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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伙子憨憨地点头。
王起明一拍小伙的肩,转身走出了操作间。
10
一年来,王起明的生意越做越大。
他们的生产量扩大了将近一倍;
他们在银行里的存款和用于生产运转的资金加在一起已达到了七位数;
他们早已偿还清了阿春的借款;
他们还在罗斯福路上租下了一家工厂的厂房。
新租下的厂房很宽大,放得下五、六个熨衣台。
总之,在他们手下的不单是一个小上的制衣作坊了。他们管理的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厂子,一家有模有样的企业了。
他的生意越做越火。
在王起明宽大而明亮的办公室里,电话铃声不断。
王起明斜坐在宽宽大大的写字台角上,接一个又一个的电话。
说实话,做生意不难,设计服装也不难,可最让人头疼的就是接电话。
电话有客户打来的,有毛线厂打来的,也有律师的、工人的、银行的、会计的,一个接着一个,几乎没有闲着的时候。
他呢,就如同舞台上演独角戏的小丑,不停地接电话,不停地变幻着腔调和面孔,一个电话一副嘴脸,一个电话一种态度,连自己也觉得挺累。
“啊,安东尼先生啊,你好!这请你百分之百地放心,没有任何问题;在这个礼拜天以前,所有的货,全部出齐……”
“是张先生?我想告诉您,您的要求使我很不愉快。现在是什么时候,您要请假?这工作可是不等人啊,您自己还是好好掂量掂量吧!工资?可以商量……”
“……啊,你好!当然,你的毛线都是优质,我并不怀疑这个。付帐?我当然付。你是精神病啊,还是怎么的?今天付不了。下月初,咱们一言为定,做生意,你也得想想我啊……好,下月月初!再见!”
他放下电话,对郭燕说,“今天的电话我只接这些了。再来人你就说我不在。”
说完,他去了工作台。
可是,不到五分钟,郭燕又把他叫回了办公室。
这次来电话的是会计师。会计师忧郁又坚决的口吻,使得郭燕无法对他扯谎说王起明不在这里。
“让他快来听电话,”会计师的声音象是暴雨前乌云密布的天空,“不然,他将受到重大的损失。”
王起明很快被叫来了。他拿起听筒的时候还有闲心开两句玩笑。
“哈啰。”他面带笑容说,“你是不是要带了我的钱,逃到墨西哥去呀……”
但是,很快的,他脸上的笑容褪去了。
他坐桌角的半个屁股挪开了,沉沉地坐进他的椅子里。
他全神贯注地听着会计师的电话,脸上的气色变得阴沉了。
“怎么回事?”
郭燕情不自禁地问他,他摆摆手,不让她干扰自己听电话。
“你的意思是说……”
他只说了这样一句,就再也没有开口,一直脸色阴沉地听着会计师的电话,眉头越皱越紧,牙齿使劲地咬着那支笔帽。
这样,他足足听了有五分钟。最后,他说:“好,我明白了,再见!”
他放下听筒,垂着头,眼睛凝视着电话机,不说话。
“出了什么事?”郭燕争着问。
“大事。”
“什么大事?”
“钱。”
“什么?”
“我们必须……”
“必须做什么?”
“花钱!”
“花钱?”
郭燕越听越不明白。他着急地摇着他的胳膊:“告诉我,花什么钱?为什么非要花钱不可呢?”
王起明从座椅上站起来:“会计师,看了咱们的帐目。他看得十分认真。你知道,咱们现在有很多的钱,很多!”
“那又怎么样?”
“按照税务比例,我们必需在年底以前,尽快花掉6万美金。否则,这6万都要交给税务局。”
“什么?6万?”郭燕吃惊地问。“都花掉?可现在离年底已经没有几天了。”
“我知道。”
他不耐烦地说。
“为什么?”郭燕问。
王起明看了看妻子,说:“这是美国,钱多了,超过一定数额限度,就要交比例很高的税,除非你用这钱去再投资。或者……花掉!”
“这,这都是哪来的事儿啊!自己辛辛苦挣来的钱,不让存着,这是哪儿的事儿啊!”
“哪儿的事儿?美国的事儿!”
“可就这么几天,这些钱可怎么花呢?”
“这时候你也急了?平时,就是你总攒着,有钱不花,舍不得,舍不得。你看看你穿的大衣,还是从北京带来的呢!省,省!这回省出麻烦来了。”王起明埋怨她。
“别光说我呀,”郭燕说,“你自己呢,那辆老爷车都快散架了,还不舍得换呢!”
“咱们谁也别挤兑谁!都是中国人,都离不开省钱的一个‘省’字。在北京行,这地方不行,它挤着你把钱都吐出来呀!”
王起明大彻大悟地说着。
“这回行了,想开了,换,换车!买辆新车能花个一两万,换!”
“还有四万怎么花呀?”郭燕问。
“找会计师,他房地产那边有熟人,求他给咱看幢房子,帮忙把这些钱给花出去!”说着说着,他又觉着这话不象人话似的,暗自骂,“他妈的!跟犯精神病似的——花钱还得求人帮忙!这他妈的叫什么事!”
不出五天,王起明和郭燕开着新买的轿车,来到了长岛上一幢典雅的三层小楼跟前。
王起明对妻子说:“下来吧!到家了。”
他们一起下了车,刚走几步,郭燕停住不走了。
“你怎么了?不舒服?”王起明问。
“不。”郭燕抬起脸来,王起明看见她的眼眶里溢出了泪水。“我不敢相信,这是梦吗?”
“不是梦。”
“是真的?”
“是真的。”王起明对郭燕肯定的说,“来吧!”
说着,他把她抱起来,象新婚的夫妻一样走进了这座新宅。
最讲究的吊灯,名贵的地毯,全部进口的意大利家俱把客厅装扮得典雅华贵。
他们把壁炉装修上了亮晶晶的钢边。
在客厅里他们摆上了stanve钢琴。
还有宫殿寝宫一般的卧室和花了两万美金装修起来的最流行款式的厨房。
王起明感到郭燕的呼吸急促了,她的两臂紧紧地箍着他的肩。
他把她放在华贵的床上,一件又一件地为她脱去外衣、内衣。
“大白天的,你,别,别,”她象个处女一样地慌乱和紧张。
他不理会她的温柔的抗拒,把自己已燃起的烈焰传她。
他们搬进新宅的第三天,王起明接到了阿春打来的电话。
他当即邀请阿春来他的新宅做客,阿春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谁?”郭燕问
“阿春。”
“该请来做客。我们全靠她帮忙了。”
“请了。”
“何时来?”
“今晚。”
“她爱吃什么?”
“爱吃……不知道。”
想起阿春要来,王起明的心情颇为矛盾。他喜欢阿春,但又怕眼下自己的新家会影响阿春的情绪。不知为什么,他有一种抹也抹不掉的感觉,就是如果自己的家布置得越好,自己和郭燕的生活过得越好,就是越对不起阿春。
这感觉很怪,可却实实在在。
郭燕当然是什么也没有想。她买了几样名贵海鲜,亲自下厨房为阿春的到来准备家宴。
王起明出去买了一瓶XO白兰地,郭燕看了颇为诧异。
“她喝酒?”
“喝……我也不清楚……有备无患吧!”他当然清楚地记得那天在阿春家,他拥着她时,她那一身酒香。
“女人喝酒,抽烟,我都不大……不大喜欢。”郭燕说。
王起明没有评论。
晚上,阿春按响了门铃。
阿春十分大方自如,不等王起胆介绍,先自我介绍起来。
“我叫阿春,英文名字是Susan(苏珊)。你想必是郭燕吧?”
“是的。”
“哇,好漂亮的房子呀,真了不起。不是我自誇有眼力,我早就看出王先生和你有着很好的前途,只是没想到有这么快。不简单,在我所见过的新移民中,你们是发展最快的。我从心底里佩服你们!”
“你太客气了。”王起明说。
“你知道的,”阿春十分认真地说,“我从来不乱恭维人。”郭燕陪她观赏了各个房间。
“真不愧是艺术家。这里的布置美极了,”阿春说,“色调美极。王太太,You havevery good taste.i love it。(你有很好的欣赏力,我喜欢它。)”
阿春是这样的习惯,说中文的同时,总爱夹上几句英文,好象非如此就不足以清楚地表达自己的意思。
在餐厅,她见到丰盛的宴席又是一阵惊叹:“啊,海鲜、龙虾!这是我最喜欢的!XO,太美了,我喜欢这种牌子!”
她根本不用主人让,自己就坐在了桌旁。
郭燕坐下,对阿春说:“我想,我和起明都得感谢你。你帮了我们那么大的忙!”
“王太太,不要客气。只能说王先生运气好,当时正赶上我手里有些钱;要是现在你们借,我只好说,Sorry,i havenot hing。(对不起,我一分都没有。”)
“但毕竟是你借给我的那7万美金,”王起明认认真真地说,“它使我有可能起步。”
阿春没有答话,只是盯着王起明的脸看了一会儿,然后低头去剥龙虾。
他们先让了一回酒,然后开始慢慢饮酒品尝海鲜。
“现在,你有什么打算吗?”王起明问阿春。
“我打了半年,”阿春说,“上星期终于找到了家很合适的店,在新泽西。”
“开张的时候,别忘了告诉我们哟。”郭燕热情地说。“开张?还早着哪!现在刚开始办货款。”
“缺钱?”王起明问。
阿春笑着说:
“是啊!真应了那句话,三年河东,三年河西。现在轮到我向你们借钱了。
“要用多少?”王起明认真地说。
“对,你说,要用多少?”郭燕也问。
“阿春‘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看来,你们都是老实人,”她说,“我不过是跟你们开个玩笑。我在向银行贷,估计不会有问题。”
王起明因为不能帮上这个忙,脸上颇有遗憾的神色。
“如果贷款不够,”阿春说,“我会来找你。”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王起明又是认真地点头。
阿春是个时间永远也不够用的女人。
她喝了两杯酒,那只龙虾还未吃完,就站起身来要走。
“再坐一会儿吧!”郭燕请求她。
“下次吧,”阿春说,“今天不是周末,明天你们肯定也要起早。”
郭燕很感动,因为阿春是在为别人着想。
王起明起身为阿春拿大衣。
阿春让王起明为自己穿上大衣。
“希望你常来!”
王起明低声地对她说。
“我会。”
在门口,阿春吻了郭燕的脸颊。两个女人十分友好,甚至象个知己。
“外面冷,我去送就行了。”王起明把妻子拦在屋里,自己送阿春走出门。
外面是静静的夜,月光泼在地上,朦朦胧胧。
王起明望着在月色中益发温柔益发美丽的阿春,不觉心中掠过一缕柔情。
“阿春!”
“什么!”
“……缺多少钱,告诉我。”
“这人生意风险大,需要投资也多。我……等等再说!”
“要是没有太大的把握,就妨再等一些时间。”
“我知道。”
“阿春!”
“什么?”
“我想为你做点什么。”
“我谢谢你。”
说着,阿春打开自己汽车的车门,正要坐进自己的车,王起明拦住了她。
“你一定要给我机会。”
“好,我会给你!”
“阿春!”
“你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