黯淡,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脊背却仍然挺得笔直,姿态还保持着他刚才离开时的样子。永远的优雅,纵然在这种情况下,也不显狼狈。
突然之间妒嫉得发狂。想狠狠抽他一顿,看看他什么时候才会崩溃。
想到这个念头时浑身一凛,自己竟然会有这样可怕的想法,为什么?
是因为身为一个皇帝,却比不过自己臣子的光芒,比不过他得人心,比不过他不着一丝痕迹,却尽得风_流。
“跪够了么?想明白了么?”冷漠地问道。
温如玉抬头看他一眼,唇边浮起一缕笑容,极温文有礼。然后深深叩首,道:“臣冒犯了皇兄,臣罪该万死,请皇兄责罚。”
“又是为了谁要委屈自己认错?”
温如玉一震,他竟如此了解自己?
“不是。臣知道错了,没有委屈自己。臣不该恃宠而骄,辜负圣恩。从此臣愿敛翼,一切听凭皇兄发落。”莫名地给自己按上罪名,却不知道究竟错在哪里。语气平静到极点,态度谦恭到极点,只是那眉宇间的高贵,却始终藏不起来。
景剀终于满意了他的答复,再看他时,眼里有瞬间的怜惜之意,一闪而过。
“如玉,你总算变聪明了。”语声中带着轻轻的叹息。
“起来吧。”
温如玉站起来,却没站稳,一下子往前扑去,景剀的手伸过来扶住他,手心很温暖。
而温如玉的手却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回到府中,温如玉召来手下的四名爱将:晏修、闻嘉、池海清、桂英峰,细细叮咛一番,安抚好大家的情绪,方才稍稍心安。
第一百章 以命作赌
五月,西陵关急报。乌莽亲率五万大军进逼西陵。这乌莽当真了得,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筹集那么多兵马,而且身先士卒,御驾亲征,势在必得。
景剀命李文广誓死守城,可乌莽只用了短短三天时间便攻下了西陵。
城破之日,乌莽下令屠城。那日血光冲天,西陵关尸横遍地、血流成河。人人都知道了乌莽的残暴、冷血,不敢想象,若是被他打下中原,这江山该用多少百姓的白骨堆成?
又五日,栖凤关破,同样的血腥故事再次发生。
温如玉在朝中听到这些消息,五内俱焚,强忍住涌到喉间的甜腥味,想开口请旨,却看到景剀一脸漠然的表情,生生将话咽了回去。
林靖余奉命带领两万长安守城的大军,加上一万鲲鹏军,赶赴居崤关。
温如玉在望湖亭中徘徊。面对着一池湖水平静无痕,他心中却止不住波滔汹涌。眼前仿佛看到那些被*的百姓,那些触目惊心的血色,耳边听到那些濒死前的惨叫,乌萨人胜利后的狂笑……
心一阵阵绞紧、收缩,拳头紧紧握住,指甲掐入掌心,血流出来,却丝毫不觉得痛。
因为痛在心里,痛在每根神经,痛在血液里。
鲲鹏军出征第五天了,他们怎么样?居崤关没有战报过来,是喜是忧?
忽然只见管家林安匆匆奔过来,气喘嘘嘘、惊慌失措地叫道:“王爷,王爷,大事不好了。”
温如玉骤然一惊,一定是边关出事了!
“王爷,晏将军回来了!”
温如玉心一沉,他为什么忽然回来了?没有军令,岂非成了叛逃?
匆匆赶到客厅,只见晏修浑身是血,战袍残破并带着烧焦的痕迹。他笔直地站在厅中,长剑抵在地上,剑上都是干透的血污。
晏修原来英俊的脸上染满血迹,嘴唇干裂,双眸中燃烧着痛苦的火焰,头发散乱,发梢也有烧焦的痕迹。
见到温如玉,晏修“扑通”跪了下去,伏倒在地,刚叫了声“王爷”,便失声痛哭起来,这个年轻人平素坚强乐观,总是笑得很阳光的样子。现在突然象崩溃了一般,哭得浑身颤抖、天崩地裂。
温如玉觉得全身的肌肉绷紧,紧张得连呼吸都不畅了,一把扶起他,眸中俱是焦灼之意,一迭声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什么突然回来了?前线战况如何?其他兄弟怎么样?”
晏修好不容易在温如玉安定的眼神下渐渐止住了哭声,满脸哀伤,道:“他们三位兄弟……都死了!”
温如玉如受雷击,跌坐在椅中,艰难地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我们到居崤关的第一天,乌莽来叫阵,林靖余只给我们鲲鹏军三千人,命我们出阵杀敌。他急功近利,根本不让我们休息。我们与乌莽从早上一直杀到中午,我们四人都带伤了。他却不派别人来替我们。
后来乌莽忽然撤兵。林靖余命我们一直追杀。我们追到居崤山外,他们逃进谷中……”
温如玉勃然变色道:“这山谷呈葫芦型,进出口都极小。原来你们被火攻了!”
晏修的泪又流下来:“正是。林靖余一定要让我们冲进去。我们不敢抗令,便杀了进去。结果……乌萨兵堵住出口,在谷顶用火攻,我们三千兄弟死得一个都不剩!他们三人拼命掩护我逃跑,让我来向王爷求救。自己却……却不是死于火中,就是死于乌萨人刀下!”
温如玉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手指在袖中颤抖、*,眼里又燃起那股幽幽的火焰,涩声道:“是我错了,我害了你们。这个人,他可能是故意的。我不该劝皇上饶过他……不该放手,不该答应皇上,将你们交给他,是我的错……”
“王爷!”晏修痛苦地道,“这不关你的事,是皇上……”
温如玉摆摆手,拼命咬住牙,让自己平静下来。拍拍晏修的肩膀,勉强笑道:“晏将军,既然回来了,你先包扎伤口,好好休息。一切有我在。我现在马上进宫去见皇上。”
命林安去请大夫。自己起身进宫去。
“玉哥哥!”景浣烟冲进来,愣愣地看着他,眼里泛起泪光,大声道,“你要干什么?”
“我去求皇兄,让我上战场!”温如玉平静地道。
“不,不要去。我怕……我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玉哥哥,为了寒儿与灏儿,我求求你,不要去……”景浣烟泪流满面,神情充满惶恐、凄怆。她怕的不止是战争,还有人心。
温如玉默默地看着她,柔声道:“我一定要去。不要拦着我。”声音那样温和,却如此绝决。
说罢转身离去。
景浣烟哭倒在地,泣不成声。
景剀看着跪在面前的温如玉,脸色白得似雪,双眸黑得幽深,眼里是极少见到的绝决的表情。他不*动容,慢慢站起,道:“晏将军私逃回京,你不治他的罪,反倒要请旨出征?”
“是,臣请皇兄允许臣去居崤关顶替林靖余!”
“为什么?”
“他根本不懂用兵,而且心胸狭窄。臣怕这样下去,居崤关马上就要被破,而且我军会伤亡惨重。”
“哦?是不是这全天下只有你有资格和能力领兵为帅?”
好重的话,象冰冷的利器穿透温如玉的胸膛,温如玉的喉间又有了那股甜腥的味道,他生生忍住,抬起头,一字字地道:“是。至少目前为止是这样!”
“狂妄!”景剀怒容满面,“看来你还是没有变聪明。你说过你要敛翼,现在又来求朕让你出征,你出尔反尔!”
“皇上!”温如玉悲愤之极,连称呼都改掉了,声音几乎是在吼,“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牺牲那么多百姓与将士的生命,只为抓住一些莫名其妙的感觉!这天下是你的,也是百姓的,你难道不想江山永固,百姓永远安宁么?你好自私!为了你的所谓权力,所谓面子,你弃百姓于水火中。你算什么皇帝!”
景剀脸上的肌肉抽搐起来,目光如利剑般刺到他眸底,厉声道:“闭嘴!你若再敢这样无礼,朕马上杀了你!”
“皇上!”
“滚!”
温如玉站起来,身子摇晃了两下,努力撑住。一步步走到乾清宫外,双膝跪下,一动不动,沉寂的面容仿佛一尊亘古以来就在这儿的雕塑。
景剀从门里看出去,看到那个固执的人,气得脸上阵青阵白。
看来他是要一直这样跪下去,直到自己同意为止了。怒火在胸中燃烧,他竟然这样逼自己,如此桀骜不驯。
景剀不理,专心地批阅奏章。
张夕照悄悄命人出宫将沐天麒找来。
“皇上。”沐天麒刚一开口,景剀就打断他,笑吟吟地道,“天麒,你来得正好,朕正无聊。我们来下棋。”
沐天麒本想为温如玉求情,却看到景剀递过来一个警告的眼神。心头一凛,只能将话咽下去。
一盘棋从早晨下到下午。
沐天麒看到宫外那个人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终于忍不住跪下:“皇上,求你……”
景剀看他一眼,面无表情地道:“你让他进来吧。”
沐天麒站起,将温如玉扶进来。
“你还要坚持么?”景剀盯着温如玉,皱眉,语气有些不耐。
温如玉看着景剀,忽然微笑,那种笑,就象烟花绽放时的绚烂,惊心动魄的美,却仿佛要将自己燃尽。
“皇上,其实你真的不用担心什么。臣向你保证,乌萨兵败之时,臣便向你以死谢罪。请你……答应臣的请求。”
沐天麒惊得魂飞魄散,颤声叫道:“大哥……”
温如玉向他微笑,回眸,执拗地等着景剀回复。
景剀震惊地看着他,看了很久。紧皱的眉渐渐松开,深深叹息道:“你这个疯子!朕答应你。”
“还有。”
“什么?”
“请皇上饶了晏将军私逃回京之罪,允许他戴罪立功。他不是有意的,他是无奈。”
景剀怔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