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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心性善良,见那少年受到群盗围攻,反而感到有点不忍,他不住的劝那少年道:“钱财是身外之物,你就拿出来吧!这箱珠宝是和砷老贼的东西,他的珠宝多着呢,你何苦为他卖命?让江湖上一班苦哈哈的兄弟分了,也算得是你做了一桩好事呀!”
那少年一声不发,根本就不理睬他说些什么,仍然使尽浑身解数,力敌群盗围攻;江南拿他没法,只有自己把攻势缓了下来,虽然仍是装模作势向那少年攻击,其实却只是虚与委蛇,为了张铁肩为他受伤:在这共同对敌之际,不好意思退出而已。也只是因此,所以那姓文的少年,才能够勉强应付群盗的进攻。
沙老大瞧出几分,叫道:“喂,小兄弟,不要泄气呀,加把劲吧!也有你的一份!”江南道:“珠宝我是不要的。”沙老大道:“珠宝不要,义气你总得讲呀。咱们都是帮你来的。”
江南道:“是呀,所以我虽然打得累了,也还是和你们一齐打呀。”话虽如此,他总觉得这样以众凌寡,实在不大光彩,索性使出一套花拳绣腿,表面好看,实则对敌人并无威胁。可是,江南虽然不肯出力,群盗却是全力围攻。
众寡悬殊,姓文那少年虽是使尽浑身解数,苦苦支撑,兀自感到左支右继,险象环生,激战中,伏虎寨的沙老二一柄长矛掷出,直插入墙中,要不是他躲闪得快,险些就要给长矛钉在墙上。
眼看那少年的性命,就要丧在指顾之间,忽听得外面人声嘈杂,有人叫道:“查夜的来啦!”只见一个军官,带领着四个兵丁,已是破门而入。
他们在院子里这一场恶斗,早就惊醒了客店里所有的人,人人都给吓得心惊胆战,个个关紧了房门、躲在被窝里面,不敢出来。查夜的公人就是因为不见店主开门,这才打烂了大门,急急忙忙地冲进来的。
围攻姓文这少年的人,都是江湖上著名的大盗,根本就不把几个官兵放在眼内,藏在树上、墙头、屋顶的各派高手,蚤然不欲闹事,但却也没有一个人离开。
那军官大喝道:“喂,喂,你们是干什么的,为什么在这里打架?”那姓文的少年叫道:“什么打架?这班强盗是要劫财害命!”那军官这时大约是已看清楚了是群盗围攻一人,大大吃惊,连忙喊道:“劫财害命,这还了得?哼,哼,你们目中还有王法吗?快快住手,快快住手,听我问话!”
群盗哪里肯听他的吩咐,军官在一旁力竭声嘶的喝停,他们却更加高呼酣斗,有些人还在笑骂道:“公门的鹰爪孙,你就少管些闲事吧,再在这里胡吹乱叫,小心连你的皮也剥了去。”
那军官大怒喝道:“岂有此翘!真是一班目无王法的凶徒!把他们都拿到衙门去!”
那四个兵丁发一声喊,冲入盗群之中,群盗虽然不惧,却也有点诧异,心中都在想道:“这几个鹰爪孙胆量倒是不小。”沙老二拔出长矛,正要向那少年再掷,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兵丁己窜到他的身边,喝道:“住手!”沙老二怒道:“滚开,别在这儿碍手碍脚!”飞起一脚,正要踢那兵了,忽觉手腕有如加了一道紧钳,那兵丁已把他抓了起来,沙老大大惊,连忙在他背后起脚,不料另一个兵丁又已赶到,一下子就托着他的脚蹑,喝一声:“去!”竟然把他抛出了围墙!就在这时,抓着了沙老二的那个兵丁,也把他摔出了门外!
正是:
救兵忽尔从天降,岂是公门下骡材?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正文 第三回 秘籍奉还求曲谅 佛珠空掷愤难平
这一下突如其来的变化,登时令得全场震动。在此之前,谁部以为这几个兵士,不过是仗着官威,虚张声势而已,哪知他们竟然个个部有真才实学,伏虎寨的沙家兄弟在绿林中是响当当的角色,不过一个照面,就给他们摔倒,这份能为,实在已够得上称为武林中的一流高手!
张铁肩大吼一声,一低头就向那个欺到他身前的兵丁猛撞,张铁肩的武功是群盗之冠,受伤之后,这一撞仍是威猛非常,那兵丁双脚一点,凌空飞起,正要抓他,那军官忽地笑道:“这是一条好汉子,不要将他难为了。”他忽地挺身而上,张铁肩双肩一撞,正好与他碰个正着,那军官道:“站稳了!”伸手将他扶住,张铁肩撞在他的身上,有如撞着了一堆棉花,脚步虚浮,不由得身向前倾,幸那军官将他扶住。
张铁肩叫道:“好本事,冲着你这一下,我姓张的自愿不趟这趟浑水了,就便宜了那小了吧!”那军官道:“好,我领你这个情。”手一松开,张铁肩便跑了出去。
张铁肩一跑,群盗无不大惊失色,江南正要上前,忽听得耳边一个似曾相识的卢音,阴声细气他说道:“江南,你还够朋友,这件事你也不必管啦,事情过后,我再请你喝酒。”
江南怔了一怔,叫道:“好,好,好,人生何处不相逢,你看得起我,我江南也愿意交交你这个朋友。不过,这场热闹,我还想看到终场。”
那个声音,只有江南一人听到,因此,在旁人听来,就似江南自言自语一般,大家都觉得莫名其妙!只见江南退出人丛,但却不张铁肩那样跑出门外,而是跃上瓦面,仍然坐在屋脊上看热闹。
抱拙道人过来问道:“江南,这一伙人你认识的么?他们真是官兵?”江南摇摇头道:“不认识。不过,我江南走南闯北,略略有点名头,或者他们之中,有人认得我,那也说不定。”抱拙道人也知道江南素来欢喜吹牛,但却不会说谎,因此,对这几个官兵更是起疑。其实江南听了那个声音,心中已是想到了一个人,不过,相貌却完全不是一样,因此他也不敢断定。
在场的各派高手都是武学行家,人人都看出了这个军官非比寻常,好奇之心大起,固此群盗虽然散了一半,他们却是不肯离场。
用不到半个时辰,这一班纵横江湖的大盗,已走得一个不留。这时,不但旁观的各派高手起疑,连那少年也觉得古怪,按说以那军官和他手下的本领,若要捉拿群盗,那是手到擒来,可是他却只是略显身手,或把强盗摔出门外,或者只是令他们受点无关重要的创伤,教他们自己知难而退。纵无“纵盗”之嫌,最少也是无心办案。
姓文那少年收起折扇,上前向那军官施礼,谢道:“多蒙大人相救,敢问高姓大名?”那军官向他打了一个眼色,也不见他开口,那少年已听到一个声音在耳边说道:“小心,真正的强盗还在这里呢!这一班人的本领比那班强盗大得多,内中还有来去无踪的妙手神偷,你的难关未过,还要提防。”
这姓文的少年当然知道还有各派高手窥伺在旁,可是他也知道今晚到来的高手,本事最高是少林寺两位掸师,另外还有一位峨嵋派的名宿,这三位武学大师,决不会自贬身份,恃多为众,向他一个晚辈围攻。
可是他听到了军官这个警告,仍是禁不住心头一凛,暗自想道:“当今天下,称得上来去无踪的妙手神偷,只有姬晓风一人,难道他也来了?听说各大门派都要搜捕他,难道他敢公然在这里出现?”再则想道:“这军官能够闭口传声,似是传说中有‘天遁传音’之术,怎的在孟神通死后,还有人懂得这门功夫?”
那军官忽地掏出一纸公文,踏上一步,递与那个少年,少年一看,却是一张委任的文书。原来这个军官乃是御林军的军官,他掏出来给这少年过目,不问可知,乃是要向少年表明他的身份。
那少年恍然大悟,心道:“敢情此人乃是奉了命令,暗中照顾我的。想不到御林军中,竟有如此高手,真是惭愧,惭愧!”这少年本想凭着一身技业,押运了这批珠宝之后,便可以在京华闯荡成名。如今看来,只这一个军官的本领便高过自己,御林军中还不知有多少人材?怎不叫他心灰意冷?
那少年心念未已,忽地又听得那军官的声音在耳边说道:“快把你那箱珠宝给我,快!”那少年怔了一怔,那军官的声音又已在他身边急促地叫道:“你那箱珠宝就藏在那里是不是?糟糕,糟糕,那位天下第一神偷已经来了,你瞧,他、他、他、他”
饶是这姓文的少年精明能干,听了这话,也不由得陡然心惊,说时迟,那时快,他身形方起,那军官已经比他抢快了两步,忽地从一个树窿里掏出了一个箱子来,哈哈笑道:“这箱珠宝,与其送给和砷,不如送给我吧!”
原来这少年工于心计,院子里有几株老槐树,每株槐树,树根树干,都有虫蚁所至的树窿,他将珠宝藏在一个树窿之中,群盗哪里料想得到,人人都以为他不是随身携带,便是藏在房间,他即算失手被擒,珠宝也不会失去。
哪知道“军官”却会用“虚声恫吓”这一绝招,任何精明的人在这样紧张惊惶的时刻,首先都会注意自己最关心、最贵重的东西。那少年当然也不例外,他被那军官一吓,眼光不由向那株槐树望去,这军官何等厉害,立即便有如探囊取物一般将那箱珠宝手到拿来!
少年大吃一惊,正在大声叫道:“你是何人?”他的话声尚未出口,只听得已有人抢先叫道:“姬晓风!”“好呀,你好大的胆子!”少林寺两位禅师同时奔出,大雄禅师一抖手将一百零八珠都散了开来,以“天女散花”的手法,向那军官打去!
不错,这军官正是姬晓风,他那张委任状,是以前他在大内总管寇方皋家中,从那位前任的御林军统领司空化身上偷来的。那时司空化为了与寇方皋会商诛锄天下武林人士之事,要挑选部下,故而随身带有许多空白的“折子”,填上名字,便是委任状。姬晓风偷了一张,这几年来从未用过,今晚是第一次使用,果然骗过了这精明的文姓少年。至于那四个兵丁,乃是他的徒弟乔装的。姬晓风是天下第一神偷,易容变貌之术精妙无比,故之,即算是少林寺那两位高僧,也是直到此刻,看清楚了他的身手,才敢确定是他。
大雄掸师一声叫喊,有如晴天响起了霹雳,各派高手,不约而同的都现出身来!这时,人人都把注意力放到姬晓风身上,不再管那姓文的少年了。
大雄禅师这一手“定珠降魔”神功,乃是出自少林方丈痛禅上人的真传,厉害无比,但见念珠纷飞,从四面八方袭到,将姬晓风的身形全都罩住!
姬晓风赞道:“佛门大法,果然是非同小可。”忽地一声长啸,吹气成风。说也奇怪,那一百零八颗念珠,到了他的跟前,忽似受了一股无形的阻力一般,来势顿缓,转眼之间,奇景出现,那些念珠,竟似投入海中的沙石,受着暗流激荡,载浮载沉,在姬晓风的身边打着圈圈,却只是打不到他的身上,再过片刻,姬晓风猛地大喝一声,那一百零八颗念珠恍如流星点点,纷纷坠地。
大雄禅师吃了一惊,心道:“想不到这厮竟参透了太虚真经的上乘心法,练成了防身的气功!”原来姬晓风从少林寺偷去三卷内家秘典,其中有一卷便是练气的太虚真经,若是练到最高境界,端的可以刀枪不入,而且暗器一到跟前,便要给无形的罡气震落,那是比沾衣十八跌的上乘内功还要厉害得多了。现在姬晓风还未练到这个境界,可是大雄禅师所用的“定珠降魔神功”也还比不上他的师父——少林寺方丈痛禅上人的功力,所以与姬晓风较量起来,便相形见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