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骂了几句,才找了枝长竹竿,串着他枯骨头颅,缓缓走下山区,准备将他挂在土木堡上。
透着夕阳霞光,挟掺腥腻冷风,战後疆场上之情景,深深浮现山林那条红淋淋血河之中。
也先并没走远,他掳着祁镇之後,仍以礼待之,先送离战区,他在等小邪之归来。
甚早以前,他已认定能败他者,只有小邪一人,如今祁镇已掳,该是除去小邪的时候了。
对小邪之精明,他当然深戒於心,在未找出最好方法之前,他不会贸然下手,否则一次不能成功,将来可就後患无穷了。
他等到了小邪,也将王振头颅挂於土木堡城墙上,随後两人才返往营区。
营区外围黝黑森森,偶而可见几支火把闪动火花,而营区中央,也先起居处则烈火闪闪,亮如白昼。
他们正在开庆功宴。小邪当然是也先坐上佳宾。
一堆堆熊熊烈火烤着香喷喷山羊、山羌、野猪……豪迈大漠风光毕露无遗。
几张矮脚长桌堆置了无尽美酒和水果,更有欢场女子作陪,极尽欢笑。
小邪也在喝,从初夜到深更,狂欢仍不止。也先本想灌醉小邪,然後再下毒手,可惜小邪喝酒就像喝水,肚皮直胀,却一点醉意也没有。喝至後来,也先不得不放弃此项计划,只有等将来再说,心思已定也开始放情的为胜利而狂欢。
小邪呢?
他也居心叵测,一心想着该去看看祁镇,好歹也得向他打个招呼,是以叁更已过,又见也先对他松懈,已然暗笑不已:“哼!想整我?我就给你乱搞!”
找到机会,他已溜进也先帐篷。
帐中喜宁与祁镇已发现小邪走近。祁镇诧然从堆满兽皮床上爬起,愕然道:
“是你?!杨小邪?”
小邪拱手道:“小皇上,我们又见面了!你还好吧?”
祁镇整理那套从未弄脏之龙袍,喜悦地走向小邪:“你是来救朕的?”
“非也!非也!”小邪道:“我是来看看你,有无损伤,别忘了,我还是大明朝叛贼。”
“朕现在就赦免你……”
“来不及啦!”小邪得意道:“我已经以行动又证明了!”
祁镇愕然:“你投靠了也先?!”
“我哪有那麽驼(差)!”小邪呵呵笑道:“我们是互相合作。他还得投靠我呢!”
祁镇脸色微变:“这场战争,你也参加了!”
“岂只参加?可以说全是我的计划!”小邪耸肩而笑:“我是最佳将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祁镇连变数种表情,失望、惊愕、可惜与颓唐和不信,通通涌向心头。不久,长叹道:“没想到你连自己的江山都不要了!”
“谁说我不要?”小邪叫道:“小皇帝你也不想想,我的江山交给你,你又宠信王振这老王八蛋,我若不将他揪掉,我哪能放心交给你保管?你也真是,一个大男人还处处倚赖别人,我最看不惯了!老实说,王振早就该杀,我只不过想让你看看你所尊敬的人会贪生怕死,临阵变节,弃你於不顾而脱逃!你该对他满意了吧?”
祁镇每想及此事就懊恼不已,自己已待他如亲生父亲般尊敬,他却会如此不济而惧死脱逃?
长长一叹,他道:“也许我以前都错了……”
“不是‘也许’而是‘事实’!”小邪道:“我若不除去他,迟早江山还是会断送在他手中!”
“你杀了他?”
“岂只杀了?”小邪手比切刀状,“我把他凌迟分身,骷髅头还挂在土木堡上呢!”
“你?!……”
“我怎麽样?很残忍是不是?”小邪瞪向他,“他能杀人,能叫人五马分,我为什麽不能剁了他?就因为他是你相好的,所以你感受就特别深?”
祁镇不知该如何面对小邪才好,一颗心已被搅得乱糟糟。
小邪自得而笑:“这就是我们江湖人物和你这位绅士差别的地方!你对我感觉如何,就随便你啦!”一副老成持重模样,“等你受到了灾难,长大了以後,就会知道我是用心良苦!”
祁镇只有叹息,现在他也搞不清该不该怪他帮助也先而将自己军队打得七零八落。
“你……还要帮助也先吗?”
“只有笨蛋才会如此!”小邪自得一笑:“我利用他,只是想找王振算帐,若非他,我也不会变成叛贼,现在事情办妥了,也先早就害怕我比他聪明,所以他想计算我,我留下来,不就死路一条了?”
“那你……你要逃走?”祁镇一副希冀眼神,甚想可否与小邪一起潜逃。
小邪已看出他心意,摇头而笑:“我能逃,你却不能逃,因为你出不了这个帐篷,就算我放倒他们,但外边仍有更多的卫兵,万一惊动他们,你还是会被劫下来,想来想去,你还是以不逃为上策!”
“可是我留在此……你忍心看我被杀?”
小邪道:“不会的!也先要你,用处多多!他若想杀你,早就下手了,那还会对你如此礼遇?还有舒服的床可睡?放心?你会活得很快乐的!”
“你……你不救我?”
“救是要救!不过,得等到你悟出正果时,我再教你!”小邪瞄向他全身:
“看你这副样子?说不定回去以後,又爱上了哪位太监,再搞个王振第二?我可就白干了这趟事!”
祁镇急道:“可是我没回去,全国上下都会着急,甚至有人会趁机谋反,我弟弟比我还小,他怎能应付得了?”
“嘿嘿!”小邪轻轻一笑:“王他比你懂事多了!你放心,他会治理得很好!”睨眼又笑:“我不也比你小?谁敢玩我?嘿嘿……环境是很重要的!我十岁那年就已打遍天下无敌手!你怎能以年龄来衡量人家?”
祁镇已然感到小邪不会带他离去,幽然而叹:“如果你碰上王,告诉他,不必为我操心,国家为重!”
小邪含有赞赏地点头:“嗯!环境果然那麽重要,你才呆不到一天,就已说出一句像样的话!照此看来,只要几个月时间就差不多啦!”
“还有……”祁镇稍微犹豫,仍道:“请转告王,恢复萧无痕和杨小七职位!……这件事,我做得不好!”
小邪瞄向他,邪邪而笑:“这就是你听信王振的结果!要是有小七在,管他什麽也先部队多勇敢?还不是被打落水狗?不过你放心!这些事,我不说,祁钰一样会做!我对他很有信心!”
祁镇长长一叹:“如此我就放心了!”
“放心就好!放心就安心住在这里!我还有事要办!”
“你还有事?”
“对呀!”小邪指着四处刀刃器皿,促狭直笑:“既然要走,就弄个它乱七八糟,若不是你住在此,我一把火就烧了他!”
目光突然落在床头小太监喜宁手上那似乎是玉狮之东西,心头为之一愕,登时冲前,抓起碧玉般玉狮。
其大如拳,其身碧玉而透明,还嵌两颗火龙钻。
这不是小邪接受张平委托所保的红货是什麽?
它怎会在喜宁手上?
“你从哪里得来的?”小邪凌厉目光逼向喜宁,冷森而问。
喜宁被吓呆,讷讷道:“在……在床头上找到的!”
他指着兽皮大床一头,小邪立时往其床头翻去,其下压了不少文件和羊皮书。很明显,此处放的全是极为机密的东西。
“也先?!原来是他!”
小邪突然想通了,张平所委托之暗镖,买主就是也先,或者是其部下。
而那些杀手也是也先所收买,难怪人质会说出“鹰”之标记?这不就表示“也先”这一族人?
也先他当然没有必要承认自己是收买杀手斩杀小邪的人。
或许他并不知晓送此趟镖的人就是小邪,他只知道此人是--最出色、最狡猾的人。
--这不就是小邪的写照?
小邪已经苦笑:“妈的!还想找此人斗?想来个右手打左手?最出色?最狡猾……”
突然他又愣着了,如被人狠狠抽了一鞭。
--这句话,不是对玉狮所言,而是对那羊皮地图而言。
难道也先是利用此玉狮转送秘图?
难道小邪就是护送秘图之人?
玉狮在手,小邪赶忙往它瞧去,来不及再仔细端详,两手已将其掰成两半,再四半。
中空的狮肚,可以塞下任何秘密文件,开启处就在火龙钻。
他急忙往床头上找去,一堆堆文件翻乱,终於找到一张绉纹深深而经过烫平的小绢纸,画的正是自己看过何只百遍的地图?
小邪苦笑不已,原来自己当真莫名其妙地就上了当,当了人家运送工具而不自知。
难怪也先敢贸然发兵?就在自己送走玉狮不到一个月就举军来犯?
原来他得到了宝贵地图,了解了大明军力分布和地形要地。
难怪他会攻无不下,战无不克?
这些可说全是小邪一手所造成,而他却一直被蒙在鼓里?
这次他栽得不轻。
见他的脸,笑得比哭还来得怪异。苦笑之馀,他又想到了--暗中通敌之人又会是谁?
--会是张平?
是他要小邪送此货,而且还再叁交代要准时,不能失镖?这麽重要的地图,怎可轻易的就遗失了?
这麽重要之地图,难怪送到地头之後,有人会追杀他和阿叁?
原来黑巾杀手为救阿叁而击退王山磔,全是为了此图之原故。
小邪有点後悔,为何当时王山磔没劫镖成功?否则也可免去一场大劫难?
如今事情已演化如此,也先已可说赢了一半,将祁镇掳来此地。
--而这些全是小邪所帮忙。
纵使自己收拾王振目的已达成,心头总是憋憋的,酸酸的,不服气的!
最可恶还是那名暗自通敌者。
“不行!我非得揪出他不可!现在也先已大胜,小皇上也被捉……他们该是活动的时候了!”
突然间小邪又触电般猛抖颤--如若此人现在活动,又有谁能料想得到?
--大明朝所有注意力全放在祁镇身上,谁还有心情去注意那暗中之敌人?
暗道一声“糟了”,小邪已转向祁镇,急道:“小皇帝你好好混!说不定京城比此地还危急,我得赶回去救难!”
说着就想往篷外窜。
“等等!”祁镇惊惶叫住他:“出了什麽事?”
“大事呀!”小邪丢过玉狮碎片予他:“你知道这是什麽?这就是有人利用它走私地图给也先,他是有阴谋而造反,我不逮他,谁来逮他?拜拜!我走啦!
”
一溜烟,小邪已掠出帐篷。外边仍是一片火红欢乐人群,不加思索,已往南区行去。
任谁都知晓小邪现在是瓦刺国贵宾,也无人上前阻拦,已让他自由自在地走出营区。
冷风灌脸,一阵清醒不少酒气,小邪已往太原方向掠去。
帐篷中之祁镇捏着碎狮,心头杂乱不已,喃喃叹道:“希望他还来得及……
”
夜更冷,喜宁已替他加件外衣。虽不是亡国之君,却也差不了多少了。
小邪连夜赶向太原,到达“翠叶古董店”时,才辰时末,此店刚开张不久。
乍见张平肥胖身材仍坐在柜台後边,似在计算帐单般拨着算盘,小邪也嘘口气,终究还没让他逃掉。
--也许张平认为小邪已成叛国之贼,又投靠也先,不可能回来了吧?
小邪含笑走进,默默地行向柜台。
张平已觉有人走近,猛一抬头,骤见小邪,猝然抖愣,但随即愕然而笑:“杨少侠是你?!可把我给吓坏了!”
小邪道:“只吓坏还好!若吓死就麻烦了!”
张平起身,肥渍渍大肚又凸了不少,慈祥而笑:“杨少侠一走就是一个多月,老朽想找您谈谈生意都没法找到人!还好老天关照,又把你给送来了。”