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小妹妹,你找我?”
“对。”
“你是……”
“你不记得了?我是陆寻的同学,上次我们在小食店里见过面。”
“哦,我想起来了。”他认出了她那头栗色的头发,“有什么事么?”
“我……我可以和你交往么?”
“交往?什么意思?”因为不看漫画,叶红霜不太听得懂这类台湾传过来的词汇。
“就是……我喜欢你。”
74
安琪终于从陆寻口中探到了叶红霜的地址,于是蹦蹦跳跳的跑过来表白。
这是她的方式,不太正常,也不需要正常。她的世界从来就是最简单的黑色和白色,那里有无需掩饰的脸红,无需掩饰的心跳,还有无需掩饰的我爱你。
这是个阳光很温柔的午后,风吹着树叶跳舞,安静的城市很适合恋爱。叶红霜看着眼前这个少女,她刚刚对他说喜欢他。
这是突然而来的爱情,飞一般的爱情,比空气还要透明的爱情。
他不知该如何应对,八极拳里没有拆解的招式。在只分男女的世界里,他也从来不是高手。
他只知道,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美丽,精致,每一个男孩子都会心动的女孩子。
也是一个还在上初中,看的小说漫画太多,对人生知道太少的小女孩。
75
叶红霜几乎花了一整个本打算用来复习的下午向安琪解释他们多么不可能,包括年龄差距,家庭背景,兴趣爱好,饮食习惯等各种乱七八糟的理由。几个星期后,当他拿到一张不及格的成绩单时,(奇*书*网*。*整*理*提*供)他才想起自己忘了对她提及早恋对学习的危害性。
但安琪完全没有听进他的话。当叶红霜对她说“我们是不可能的”时,她眼泪立刻就流了下来——叶红霜不幸的用了一句在日本漫画里被坏男人用到烂俗的对白,彻底把这个少女推到了悲剧爱情漫画女主角的位置。
“大哥哥有别的女人?还是男人?”她瞪着含泪的大眼睛,无辜的看着叶红霜这个又负心又变态的男人。
叶红霜不知该如何作答,这个除了武侠小说,诗词名著,拳谱和课本外什么书也不看的年青人实在走不进少女漫画的世界。
“那我有哪点不好,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叶红霜歉疚的看着她,忽然轻声道:“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
安琪瞪着大眼睛,不敢相信这个时代还有人老土到念诗来赶别人走。
但看着他决绝的眼神,她知道自己无法不离开。
她走时对叶红霜惨然一笑:“我是个色盲。但以前我的世界并不全是黑白的——我对你的喜欢还有一点色彩。但现在,你终于给了我一个百分之百黑白的世界。”
——小女孩的坏,终于在这个时刻爆发出来——她决定用这种方式让叶红霜一辈子都为拒绝她而内疚。
她做到了。
他们的1997
77
那一年,那些在城市中央生长出来的倒计时牌上,似乎写满了贝克特的话:人们终生都在等待,这样的片刻组成了人们的一生。
等待。有的永远没有结果,有的弹指一挥过。
再过几天,那块“香港回归”倒计时牌上的数字就会变成零时零分零秒。
然后一百年就真的过去了——曾经漫长得好像永远也等不完,如今却短暂得仿佛从来没等待过。
78
自从陆寻记事以来,这座叫作香港的城市就在随着时光漂流,漂啊漂啊,漂向一个叫作1997的彼岸。
多少年来,他远远的望着它,渐渐成了一种习惯,然后这习惯又渐渐成了爱。就算他知道自己是它最不爱的一群人中的一个;自己的生命永远不会和这座城市交错;自己的爱它不知道更不想知道。他也还是心甘情愿的站在亚细亚的角落,站在这个叫作1997的岸上守望它的归来。
也许它还想漂很久,但在1997,他只想对它说一句话:
“不如我们重新开始吧。”
79
李小哲向陆寻郑重宣布,7月1日当晚他会打飞机庆祝回归。
与此同时,各种庆回归活动陆续展开。年级举行了一个演讲比赛,一个四眼站上台说回归后要去香港教香港同胞讲普通话,陈大龙趁老师去上厕所之机上台大喊回归后要去香港跟陈浩南混,安琪上台说回归后要去香港看刘德华。轮到陆寻上台,他说自己没钱去香港。
回归当日,陆寻参加了一个庆祝回归的万人长跑。在队伍中他见到了林轻雪。这个肥胖香港少女跑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不知是真为庆祝回归还是为减肥。
“肥雪,怎么这么有空来长跑?”陆寻上前向她打招呼。李小哲那件事后,他们莫名其妙的变得很熟。
“死基佬,看不出姐姐爱国吗?”尽管全年级的人都已悟到像陆寻这种下流猥琐的少年决不可能喜欢男人,林轻雪还是一直坚持视他为同志。
“你的爱国热情这么炽烈,当然看得出来!哇,头上还冒烟,有七成熟了吧?”
“死基佬,别跑!”
两人互相打闹,结果被旁边跟拍的电视台拍到,立刻以《两地青少年对打庆回归》为题进行报导。
80
那天下午,陆寻跑完长跑回家,一进门就见到电视上港督府降旗的报导。一个时代结束了,他想。接着倒在床上,在新时代的开端蒙头大睡。
他醒来时已是夜里三点,上厕所撒了泡尿又继续睡。第二天他醒过来,看到日历上写着七月二日。他知道香港已经回归了,在他呼呼大睡的时候。
81
陆寻错过的是一个错过就再也没有的时刻。这样的错过是痛苦的,更痛苦的是他错过了但他身边的人没有。
李小哲向他口沫横飞的讲述回归仪式,江主席说了话,那个后来被尊称为肥董的特首说了话,刘德华还跑来唱歌——不用猜陆寻也知道肯定是那首《中国人》。
“你不是要打飞机么?怎么还看电视?”陆寻愤愤不平的问李小哲。
“我边打边看的。”
——许多年后,陆寻仍旧觉得这是他这辈子听过的最有后现代精神的话。
82
过了7月1日,1997似乎就已经过去了。这漫长的365天似乎就专为这一天,甚至紫荆旗升起的那一分钟,照亮黑夜的那第一朵烟花而存在。
对于这个国度的所有人来说,这一天就是1997的灵魂。
83
暑假过后,陆寻度过了一个漫长而又无聊的学期。他去时光广场的次数渐少,因为洪拳套路基本练熟,黄大飞也没有其他东西可教他。虽然那老头心血来潮会要陆寻学他的洪家棍,但陆寻向来认为棍是少林寺烧火僧人和丐帮弟子之类喽罗才用的武器,根本不屑来学。每每勉强练了几个套路,就一头栽进追打肥仔陈等人的乐趣中。
安琪和他提起过和叶红霜表白的事,一副大受委曲的样子。于是陆寻在某次拿出爱丽丝的照片对安琪说:“叶红霜的女人。”
安琪这才释然:
“原来他喜欢外国女人。”
“喜欢到愿意被放逐天际。”
“白相!”安琪骂了句上海话。
“洗白白!”陆寻也和了一句。
“……为什么阿拉上海女孩子,总会喜欢这样的男人?”
“有么?”
“张爱玲的男人胡兰成不就是这样?”
安琪见到陆寻张大嘴一幅不解的样子,便于次日找来一本胡兰成的《今生今世》借给他。
陆寻本不爱看这类书,好在关于张爱玲的一段并不甚长,他便囫囵吞枣的看了一遍。
书是自传。写书的人是汉奸,写的是他如何与一个叫张爱玲的民国女子相爱,到后来又不
爱。
并不是什么伟大的爱情。但五十年过去,字里行间,依然留着心动的痕迹。
1998
江南爱情故事
84
新的一年很快又来了,像所有的新年一样,未知得让人欢喜,又让人害怕。
因为几个亲戚玩失踪,陆寻今年收到的压岁钱较去年为少。这个悲惨少年和街上那些过年无人光顾的牛杂摊摊主,盗版光盘贩子一样把这一切不幸归结为受到金融风暴的影响,并通过在电视上看到泰国人民水深火热的惨状而稍稍获得平衡。
85
爱丽丝也遇到了这样的不幸。她之前一直靠给几家广告公司画画贴补生计,亚洲金融风暴一来,这些广告公司全都像乱过马路的鸡般惨遭横死。偏偏这个像所有艺术家一样好吃懒做的少女从没有存钱的习惯,一直过着有钱在手就拿去孝敬时装店,化妆品店的日子。如今失去了衣食父母,一下子就陷入了等米下锅的无产阶级生活。
虽然到处找工作,但像所有艺术家一样挑三捡四的她一律不肯干清洁女工,咖啡店女招待,女杀手,大款的小蜜等粗活,是以奔波了半个月一无所获。
最后火烧眉毛的她不得不委曲求全,接了一份她向来最讨厌的工作:教英语。
86
从小到大她周围就存在着许多这样的老乡:从头到脚一无所长,只靠一张嘴在这个急着学他们家乡话的天朝上国里混饭吃。
从小到大,她身为学者的父母都教育她,会靠母语混口饭吃的人都是废物。不是到了要饿死街头的地步,绝不准干这种工作。
其实不用这种教育,她也根本不屑于做这种工作。在她心里她一直是一个天才洋溢的伟大艺术家,会说英语的美国人这一身份在她生命里一直被放在垫底的位置。
但如今,她不得不把这个身份提出来,用以抵挡生活的风霜。
87
她教英语的不是别的地方,正是市里惟一一所高等学府——光西大学。
她以前来过这个风景别致的校园写生,但自从上次武林聚会之后,她隐隐觉得这里作为光西武协那帮魔头的老巢杀机四伏,便再也没有来过。
当她再次踏进这座校园,发现一切都没有改变:翠绿的草坪上依然是嬉笑的中文系少女,蓝球场上依然是挥洒汗水的运动男孩,饭堂依然热闹,林荫道依然光影斑驳,双双对对……她眼前的景像如同一本精致的纪念册,专门收藏青春。
爱丽丝走在林荫道上,看着那些依偎在男友怀里一脸甜蜜的少女,不禁回想起自己在巴黎读书的日子。那是一个艺术气息浓郁的地方,校园的每个角落都有法式的恋曲在上演。一个来自纽约的男孩向她发起疯狂的追求:送她写在五线谱上的情书,自画的裸体像,冒着被保安痛打的危险在学校的每一面墙上写满她的名字,零晨三点跑到她楼底下杀猪一般大唱《LOVE ME TENDER》……他原本还打算裸体爬上埃菲尔铁塔向全巴黎人宣布他爱她,在学校的大树上试爬两三次皆摔得半死后方才作罢。
她确实被他狂热的爱打动过一两次,但始终无法从心底接受这份美式的浓烈情感——她毕竟是一个在中国生长的少女,不管愿不愿意,她心目中的完美爱情都已被江南淡淡温婉的烟水染透。
88
找了老半天,爱丽丝终于找到了上课的教室。
这是一间可以容纳一百人的教室。爱丽丝一走进门,刚要向学生们打招呼,就看到一个让她吓得魂飞天外的情景:光西武协那一堆人马赫然在座!
只见李香草正坐在第一排中间,他身边坐着虹,朴尚银,莫圣,还有一个没见过的四眼,以及几个上次在武林聚会上见过的学生哥。这些人十分霸道的把前三排全都占满,其他学生都只能缩到后面,中间还和他们隔着一排。
一见到这帮冤家,爱丽丝立生脚底抹油之意。但想到家里等米下锅的凄凉景像,只能硬着头皮,在众人的注视里登上了讲台。
李香草等人看到爱丽丝也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