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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有人告诉兄弟二人,说湾道山的周贩子牵来两匹好马,一黑一红,说是蒙古马,正在等买主。这二人便急忙赶过来。兄弟二人一看马,都很高兴。马上和周显光谈价。周显光便说:“兄弟出出手!”出出手是集市上的侃价行话。就是双方把手伸进一只袖子里,出手指代表价格。这样就是不让其他人知道各人出的实价。很快侃定价格,买一匹马,三十五块大洋,两匹一起买,六十块大洋。最后,二人花六十块大洋买走两匹马。
周显光把卖马钱装进钱褡裢,便回到湾道山。他今天卖了个好价钱。按他的眼光品价,这马属中等,最多每匹卖二十五块大洋。所以他很高兴。进了屋,他把钱褡裢一放,把卖马的经过简单的说了一遍,说:“大叔,今天共卖了六十块大洋,请您清点一下。”
柳士林一听卖价不低,就说:“卖多卖少你收着,这些钱,就算是大叔我爷儿俩的店钱、饭钱。”
王娥娥和柳媚一听卖了这么多钱,也很高兴。但一听柳士林说话,王娥娥就不高兴了,说:“大叔,卖马钱是你的。在俺这里吃住,可不是住店吃饭,大叔说这话就见外了。我们是小辈,论当家,还应是长辈,这钱大叔不收让谁收?”
柳媚说:“嫂子可别这样说,我们来这里,就托哥嫂的福了。这点钱,就留作吃饭用。上城、去镇买个油盐、酱、醋,还不是哥嫂去?难道还花一个要一个不成?这家就得哥嫂当,这钱就得哥嫂收!”
柳士林把钱褡裢塞给周显光说:“贤侄,大叔手里有钱,这点钱你就收下当咱们生活费用吧!”
周显光觉得挺为难。因为这些钱,对有钱人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但对山里老百姓来说,可是个大数。王娥娥看着周显光,知道一时他拿不定主意,就说:“既然大叔这么信得过咱们,咱就代为保管,你就收了吧!记住,这些钱,要有钢用在刀刃上。明年四五月份咱妹子坐月子,还要花哩,那——你就收起来吧!”
收完庄稼,交完租金赋税,周显光一计算,剩下的谷子、玉茭、红薯,省吃俭用,也熬不到明年麦收。所以趁秋末冬初风和日丽之时,周显光和柳士林爷俩就去西边深山里挖草药,然后拿到集市上去卖,换来钱可买米买粮。山里冬天来得快,大雪一封山,大人小孩都躲在家里猫冬。周显光和柳士林扛上鸟枪,带上钢丝套,上深山里打野味。每天都能打几只山鸡,套几只兔子,碰巧还能套一只狐狸。逢皇台镇集,把野味变卖,又可籴点粮米。有时顿一锅野味,全家六口半人吃。让怀孕的柳媚多吃,使孩子长得更快。一家“六口半”虽不是一姓,却亲如一家。
贺家兄弟兴冲冲骑着两匹马回到家,家里人看了看,品味品味,都说不错。二人当然高兴。这一高兴,扭头就扬鞭催马,顺着官道下了山。皇台镇到顺城府七十来里路,贺家兄弟骑马用了一个半时辰便到了。这马跑起路来又稳又快,可比那毛驴强百倍。进了顺城府,来到“日升庄”下了马,二人跑到后堂看老爹。听见两个儿子的叫声,贺荣礼就拄着拐杖走出来。拴马桩上拴着两匹高头大马,一匹枣红马,一匹黑炭马,腰身前宽后细,满身油光。这两匹马善跑。贺荣礼虽不内行,但听多了,见多了,也看出来好马劣马。贺荣礼很高兴,今后两个儿子上山下山有了好脚力,来往方便多了。
京汉路经过顺城府。这里又是皮毛、药材、布匹集散地。所以来往客商多,集市热闹。顺城府地盘不大,一道城墙周十二里,五尺条石垒墙基,垒丈许高才改为方砖砌墙。城墙高三丈,这是有名的铁固金汤之城。城内街巷楼阁十字八条。民国初,街市往城南开阔。城南外是护城河,商贾便依河建商楼店铺,一半建在护城河里,一半搭在河沿岸。在潺潺流水的护城河边建起了一座座高脚吊楼。沿岸便出现了绸缎庄、旱烟铺、春香阁、钟表店、酒馆、药店。在高脚吊楼对面,建起了戏园子、洗浴楼、大饭庄、金银店、当铺。……这条街便成为顺城府的商贾大街。每天人来人往,熙熙攘攘。逢集、庙会,更是人山人海。
“日升庄”就坐落在高脚吊楼的对面。两匹马拴在拴马桩上,立即吸引了人们驻足观看。这里有行家,有爱好者,也有跟风看者。这个说这两匹马是伊犁马,那个说是蒙古马,还有说是古北马。在围观者中有两个人一直在死死盯着这两匹马。他们认为这是两匹蒙古马。所以这二人就站在一旁不动身地看。
大约过了两刻钟,贺家兄弟走出“日升庄”。老大贺家仁说:“兄弟骑马悠着点,这是生马。”
老二贺家义解开缰绳,一脚插入马镫上,说:“没事,不用跑快了,三个钟点到家。”
刚要走,这二人上前一拱手说:“两位大哥,我有事相求。”
贺家义下镫,说:“两位有啥要问?”
这两人不过二十二三岁,一身短打扮,身材中等,两眼透着机灵,一口山西腔。这两个山西后生说:“请问大哥,这两匹马可是刚刚买到?”
贺家义想,问此话何意?便说:“买两个多月了。”
后生翻翻眼皮看看贺家义说:“不对吧?”
贺家义说:“那能错得了吗?”
后生说:“好,我们花大钱,是否可让与我们?”
贺家义说:“花大价?我们也不卖,我们是用来做脚力的!”
后生说:“是这样,我兄弟二人奉东家之命,想买几匹好马,听说直隶有好马,所以就来直隶寻买。”
贺家义说:“买好马可去察哈尔、古北口,来这里怎能买到好马?这里人有几个骑马?”
后生说:“听说离此地不远有个集市,常有好马出售?”
贺家仁说:“买好马,我告诉你,在俺家那儿有个牲口市,俺们就是在那儿集上买的。那儿有个牲口贩子姓周,他专门贩卖察哈尔、绥远蒙古马,有时也贩到伊犁马。你可去那里买。”
后生问:“在何地?”
贺家仁说:“往西七十里,皇台镇。”
两个后生谢过,便走了。
贺家义埋怨贺家仁不该告诉两个山西人打问买马之事,现在人心不古,虚实难测。想起自己坐下马,怀疑是不是盗来的马?二人一想,盗不盗,和自己没干系,于是,两兄弟骑马返回皇台镇。
打听买马的两个山西后生正是“三义教”派来的探子。他们顺着小道一路追踪,得知柳士林爷儿俩骑着一黑一红两匹马来到直隶顺城府。他们便追到顺城府。得知皇台镇有牲口市就追到皇台镇,又打听清楚牲口贩子的准确住地,这才返回山西。离过年还有七八天,贺家义又骑马去顺城,这次是向父亲报喜。贺家仁、贺家义二人先后成家,贺家仁家连生两个女儿,贺家义家却毫无动静。这次贺家义家有喜,而且已呱呱坠地,是一个“大胖小子”,怎不叫人高兴!贺家义向贺荣礼报了喜,立即返回皇台镇。这次返回,身后却跟了两个不速之客。贺家义哪里知道,这二人正是山西“三义教”派来的杀手!
这年冬天,山里连下三场大雪。周显光和柳士林便整日顶风踏雪进深山里打猎。打来的野味,去集市上变卖。爷儿俩回到家来,焖上几口小酒,倒在炕上一问一答,连聊带逗,天南海北扯风景、讲故事。柳士林本来就是个爱热闹人,有时还高兴地哼上几句山西梆子。
柳媚和王娥娥更是亲如姐妹。睡觉一齐睡,起炕一齐起。上茅房也要搭伴去。湾道山村在山区是个大村,二百户人家。全村同姓,辈份分明。知根知底,谁家有个三亲六故,谁也瞒不了谁。柳士林爷儿俩住在周显光家,全村早就知道。柳士林人性和善,特和人。那柳媚长的俊气,又会说话,乡亲们都喜欢这爷儿俩。村保已告知各户,对外人,把这爷儿俩当成咱村的亲戚。柳士林爷儿俩住在这个村,打心眼里高兴、放心。现在已经是腊月二十一了,周显光两口想接肖翠翠娘儿俩回家过年。今年多了“两口半”人,热闹。收成过得去,过年钱、物都不缺,就缺二弟一个人。一听自己的男人被抓了壮丁,把肖翠翠气得半死,生了两个多月的病。病刚好,便回娘家去了。在农村有个风俗,嫁出去的姑娘不能在娘家过年。
这一天,周显光去本家堂弟周显成家牵一头骡子,再赶上自己的小毛驴准备去接弟妹和侄女。
柳士林说:“你二人去,不如我跟着去接,今年雪大、路滑;你们去接回来,就变成四人,三个女的,万一有啥事,你无法招架。”
周显光说:“大叔说得对,柳媚妹看家就行了。”
柳媚说:“嫂子不能去!”
王娥娥说:“要不这样,我陪妹妹在家,你爷儿俩去接。”
周显光一拍脖子说:“可,可我是大伯子,怎么接弟媳妇呀?”
王娥娥说:“怕啥哩?不是还有大叔吗?”
周显光看着柳士林笑了说:“对,有大叔在我就放心了——那咱爷俩走吧?”
周显光骑上骡子,柳士林骑上毛驴,顺着山道出了村。山沟山岭山涧一片雪白。刮起阵阵寒风,吹起一片片雪花。
接着弟媳和侄女便往回返。肖翠翠抱着女儿骑在骡子上,柳士林骑毛驴,周显光在后跟着走。走到皇台镇十字路口,迎面走过来两个年轻人,这二人身穿黑色对襟棉袄,头上罩着白羊肚手巾,脚踏一双老头棉鞋,两张娃娃脸,年纪不过二十岁。两眼却闪着凶光。走出皇台镇,周显光故意走羊肠小道。这两个小子也跟过来。柳士林看这两个小子不善,心里一惊。
这两个小子跑上前拦住周显光,一抱拳说:“请问大哥,那边村是否叫湾道山?”
周显光只看了看二人,也不开口。二人又问道:“这个皇台镇是否有个牲口市?”周显光一句话也不说。
二人又问:“这个镇逢几是大集?”
周显光伸出手比划一个五。一看周显光还不开口,猛跑几步,拦住柳士林骑的小毛驴,说:“请问大叔,牲口市逢几?”
柳士林想,我听出你的山西口音。所以也不答话,只打一个手势,伸出五个指头。
骑在骡子上的肖翠翠见有人问,就停在前边,又见都不答话,心里说,平时说话当当地,今天这二人怎的都成哑巴啦?“喂,那个村叫湾道山!皇台镇逢五是大集!”
说罢就吆喝一声,赶着骡子往前走。周显光推了一下驴屁股,小毛驴便嘚嘚地往前跑。
走出里把远,柳士林跳下毛驴说:“侄子,你骑毛驴快回村,我看那两个小子不地道。”
周显光说:“大叔还是你骑驴回村,我看着他们。”
柳士林说:“你快回家,我估计今天有麻烦!”
周显光骑上驴,急忙追赶前边的骡子。看着周显光拐弯走远了,柳士林这才把棉袍抖了抖,然后又捲起来掖在腰带上。顺手从兜里掏出铁弹子握在手里,两眼用余光反看背后。柳士林自小和师父学会暗器“甩子功”。所谓“甩子功”就是双方交手之前把铁砂子握在手里,打到白热化程度甩出弹子打向对手。平时练就了几种招法,二指弹、腕子甩、直手砸,练得时间久了,练到了家。不论弹、甩、砸,只要出手,弹无虚发,专打对手的面门。只要中弹,不死即伤。这就是暗器“甩子功”。“甩子功”不可乱用,只有在你死我活的打斗中才能使用。……
保安团把案子交给“三义教”后,吴氏夫人急忙派副官给“三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