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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酒鬼也笑了笑,道:昨天晚上我喝得快,今天一早就断粮了。
他低下头,咳嗽了一阵,忽又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孙驼子道:九月十四。
那酒鬼苍白的脸又起了一阵异样的红晕,目光茫然凝视着远方,沉默了许多,才慢慢地问道:明天就是九月十五了么?
那酒鬼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弯下腰去,不停地咳嗽起来,一面咳嗽,一面指着桌上的空酒壶。
孙驼子叹了口气,摇头道:若是人人都像你这么样喝酒,卖酒的早就都发财了。
黄昏时,后园的小楼上就有了灯光。
那酒鬼早就坐在他的老地方开始喝酒了。
第二十七章 小店又来怪客
今天那酒鬼似乎有些异样,他的酒喝得特别慢,眼睛特别亮,手里没有刻木头,而且还特地将他桌上的蜡烛移到别的桌上。
他的眼睛一直在看着门,似乎在等人的模样。
但×时早已过了,小店里却连一个主顾也没有。
孙驼子长长伸了个懒腰,打着呵欠道:今天看样子又没有客人上门了,还是趁早打烊吧,也好陪你喝两杯。
那“酒鬼”笑了笑,道:别着急,我算定了你今天的买卖必定特别好。
孙驼子道:你怎么知道?
那“酒鬼”笑了笑,道:我会算命。
他果然会算命,而且灵得很,还不到半个时辰,小店里果然会一下子就来了三四批客人。
第一批是两个人。
一个是满头白发苍苍,手里拿着旱烟的蓝衫老人。
还有一个想必是他的孙女儿,梳着两条又黑又亮的大辫子,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晴,却比辫子还要黑,还要亮。
第二批也是两个人。
不两人都是满面虬X,身高体壮,不但装束打扮一模一样,腰上挂的刀也一模一样,两人就像是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
第三批来的人最多,一共有四个。
这四人一个高大,一个矮小,紫面膛的年轻人肩上居然扛着根长枪,还有个却是穿着绿衣裳、戴着金首饰的女子,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看起来就像是个大姑娘,论年龄却是大姑娘的妈了。
孙驼子只握她一不小心会把腰扭断。
最后来的只有一个人。
这个瘦得出奇,身上并没有佩刀挂刀,但腰围上鼓起了一环,而且很触目,显然是带着条很粗长的软兵刃。
小店一共只有五张桌子,这四批人一来立刻就全坐满了,孙驼子忙得团团转,只希望明天的生意不要这么好。
只见这四批人都在喝着闷酒,说话的很少,就算说话,也是低声细语,仿佛生怕别人听到。
喝了几杯酒,那肩上扛着枪的紫面少年眼睛就盯在那大辫子姑娘身上了,辫子姑娘倒也大方得很,一点也不在乎。
紫而少年忽然笑道:这位姑娘可是卖唱的吗?
辫子姑娘摇了摇头,辫子高高地甩了起来,模样看来更娇。
紫面少年笑道:就算不卖唱,总也会唱两句吧,只要唱得好,爷们重重有赏。
辫子姑娘抿着嘴一笑,道:我不会唱,只会说。
紫面少年道:说什么?
辫子姑娘道:说书,说故事。
紫面少年笑道:那更好了,却不知你会说什么书?后花园才子会佳人?宰相千金抛绣球?
辫子姑娘摇了摇头,道:都不对,我说的是江湖中最轰动的消息,武林中最近发生的大事,保证又新鲜、又紧张。
紫面少年拊掌笑道:妙极妙极,这种事我想在座的诸位都喜欢听的,你快说吧。
辫子姑娘:我不会说,我爷爷会说。
紫面少年瞪了那老头子一眼,皱着眉道:你会什么?
辫子姑娘嫣然道:我只会替爷爷帮腔。
她眼睛这么一转,紫面少年的魂都飞了。
老头子眯着眼,喝了杯酒,又抽了口旱烟,才慢吞吞地说道:你可听说过李寻欢这名字?
除了那紫面少年外,大家本还不大理会这祖孙两人,但一听到李寻欢这名字,每个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辫子姑娘笑道:我当然听说过,不就是那位仗义疏财,大名鼎鼎的小李探花?
老头子:不错。
辫子姑娘道:听说,小李飞刀,例不虚发,直到如今为止,还没有一个人能躲开过,这句话不知道是真是假?
老头子道:你若不相信,不妨去问问平湖百晓生,去问问五毒童子,你就知道这句话是真是假了。
辫子姑娘道:百晓生和五毒童子岂非早就全都死了么?
老头道:不错,他们都死了,就因为他们不相信这句话。
那面带青记的瘦长汉子鼻孔里似乎低低哼了一声,只不过大家都已被这祖孙两人的对答所吸引,谁也没有留意他。
只有那酒鬼仗在桌上,似乎已醉了。
老头子喝了口茶,接着道:只可惜像李寻欢这样的英雄豪杰,如今也已死了。
辫子姑娘然道:死了?谁有那么大的本事杀了他?
老头子:谁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有本事杀他的只有一个人。
辫子姑娘道:谁?
老头子:就是他自己!
辫子姑娘怔了怔,又笑道:他自己怎么会杀死自己呢?我看他一定还活在世上。
老头子长长叹了口气,道:就算他还活在世上,也和死差不多了——可叹呀可叹,可惜呀可惜——
辫子姑娘也叹了口气,沉默了半晌,忽又问道:除了他之外,还有什么人可称得上是英雄呢?
老头子;你可听说过阿飞这名字?
辫子姑娘道:好像听说过。
她眼珠一转,又道:听说此人剑法之快,举世无双,却不知是真是假?
老头子:伊哭的武功如何?
辫子姑娘道:兵器谱中,青魔手排名第九,武功自然好得很了。
老头子道:铁笛先生、少林心鉴、赵正义、田七这些人的武功又如何?
辫子姑娘道:这几位都是江湖中一等的高手,谁都知道的。
老头子道:阿飞的剑法若不快,这些人怎会败在他剑下?
辫子道:如今这位阿飞的人呢?
老头子叹了口气,道:他也和小李探花一样,忽然不见了,谁也不知道他的消息,只知道他是和林仙儿同时失踪的。
辫子姑娘道:林仙儿?不就是那位号称天下第一美人的林姑娘?
老头子:不错。
辫子姑娘也叹了口气,漫声道:情是何物?偏叫世人都为情苦,而且还无处投诉——
那紫面少年似已有些不耐,皱眉道:闲话少说,书归正传,你说的故事呢?
老头子长叹着摇头道:像阿飞和李寻欢这样的人物,都已不知下落,江湖中还会发生什么大事?我老头子还有什么好说的。
那瘦长汉子冷笑一声:那倒也不见得。
老头道:哦?阁下的消息比我老头子还灵通?
那汉子目光四转,一字字道:据我所知,不久就要件惊天动地的事发生了。
老头子:在哪里发生?什么时候发生?
瘦子汉子拍的一拍桌子,厉声道:就在此时,就在此地!
这句话说出,那孪生兄弟和三批来的四个人面上全都变了颜色,那绿衣妇人眼波流动娇笑道:我倒看不出此时此地会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瘦长汉子冷笑道:据我所知,至少有六个人马上就要死在这里!
绿衣人道:哪六个人。
瘦长汉子喝了口酒,缓缓道:胡非,段开山,杨承祖,胡媚和朝家兄弟!
他一口气说了这六个的名字,那孪生兄弟和第三批来的四个值得霍然长身而起,纷纷拍着桌子骂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在这里胡说八道?
声音喊得最大的正是那大力神段开山。
此人站起来就和半截塔似的,朝家兄弟身材虽高大,比起他来还是矮了半个头。
他骂了两句不过瘾,接着道:我看你才是一脸倒霉像,休想活得过今天晚上——
这句话还未说完,那瘦长汉子只一抬腿,忽然就到了他面前,劈劈拍拍给了他十七八个耳光。
段开山明明有两只手,偏偏就无法招架,明明有两条腿,偏偏就无法闪避,连头都似已被打晕了,动都动不得。
别的人也看呆了。
只听这瘦长汉子道:你以为是我要杀你们?凭你们还不配让我动手!我这只不过是教训教训你们,要你们说话斯文些。
他一面说着话,一面已慢慢走了回去。
杨承祖突然大喝一声,道:慢走,你倒说说看是谁要杀我们?
喝声中,他一直放在手边的长枪已毒蛇般刺出。
只见枪花朵朵,竟是正宗的杨家枪法。
那瘦长汉子头也未回,淡淡道:要杀你们的人就快来了!——
只见他腰一闪,已将长枪挟在胁下,杨承祖用尽全身力气都抽不出来,一张紫面已急得变成猪肝色。
瘦长汉子道;你们反正逃不了的,还是慢慢地等着瞧吧。
杨承祖的枪尖已不知何时被人折断了!
但听得夺的一声,瘦长汉子将枪尖插在桌子上,慢慢地倒了杯酒喝了下去,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韩家兄弟、杨承祖、胡非、段开山、胡媚,这六个人就没有他这么好过了,一个个面面相觑,俱是面如死灰。
每个人心里都在想:是谁要来杀我们?是谁——-
外面风渐渐大了。灯光闪动,映得那瘦长汉子一张青惨的脸更是说不出的诡秘可怖。
这人又是谁?
以他武功之高,想必是一等一的武林高手,我们怎会不认得他?
他怎会到这种地方来的?
每个人心里都是忐忑不定,哪里还能喝得下一口酒去?
有的人已想溜之大吉,但这样就走,未免太丢人了,日后若是传说出去,还能在江湖中混么?
何况,他们就算想逃,也逃不了!
他们六个人合在一起,就连段开山和杨承祖的胆气也不觉壮了起来。
六个人正在你一句,我一句,你捧我,我捧你。
突听门外有人一声冷笑。
六个人的脸色立刻变了,喉咙也像是突然被人扼住,非但再也说不出一个字,连呼吸都似已将停顿。
孙驼子早已骇呆了,但六人却比他还要怕得厉害,他忍不住随着他拉的目光瞧了过去。
只见门口出现了四个人。
这四个人都穿着颜色极鲜明的杏黄色长衫,其中一个浓眉大眼,一个鹰鼻如,正是今天早上向他打听消息的那两人。
他们虽到了门口,却没有走进来,只是垂手站在那边,也没有说话,看来一点也不可怕。
孙驼子实在想不通方才还盛气凌人的六个人,怎会对他们如此害怕,看这六个人的表情,这四个黄衫人简直不是人,是鬼。
他们有些羡慕那酒鬼了,什么也没有瞧见,什么也没有听见,自然什么都用不着害怕。
奇怪的是,那祖孙两人有一个已快老掉了牙,一个娇滴滴的仿佛被风一吹就要倒。
但两人此刻居然很沉得住气,并没有露出什么害怕的样子来,那老头子居然还能喝得下酒。
再看门口那四个人,已闪出了一条路。
一个年纪很轻的少年人背负着双手,慢慢地走了进来。
这少年身上穿的也是杏黄色的长衫,长得很秀气,态度也很斯文,他和另四人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黄衫上还镶着金边。
他长得虽秀气,面上却是冷冰冰的,无丝毫表情,眼睛盯在那青面瘦长汉子身上。
青面汉子自己喝着酒,也不理他。
黄衫少年嘴角慢慢地露出一丝冷笑,慢慢地转过,冰冷的目光在承祖等六人身上一扫。
黄衫少年慢慢地走了过去,自怀中取出六枚黄铜铸成的制钱,在六个人的头上各放了一枚。
六个人竟似乎都变成了木头人,眼睁睁地瞧着这人将东西随随便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