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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河洗剑录-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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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仲牟有一个不大相熟的朋友,名叫丘岩,此人是河南中牟县的一个小地主,懂得武功,人还正派,而且少年时候,还曾偷印过吕留良的反清遗作,暗地里分送给人,是故翼仲牟与他结纳。后来清廷严厉查究吕留良的遗党,他才回到乡下做起绅士来。

翼仲牟浪迹江湖,且又是个叫化于的身份,当然不大方便和他往来,两入已有相近十年未见面了,丘岩忽然请中牟县的丐帮弟子送封急信给他,请他到家中一叙。

翼仲牟是个重友情的人,接到这封信,虽然有点奇怪,仍依约到了丘家。丘岩请他进入内房,一开口便央求他道:“我有个养女,他的父亲是我的佃户,因病去世,留此孤女,甚是可怜,我没有儿女,所以收养了她,作为自己的儿女看待。但我现在也年老多病,只怕活不了多久了,你可愿意收留这个孤女么?

翼仲牟甚感为难,当下只好直言说道:“丐帮向来不收女弟子,我又是个单身的老叫化,我纵然想把她当作女儿,带在身边也不方便。说句笑话,难道叫她长大了跟我当女化子么?吾兄戚友之中,不乏有家有业之人,请一个殷实的人照料她,岂不胜于托我这个老叫化百倍?况且吾兄精神也还健硕,胡为出此不祥之言?”

丘岩见翼仲牟不肯答允,叹了口气,似有难言之隐,但却也不再请求。他早已在房中,摆好了酒菜,当下说道:“既然翼帮主有为难之处,这事就暂且搁过一边,咱们多年未见,先痛饮一场再说。”

酒过三巡,丘岩又道:“翼帮主虽然不愿收留小女,但让她出来拜见,总可以吧?”翼仲牟哈哈笑道:“老叫化只愁没有见面礼,对不起令千金。”

丘岩得他答允,便把女儿叫了出来,却原来是一个年仅三四岁的小孩子,相貌很清秀,但穿的衣服却有点古怪,那是一件红缎子小棉袄,最多只合两岁大的孩子穿,这女孩子虽然生得瘦小,穿在身上,也嫌有点窄了。而且那时方是初秋时分,穿上棉袄,也嫌不合时宜。

翼仲牟正自纳罕,丘岩已倒满了两杯酒,说道:“你我此会之后,只怕难以再见了,请尽此一杯,我有肺腑之言,要向帮主表白!”

翼仲牟惊疑不定、举杯说道:“你我道义之交,丘兄,你若当真是有为难之事,小弟自是不能不管!但说无妨!”

丘岩愁眉顿展,哈哈大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说道:“我正是要帮主这句说话!诚如帮主所言,你我虽非深交,但我深知你是肝胆照人,一诺千金的风尘豪侠!小弟戚友虽然众多,可堪信赖者只唯兄台一人而已!此女不但身世可怜,只怕来日尚多灾难,我现在己是无力照顾她了,所以明知是不情之请,还望帮主看在你我的交情份上,抚此孤儿,她若得到贵帮的庇护

丘岩的声音越来越弱,脸上的一团黑气也越来越浓,翼仲牟吃了一惊,见他摇摇欲坠,连忙将他扶住道:“丘兄,你怎么了?翼仲牟粗通医理,触及他的身子,只觉他浑身发热,再看他脸色,分明是已中了剧毒!

翼仲牟叫道:“丘兄,有话好说,何必如此?解药在什么地方,你快说!”丘岩只是指指那个女孩,再指指自己的心口,表示他的心愿就只是要翼仲牟庇护这个女孩。

翼仲牟将酒壶一掷,但听得“碰”的一声,酒壶碎裂,立时激起一溜火花,壶中所盛的竟是毒酒!原来丘岩给自己斟的是毒酒,给翼仲牟的则是从另一个酒壶中斟出来的。

丘岩以死托孤,翼仲牟自是难过之极,这时丘岩的脉息已绝,身体也从高热而变为冰凉,此时纵有解药,也难以救活了。翼仲牟只好在他耳边说道:“丘兄,我一定会好好安置这个女孩子,你还有什么话,赶快说吧。”

丘岩极力挣扎,断断续续他说道:“她身上的棉袄,是她母亲给她的。她还有一个兄弟,同时出世的,是陈留县叶君山收养,也有一件同样式样的棉袄,却是青缎面的,你带她去找她大哥,这两件棉袄,关系重大,你、你、你要……”

翼仲牟大声道:“你要我做什么?”可是丘岩说到此处,已然气绝,不能回答这句问话了!

翼仲牟一生浪迹江湖,碰到的意外之事不知多少,但却没一件比得上这件事的古怪离奇!

第一件令翼仲牟猜想不透的是丘岩何以而死?若说是为仇人寻仇,为何他见了翼仲牟之后,却不求援,而且临死也不说明?

第二件猜想不透的是那女孩的身世,据丘岩所说,这女孩子是他的佃户的女儿,但从她那件棉袄看来,虽然红缎子棉袄也并非很值钱的东西,却不是一个佃户舍得买的。丘岩临死时又说这件棉袄关系重大,那就更奇怪了。翼仲牟是个老江湖了,当然想到这女孩是另有来历,说不定便是她给丘岩招惹了仇家。可是,若然如此,丘岩为何要另编一套假话,却将她的身世隐瞒呢?

丘家只有一个老仆人,翼仲牟盘问他,那仆人道:“我也不知老爷为何要死,前几日家里闹过一次贼,以后老爷就闷闷不乐。他今早交了一封信给我,叫我待客人走后才拆开来。我也正在奇怪呢!”

翼仲牟道:“快拆开来看,这定是遗书。”拆开一看,不错,确是遗书,但只是嘱托那老仆人将他的家产如何分配的,大部份作善事,小部份赠给贫穷的乡亲,还有一小部份则是留给那仆人养老,并无一语涉及他的死因和那女孩身世之谜,问那仆人,那仆人也说这女孩是丘岩三年前亲自抱回来的,什么来历,从未对他言及。

翼仲牟再问及闹贼之事,那仆人道:“我听到声响时,那贼人已经走了。”翼仲牟见问不出所以然来,只好怀着满腹疑团,将那女孩带走。

可是,奇怪的事情还未终结。翼仲牟依丘岩临死的嘱托,到河南陈留县叶君山家去访寻那女孩的胞兄,叶君山乃青城名宿杨庄的弟子,也是武林中人,就在翼仲牟来到的前一晚暴毙而亡,他那抱养的男孩子不知去向。

翼仲牟是丐帮帮主,他觉得让一个女孩子在叫化群中厮混。总是不妥,因此便将她带上氓山,请师妹谷之华收留她。

谷之华十分欢喜这个女孩,同时因这女孩而又想到自己的身世,她自己也是被人收养的孤儿,因己及人,当然就更愿意收留这孩子了。

她问这女孩子的名字,这女孩的答话也很奇怪,她说:“我没名字,丘爷爷唤我作莲儿。丘爷爷说我只是暂时寄养他家,不愿意我改名换姓,所以我也不姓丘。”谷之华道:“没有姓不好呼唤。你跟我姓了吧,做我的女儿好么?”

那女孩子与谷之华也极投缘,立即便跪下去磕头认她做妈妈,谷之华给她取个名字叫做谷中莲,那是因为金世遗当年曾将莲与她作比,勉励她“出污泥而不染”的,她觉得这女孩子的身世与她相似,因而给她取了这个名字。但她却私心祷告,这女孩子的不知名的生身父母,乃是清白人家,但愿这女孩子不要和她有相同的命运。

谷之华另外还有一个心愿,她受义父两湖大侠谷正朋抚养,无以为报,谷正朋没有留下后嗣,而她又是今生今世决不结婚的了,因此她才想到收养一个女儿,待她长大成人,招赘一门佳婿,也好继承谷家的香烟。

这几年来她一直为着女儿的神秘身世而担忧,想不到要来的终于来了!

如今她面对着这个珠光宝气的提督大太,而这个缪夫人在道出了她的私情之后,立即便向她问及所收养的孤女了。

谷之华不由得心头一震,只得答道:“不错,我是收养了一孤女,不知夫人从何得知?”

缪夫人喜形于色,低声说道:“我为了牵挂这对孩子,日前派出心腹之人,到中牟县去,想接回这对孩子,另作安置,免得他们在贫家受苦。想不到我那奶妈的儿子已经死了,给我办理的人,费尽心力查访,才查出这个该死的奶妈的儿子,已将这对孩子送了给人,儿子送给谁家?迄今尚未查得出来,只知女儿却是送给他的田主,中牟县的丘岩。而这丘岩又在三年前死了。

据丘岩的老仆人说,在他临死之时,又把我的女儿交给一个老叫化带走了。这个老叫化是南丐帮的帮主翼仲牟。我丈夫是个武官,丐帮是与朝廷作对的江湖上一大帮派,夫妇之间,有时也会谈起丐帮的事情,因此我也多少知道一点丐帮的规矩,丐帮是从来不收女弟子的,翼帮主是个单身的老叫化,带着一个女孩子也不方便,翼帮主是你谷掌门的师兄,因此我才会想到我这个女儿,翼帮主可能是已托你收养了。请你放心,我不管你们是否反对朝廷,我只求得回自己的孩子。如今,谷掌门既然承认了有此一事,这个孤女,一定是我的亲身骨肉了!我要重重的报答谷掌门收养我女之恩,现在就请谷掌门将我的女儿交回给我吧!”

缪夫人所说的事实,与翼仲牟从丘岩那儿听来的一一符合,谷之华听得寒气直透心头,暗自想道:“这缪夫人讲她自己的事,虽然未必确实,但对这孩子的事,她讲的却是无可置疑,唉,难道这孩子当真也是命中注定,与我一般?”她再望了那缪夫人一眼,她眉心上那团淡淡的黑气,越发看得清楚了,谷之华望多两眼,心中不由自己的起了憎恶之感,禁不住又想道:“这女人妖声妖气,绝不会是个好人,我怎能让莲儿跟她?”

那缪夫人似是猜到了谷之华的心意,微笑说道:“谷掌门敢情是舍不得这个孩子么?若蒙赐惠,骨肉团圆,我们母女都会永感大恩,决不至于忘记你的。孩子长大了,我也会叫她常常来探望你的。”

谷之华听她这几句话说得甚为诚恳,不觉被她感动,心里想道:“她纵然是邪派中人,行为不端,但她究竟是莲儿的母亲,我岂能阻止她们母女相认?”当下说道:“这孩子聪明伶俐,我的确是有点舍不得她。但她得见生身之母,我仍然是替她欢喜的。夫人,你请稍候。”

缪夫人道:“如此,就请你带这孩子出来。”眼角眉梢都充满了笑意,但那喜悦之情,却显得有些异样,不知怎的,她的笑容,给谷之华这样的感觉:不像是发自内心的、悲喜交集的的神态。

谷之华心中一动,忽地问道:“夫人,你这孩子可有什么记认吗?”夫人怔了一怔,道:“什么记认?我生下了这对孩子之后,就交给奶妈了。他们身上,到底有何特点,我实在未曾详察。”谷之华道:“那么,你总该留下什么信物,给那两个孩子,以待将来相识作为凭证吧?”

缪夫人笑道:“谷掌门,你真是细心,怕我冒认孩子么?也好,提醒我,我想起来了,我给这对孩子亲手缝了两件棉袄,是苏绣缎面的,我曾郑重嘱托奶妈,叫她千万给孩子留着,不知你收养这孩子的时候,那件棉袄可还在么?”

谷之华心头一沉,想道:“如此说来,真是她的孩子了?”当下说道:“如此夫人想还记得这两件棉袄是什么颜色的吧?”缪夫人想了一会,说道:“男孩子似乎是红缎面的,女孩子的是青缎面的,只是年深月久,记得不大清楚,只怕说错也不一定。”缪夫人所说,恰恰要掉转过来才对。谷之华登时起了怀疑,心道:“她刚才说得那等郑重,要凭这两件棉袄作为信物,怎有不清楚之理?”

谷之华紧跟着追间道:“颜色记不清楚这是小事,但那件棉袄还有些特别之处,不知夫人可还记得?”

缪夫人不觉的露出惶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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